奪命門神(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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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年間,在繡林城界山口,有一座大宅院,兩扇高大厚實的朱漆大門前,佇立著一對威武的石獅,顯得氣派堂皇,盛氣淩人。宅子的主人姓葛,叫葛常青。

葛常青早年曾在紫禁城當差,伺候過末代皇帝溥儀,由於他為人八麵玲瓏,處事精明周到,很得溥儀信任。直到溥儀被趕出北京城,後來在日本人的扶持下,在東北成立傀儡政權「滿洲國」,都一直把他帶在身邊。日本人投降後,「滿洲國」隨即解散,溥儀被迫逃亡,葛常青失去了依靠,隻得獨自回鄉養老。

葛常青平時嗜好搜羅字畫藏品。當年溥儀被趕出京城時,他趁亂從皇宮中盜得不少古玩字畫。「滿洲國」解散時,收藏在長春「皇宮」的大量珍寶字畫,隻有少數被溥儀打包帶走,剩下的都被侍衛隨從哄搶一空,葛常青自然不甘人後,上下其手,又撈得不少寶貝。

離開溥儀後,葛常青自忖在東北無法立足,便帶上自己掠劫來的珍玩字畫,悄悄回到位於湘鄂之邊的老家繡林城,將從皇宮中偷盜來的珍寶兌換成銀圓,購置了這所宅院,又在後院辟了一處密室,專門用來收藏自己掠奪來的珍稀字畫。

在他的眾多藏品中,有一件鎮宅之寶,那就是《清明上河圖》。

《清明上河圖》乃北宋畫家張擇端所作,先是被北宋宮廷收藏,金兵南下時,此圖被人趁亂從宮中盜出,流落民間。元朝建立後,《清明上河圖》被收繳入宮,為皇家所有,後卻被裝裱匠人用臨摹本調包,偷盜出宮,賣入民間。明嘉靖年間,此畫為奸臣嚴嵩所獲,嚴嵩罪行敗露被抄家時,此畫作為公物被收入宮中,但很快又被太監盜出。

明亡清興,《清明上河圖》輾轉數人幾次易主後第四次入宮,藏於紫禁城延春閣內。清朝敗亡時,遜帝溥儀以賞賜為名,將宮中重要珍寶字畫偷運出宮,《清明上河圖》就在其中。這些字畫珍玩先存於天津租界裡的張園內,「滿洲國」成立後,又被溥儀帶到長春,存於「皇宮」東院圖書樓中。

日本人投降前夕,溥儀為了湊足逃亡經費,有意變賣《清明上河圖》,就讓心腹隨從葛常青去給他物色買家。葛常青幾經周旋,不知使了什麼手段,最後竟沒花一分錢,就把這幅傳世名畫據為己有了。

如今這幅《清明上河圖》,正被葛常青收藏在自己的畫室裡,輕易不肯示人,隻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自己偷偷展開畫卷,一個人把玩欣賞。

這天上午,葛常青正坐在書房,一邊喝茶,一邊玩賞著最近從繡林古玩市場淘來的一幅唐寅的《東籬賞菊圖》,忽然家丁來報:「縣長陳明來訪,說是要瞧瞧老爺的字畫。」葛常青不由得眉頭一皺:「這個陳明,不是已經來瞧過一回了嗎,怎麼又來了?」但人家到底是一縣之長,不好拒絕,隻得讓家丁把陳縣長請到書房相見。

不一會兒,家丁就把陳明領了進來。葛常青一抬頭,發現陳縣長身邊還跟著一個陌生人,四十來歲年紀,著西裝,打領帶,頭戴黑色禮帽,腳蹬亮麵皮鞋,一副新潮打扮。他頓時警惕起來。陳縣長哈哈一笑,向他介紹說,這位是他在西南聯大讀書時的同窗好友,姓丁叫丁朝雄,是一位古董商人。這次因為生意上的事,走長江水道路過繡林城,順道來看望他這位老同學。聽說葛老先生手裡收藏有不少精品字畫,丁朝雄很感興趣,特地登門拜訪,希望能一飽眼福。

葛常青乾笑一聲,沖著丁朝雄一抱拳說:「原來是行家到了,失敬失敬。請二位在此寬坐片刻,老朽這就去將字畫取來,請丁先生雅鑒。」說罷出了書房,往後院走去。

丁朝雄沖著老同學搖頭一哂,道:「這老頭兒真有意思,直接讓咱們去他的收藏室裡瞧瞧不就得了,用得著把藏品一件件取出來拿給人家看這麼麻煩嗎?」

陳明笑道:「老同學,你有所不知,如今世道紛擾,人心不古,為了防止別人見畫起心前來偷盜,這位葛老爺特地在他家後花園建了一處密室,專門用來收藏他的寶貝字畫。密室的鑰匙,整天都掛在他月要上。這間密室,除了他自己,再也沒有第二個人進去過。平常若有相熟的朋友想要瞧畫,都是先在書房候著,再由葛常青親自將畫從密室中拿出來讓人瞧。瞧完了,又立即放回原處。就連我這位縣長上次來賞畫,也不例外。」

兩人說了一會兒閒話,就聽得門外腳步聲響,葛常青已抱了一捆畫軸走進來。丁朝雄隨手拿起一幅畫,展開一看,卻是一幅鄭板橋的《竹石圖》,水墨紙本,圖繪峭拔山石,骨力奇峭,棱角分明;石旁一叢修竹,枝乾挺拔,柔韌健美,葉子疏朗有致,搖曳生姿。墨色濃淡相宜,構圖簡潔別致,竹石兀傲清勁的品性盡現紙上。丁朝雄不由得贊道:「好一幅《竹石圖》!一叢修竹,以禿筆濃墨畫成,筆墨瘦勁蒼健,竹子心性高潔的氣質躍然紙上,不愧是鄭燮的名作啊!」再往下看,葛常青取出的十多幅古畫,竟無一不是難得一見的珍品。

丁朝雄看完這些畫,意猶未盡道:「人言葛老爺府上的字畫藏品,無論數量還是質量,都稱得上是湘鄂第一,怕不止這區區十餘幅吧?」葛常青無奈,隻得又去抱了兩捆畫卷出來。丁朝雄一一看完,最後略顯失望地道:「聽說葛老爺手裡邊藏有一幅《清明上河圖》,為何不拿出來瞧瞧?」

葛常青臉色一變,這才知道對方竟是沖著自己的《清明上河圖》來的。他瞧了坐在旁邊的陳縣長一眼,不好出言拒絕,眼珠一轉,忽然有了主意,嘿嘿乾笑兩聲,爽快地說:「好,既然丁先生遠道而來,而且又是陳縣長的同窗好友,老朽自然不能讓你乘興而來,失望而歸。」又起身出去,拿了兩卷畫軸進來。

丁朝雄緩緩展開第一幅畫,那畫竟有近十米長,描繪的是明朝中期蘇州繁榮的景象,畫麵所繪內容,從鄉間小路、田舍茅屋到城鎮集市、深院高宅,從田間農夫到公卿貴族,三百六十行,士農工商樣樣齊全。卷首題有「清明上河圖」五個端莊秀整的楷體字。丁朝雄笑道:「這是明代畫家仇英摹繪的《清明上河圖》。雖然是仇英以北宋張擇端的原作為藍本重新創作的一幅長卷,結構大體也是按宋本《清明上河圖》的景物順序布局,但從藝術水準來看,與真正的《清明上河圖》相去甚遠。」

再瞧第二幅畫,展開之後,卻比第一幅還長,從畫麵上看,用色鮮麗明亮,用筆圓熟細致,界畫橋梁、屋宇、人物皆細膩嚴謹,算得上是一幅精品之作。卷首有「清明上河圖」五字,看筆跡,像是乾隆皇帝禦筆親題。

丁朝雄哈哈一笑道:「這是由清宮畫院陳枚等五位畫家,在乾隆元年協作畫成的清院本《清明上河圖》,也隻是《清明上河圖》的仿作。」他目光一轉,瞧著葛常青說,「葛老爺,丁某是做古董生意的,這古畫的真品與仿作,還是瞧得出來的。還請葛老爺莫要藏著掖著,就將《清明上河圖》的真品拿出來,讓我跟陳縣長開開眼界罷。」

葛常青把臉一沉,道:「丁先生,實在抱歉,老朽收藏的《清明上河圖》就是這兩幅,至於真正的宋本《清明上河圖》,老朽也很想見識見識呢。」說罷端起茶杯,做了一個送客的手勢。丁朝雄還想說什麼,卻被陳縣長用眼色止住。兩人哈哈一笑,喝了口茶,起身告辭而去。

2

其實丁朝雄並不是一個純粹的古董商人,他的真實身份是鄂北地下黨組織的一名地下黨員,「古董商人」隻是他從事地下革命活動的假身份。作為我黨一名地下黨員,他又怎麼會找上葛常青的呢?這事說來話長。

原來葛常青巧取豪奪,令得無數國寶級的珍稀字畫盡入私囊,早已引起了國民黨政府的注意。國民黨政府的文物機構已經得到通知,要盡快將葛常青的私人藏品收繳國庫。這一消息被我黨潛入敵人內部的情報人員截獲,黨中央迅速對鄂北支部下了命令:《清明上河圖》是國寶,絕不能落入國民黨政府手裡。鄂北地下黨組織接到命令後,決定搶在國民黨政府動手之前,派遣機靈能乾的地下黨員潛入繡林城,伺機奪取《清明上河圖》。經過慎重考慮,這個任務最終落在了丁朝雄身上,一是因為他是「古董商人」,二是因為恰好繡林縣縣長陳明是他大學同窗好友,有了這一層關係,他在繡林城辦事就方便多了。就這樣,「古董商人」丁朝雄因為生意上的事,坐船從長江水道路過繡林,就順便上岸「探望」陳明陳縣長這位老同學來了。

到達繡林城後,有兩件事是丁朝雄要必須先搞清楚的:一是《清明上河圖》是否確實在葛常青手裡,二是此畫現藏於何處。他與葛常青素未謀麵,冒昧上門,肯定探聽不到任何消息。但如果請老同學陳縣長出麵,情況就不同了。隻是讓他沒有料到的是,葛常青老奸巨猾,防範周密,根本不帶他們去自己的藏畫室,而是讓他們坐在外麵書房看畫。這樣一來,他想借此行探明對方藏畫密室在什麼地方的願望,就落空了。沒有親眼瞧見《清明上河圖》真品,也未免遺憾。不過從他提及《清明上河圖》時,葛常青有些失態的神情反應來看,《清明上河圖》在他手裡,這是確鑿無疑的,隻是他不想拿出來見人而已。再說葛常青手裡竟收藏有如此多的傳世名畫,即便沒有《清明上河圖》,這一批國之瑰寶,也絕不能落入國民黨政府手中。

賞完畫,丁朝雄和陳縣長從葛家大宅裡走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時分了。陳縣長請老同學到望江樓吃繡林名菜「千張肉」和「八寶海參」,飯後又叫秘書招待丁朝雄去縣政府招待所好好休息。

丁朝雄在招待所小憩了一會兒,到了下午,也不跟陳縣長打招呼,就一個人溜了出來。正是大暑時節,頭頂的烈日像個大火球,曬得人頭皮發炸。他先頂著烈日,在大街上轉了一圈,看看有沒有人跟蹤自己。確認無人注意自己之後,就直奔葛家大宅後麵的繡林山。他上午的時候就已經觀察和打聽過了,葛家大宅前麵臨街,背靠繡林山。繡林山是一座荒山,因常有野獸出沒,所以山上少有人跡。

他費了好大力氣,爬上繡林山頂,往下一瞧,正好可以看見葛家大宅的後院。葛家後院是一個花園,裡麵曲徑通幽,花木繁盛。當中是一個大水池,池中有一座假山,山上生長著一些青藤灌木,一座窄窄的石拱橋連著假山與池岸。再往後瞧,花園靠東麵的牆邊,建有一間青磚房,樣式與普通房子相似,但牆上的窗戶卻開得有兩人多高,遠遠高過一般房子的窗戶。既能保持室內通風透氣,又可以避人耳目,讓外麵的人無法瞧見屋內情形。丁朝雄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望遠鏡一瞧,果然從那窗戶裡隱隱能看見屋內晾掛的畫軸。他猛地在旁邊一棵大樹上擊了一掌,興奮地想:看來這就是葛常青用來收藏字畫的密室了。

下山後,他又在葛家大宅前麵的街道上轉悠了兩圈,見天色已經不早,正要回招待所,忽聽「吱嘎」一聲,葛家大宅的兩扇大門應聲而開。他急忙閃身躲到拐彎處的牆角後邊,留心觀察。隻見從打開的大門裡邊走出來兩個人,一個是葛常青,另一個人卻甚是年輕,三十出頭年紀,穿著一件青布長衫,戴一副圓眼鏡,身形頎長,麵容清瘦,眼睛不大,卻極有精神。

出門之後,青衫男子回身對葛常青拱手說:「請葛老先生留步,之瀚就此告辭。」葛常青卻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叫住他道:「賢契請等一等,老夫險些忘了,你幫了老夫這麼大的忙,老夫還沒好好感謝你呢。」回身自管家手裡拿過一幅畫,遞給他道,「老夫特地從自己的藏品中挑了一幅北宋範寬的《高山流水圖》送給賢契,還請莫要嫌棄。」那青衫男子甚是高興,欣然收下,告辭而去。葛常青也轉身回屋,大門又「吱嘎」一聲,緊緊關上了。

丁朝雄從牆角後邊跳出來,剛好看見葛家大宅的一處側門打開,一個年輕夥計挑著糞桶晃悠悠走了出來。他忙迎上去,遞上一支香煙,說:「兄弟,辛苦了!你認識剛剛葛老爺送出門的那個人嗎?」夥計是個憨厚人,點點頭甕聲甕氣地說:「認識啊,他是易先生,全名叫易之瀚,在碧玉街開了一家易之瀚畫室,專門給人家畫畫來著。他是咱們家老爺的好朋友。」

丁朝雄又問:「剛才我瞧見葛老爺給易先生送了一幅畫,說是感謝他幫了一個大忙。你可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那夥計乾脆把糞桶放下,把扁擔架在兩隻糞桶上一屁股坐下來,一邊抽著香煙一邊說:「我當然知道啊!不但我們家老爺感謝他,我們葛家大院上上下下都要感謝他,感謝他把天天半夜來我們葛家大宅敲門的夜鬼給鎮住了,免去了大家一場無妄之災。」

丁朝雄再一詳細打聽,才知道原來自二十多天前開始,葛家負責看門的家丁就發現,每至夜半,家裡的大門就被人敲得篤篤直響,可是開門一瞧,外麵卻連個鬼影也沒有。一關上大門,那古怪的敲門聲又響了起來。一連數日,都是如此。消息暗地裡傳開,眾人都說這是夜鬼敲門,老天爺要來收人呢。

這事傳到葛常青耳朵裡,他起初並不相信,到了夜間,親自守在大門裡邊,一到深夜,果然能聽見篤篤的敲門聲,時緩時急,開門一看,外麵漆黑一團,什麼都沒有。一連十幾日,一到夜深人靜時,那詭異的敲門聲總是響個不停,一聲一聲,一陣一陣,直敲得葛常青膽戰心驚,夜夜無眠。找了幾個道士來捉鬼,香火費花了不少,那鬼非但沒有被捉走,反而鬧得更厲害。連驚帶嚇半個月時間下來,葛常青就被那詭異的敲門聲折磨得人都瘦了一圈。

易之瀚聽說這件事後,就對葛常青說,自己習畫之餘,好讀雜書,略通陰陽術數,這就給他畫一對黑白門神,再配以照妖寶鏡,任他再厲害的妖孽,也能鎮服。葛常青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當即應允。於是易之瀚就給他畫了一對黑白門神,先叫人用清水將大門洗刷一遍,再將門神貼上。最後拿出兩麵古鏡,懸於兩邊門神月匈口,乍一看像是兩個門神的護心鏡。但易之瀚說,這兩麵古鏡,一個叫澄天,一個叫靖宇,是兩麵上古時代流傳下來的照妖鏡。任何妖物,隻要被它照到,無論道行多深,都會魂銷魄散,化作一縷青煙。

眾人聽他說得玄妙,心中將信將疑。這天晚上,葛常青帶著兩個家丁守在門內,果然一夜無聲,再也聽不見夜鬼敲門,這才相信易之瀚所言不虛。為了感謝易之瀚,葛常青特地請他到家裡來品嘗自己收藏的龍井茶,臨別時,又送了一幅北宋大畫家範寬的《高山流水圖》給他。

丁朝雄聽那夥計說完,扭頭往葛家大門上看去,這才發現兩扇朱漆大門上果然貼著一對黑白門神。白臉的是秦瓊,黑臉的是尉遲恭。兩人頭戴金盔,身披龍鱗鎧甲,一人手執鐵鐧,一人手持鋼鞭,月匈口各懸掛著一口照妖鏡,麵目凶猛,氣勢威嚴。

可是乾坤朗朗,怎麼會有夜鬼敲門這回事呢?丁朝雄止不住心頭疑慮,還想問幾句,但遠遠地已經有人在叫著那夥計的名字催他快點乾活兒了。那夥計答應一聲,挑起糞桶急匆匆走了。

3

既然已經偵查到了葛常青藏畫的密室所在,那接下來,就該製訂行動計劃,展開奪寶行動了。如果時間拖得太久,被敵人占了先機,那可就不妙了。

丁朝雄對陳縣長推說自己身體不適,在招待所裡足不出戶地待了兩天,經過縝密考慮,最後終於製訂出了一套詳盡的奪寶行動計劃。第三天早上,趁著臨動手前難得的一會兒空閒時間,他決定到外麵街上透透氣。在街上轉了一圈,腳步又不知不覺地朝他的行動目標——葛家大宅走去。

還隔得老遠,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焦臭味。他心裡一驚:莫不是葛家出了什麼事吧?加快腳步走過去一瞧,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不知什麼時候,偌大的一座葛家大宅,竟然已被燒成了一片灰燼。一眼瞧去,昔日的深宅大院,畫棟雕梁,如今已隻剩下一堆焦黑的瓦礫,有幾處地方還在冒著黑煙。幾名縣警察局的警察正在現場勘察。

丁朝雄差點驚呆了,一打聽才知道,原來葛家大宅昨天中午失火了。這一場大火,昨天燒了一下午,晚上又足足燒了一夜,直到今天早上才漸漸熄滅。正在睡午覺的葛老爺被大火封門,當場燒死,另有數人被火燒傷。

丁朝雄一呆,忽然想到了葛常青收藏的那些古畫,急忙踏著發燙的斷壁殘垣往後院跑去。後院的圍牆早已被燒塌了,葛常青用來收藏字畫的那所青磚大屋也被燒塌了一半。他一腳踹開被燒成了木炭的房門,跑進去一看,屋裡到處是燒焦的軸頭和一些焦黃的字畫殘片,竟再也找不到一幅完整的畫。他簡直不敢相信,葛常青收藏的數百幅珍稀字畫,包括《清明上河圖》在內,竟都被這一場大火無情地吞噬了。

中午的時候,陳縣長親自到火災現場視察。據現場勘察的警察反映,在現場沒有發現人為縱火的痕跡,應該是氣候炎熱,天乾物燥,意外失火,釀成了這場大火災。陳縣長問:「葛老爺的屍體找著沒有?」警察說:「找到了,已經被易之瀚畫室的易先生領去安排後事了。」陳縣長嘆口氣說:「葛常青無兒無女,虧得有易先生這位忘年交,要不然死後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讓丁朝雄的奪寶計劃徹底泡湯。他眼瞧著警察們在現場勘察完畢,匆匆結案離去,現場隻剩下他和一些圍觀的人,心裡不由得十分沮喪,暗想:看來這趟繡林之行,算是白忙活了一場。可惜了那一批古畫,尤其是那幅《清明上河圖》,流傳了數百年,想不到最後竟葬身火海,化為灰燼。事已至此,再在繡林待下去也沒多大意義了,等吃過了中午飯,就回去向組織復命吧。

這樣想著,緩步自灰燼瓦礫中走了出來。當走到兩個被熏黑的石獅身邊時,忽然聽見腳下「哢嚓」一聲輕響,似乎踩著了什麼東西,彎月要一看,原來是幾片玻璃碎片。他把玻璃碎片撿起來瞧了瞧,這裡正是大門的方位,這些碎片應該是懸掛在大門上的照妖鏡被大火燒裂後留下的。正要隨手扔掉,卻忽然發現這些玻璃碎片似乎與自己平常所見的玻璃碎片有點不同。再在旁邊找了找,又找到了兩片拇指大小的彩色紙片,看起來應該是門神被燒後留下的殘餘紙片。他把紙片放到鼻子下聞了聞,似乎有點奇怪的氣味,絕不是一般畫紙所應有的味道。

看著手裡的紙片和玻璃碎片,他的眉頭倏然皺了起來。

他連午飯也顧不上吃,回到招待所,就把那紙片和兩小塊玻璃碎片用紙包了,並草草寫了兩句話,綁在了自己秘密攜帶的、用來與組織聯係的一隻信鴿腿上。推開窗,瞧見四下無人,才把信鴿放出去。

傍晚時分,信鴿飛轉回來,腿上縛著一張二指寬的小紙條,上麵寫著:經檢驗,玻璃碎片為經過特殊磨製的凸透鏡碎片;紙片也是經過一種溶化後的特殊鬆脂浸染過的。

丁朝雄一拍腦門,驀然醒悟過來。原來懸掛在葛宅大門上的所謂的照妖鏡,並不是兩塊普通的鏡子,而是兩麵經過特殊磨製的凸透鏡。這種鏡子,有很強的聚光作用。如果他的推斷沒錯,事發當日,正是這兩麵凸透鏡通過聚集正午直射的太陽光,點燃了那兩張門神畫。而那兩張門神畫的紙質,經溶化後的特殊鬆脂浸染過,不但極易點燃,且燃燒後火力極強,瞬間就將葛家大宅的木質大門引燃,進而引發了這一場大火。恰好當時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葛宅上下人等,吃過午飯之後,都在背陽的幾間屋子裡午休,等到發現起火,火勢已經迅猛地蔓延開來,無法撲救了。如此看來,這一場大火,並非意外,而是有人精心設計的一個局。

4

葛家大宅大門上的黑白門神和照妖鏡,都是出自那位開畫館的易之瀚易先生之手。照丁朝雄目前所掌握的情況來看,這場火災,和他絕對脫不了乾係。於是,他立即對這位易先生的情況以及他跟葛常青交往的始末進行了調查。他最先找到的是葛常青的管家。這位管家是個酒鬼,幾杯繡林玉液下肚,話匣子就打開了。

據管家透露,這位易之瀚是北京人氏,曾在京津兩地開過畫館,後因北方戰亂頻仍,無法立足,隻好孤身南下,流落江湖,以街頭賣畫為生,輾轉數載,略有積蓄,今年年初,就在這長江之濱的繡林城裡租了一爿門麵,開了一間畫室聊以糊口。因為他與葛常青一樣,都喜歡去繡林古玩市場看字畫,所以一來二去,就認識了。

一個多月前,這位易先生差自己的徒弟小馬給葛常青送來一張請柬,說近日覓得古畫一幀,難辨真偽,特請方家法眼明鑒。葛常青平日沒啥愛好,就是對珍奇古畫感興趣。一聽有這樣的事,當即帶了一個隨從,跟著小馬來到了易之瀚畫室。

易之瀚拿出一幅長卷,緩緩展開。葛常青一瞧,竟是一幅明代仇英摹繪的《清明上河圖》,說是摹繪,實是仇英以北宋張擇端的原作為藍本重新創作的一幅長卷。雖然比不上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但流傳至今,也算得上是一幅價值不菲的名畫了。

易之瀚告訴他,這幅畫是自己幾天前在古玩市場淘得的,一共花了一百塊大洋。當時幾個行家看了都說是假畫,但他瞧著,總覺得與平常所見的假仇英畫有所不同,所以就大膽買了下來。也不知到底是不是仇英的真跡。葛常青看後說:「如果老朽沒有看走眼,此畫確是仇英真跡。若按現時市價估算,此畫至少也值一萬五千大洋。」易之瀚聽後十分高興,連聲說:「太好了,太好了,想不到這回竟讓我撿了一個大漏。」

葛常青手撫長卷,竟有些愛不釋手,把玩良久,才輕輕嘆息一聲,說:「北宋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內容豐富,規模宏大,結構嚴謹,技法嫻熟,實為中華第一神品。但因宋本《清明上河圖》一直傳藏於深宮內府,世人隻聞其名難見其容。因而在其傳世的八百餘年裡,各種仿本層出不窮,然而真正稱得上稀世名畫的,除了宋本之外,隻有兩種仿本,一是應清朝雍正皇帝欽命,由清宮畫院畫師陳枚等人合作,於乾隆元年完成的一幅《清明上河圖》;這第二種仿本,就是這幅明代仇英所繪的明仇本《清明上河圖》。三種版本的《清明上河圖》,在大清國時,皆藏於北京紫禁城,後來歷經戰火離亂,才流入民間。實不相瞞,宋本《清明上河圖》和清院本《清明上河圖》,都已為老朽所得。三寶之中,唯剩此幅明仇本《清明上河圖》,老朽多方尋覓,終無所獲。卻未曾想到今日能在賢契處見到此畫。唉,老朽此生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能聚齊三幅《清明上河圖》,藏於一室。若能得償此願,死亦無憾矣。」

易之瀚當即笑道:「這有何難,此畫易某得來全不費功夫,葛老先生三寶既已得其二,易某又何妨再做個順水人情。這幅《清明上河圖》葛老先生若有意收藏,盡管拿去便是。」

葛常青以為自己聽錯了,盯著他問:「易先生可有什麼條件?」易之瀚含笑道:「三寶齊聚,三幅《清明上河圖》藏於一室,那可是收藏界難得之佳話。在下的條件嘛,就是改日得閒,去府上拜訪葛老先生,隻要葛老先生能允許易某進入您的藏畫室一開眼界,見識一下三寶齊聚的盛況,易某就心滿意足了。」

「好,咱們一言為定。賢契想瞧三幅寶畫,老夫絕不會讓你失望。改日得閒,就請你到寒舍吃茶賞畫。這幅畫是你拿錢買的,老夫不能讓你吃虧,本錢還是要還你的。」葛常青當即掏出一百塊銀圓放在桌上,卷了那幅《清明上河圖》,大笑而去。

三天後,葛常青果然差人給易之瀚送來一張請柬,說三寶聚首,特邀賢契前來雅鑒。易之瀚大喜,立即換了衣服,來到葛府。

丁朝雄聽到這裡,一把抓住管家的胳膊問:「這麼說來,葛老爺真的請這位易先生到自己的藏畫密室裡去看過畫了,是不是?」

管家打個酒嗝說:「我想應該是的,反正我看見老爺親自帶他去了後花園。因為老爺的藏畫密室在後花園,所以整個後院都是咱們下人們的禁地,除了老爺自己,誰也不敢隨便進去。老爺帶易先生進入後院之後,具體情況如何,因為我沒有親眼瞧見,那就不得而知了。」

丁朝雄皺皺眉頭問:「易之瀚向葛老爺贈送明仇本《清明上河圖》的事,你也沒有親眼瞧見,為什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管家笑著說:「我剛才不是說了,老爺去易先生那兒的時候,還帶著一個隨從嗎?那個隨從是我侄子,是他回來後告訴我的。」

丁朝雄「哦」了一聲,又問:「易先生到葛府賞畫之後,沒過幾天,葛府就開始有夜鬼敲門了,是不是?」

管家點點頭說:「是呀,過了三五天吧,葛家大宅裡就開始鬧鬼了。如果不是易先生用照妖鏡鎮住鬼魂,還不知要鬧出什麼事端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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