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江欲雨圖(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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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老板兀自不信,差人去北門口一瞧,果如陸玉庭所言,那姓白的早就走了,隻剩下一座空宅。他這才明白,自己是真的被騙了,頓時臉色煞白,一屁股坐了下去,半晌才吐出一口氣來:「這姓白的,可騙得我好苦啊!」

陸玉庭見他臉色慘白,表情沮喪,知道他雖為書店老板,但兩萬塊大洋於他來說,亦不是個小數目,況且他初涉字畫收藏行當,就遭此大騙局,不啻當頭挨了一棒。心中終覺不忍,想了想,道:「韓老板,既然這姓白的已經跑了,想要找他那是找不到的了。不過在下倒有個法子,也許能引蛇出洞,讓他自動現身,如果運氣好的話,還有可能把韓老板的損失追回來。」

韓老板眼睛一亮:「真的?」

陸玉庭點了點頭,又說:「但有兩點,須得向韓老板說明:第一,請韓老板一切聽從陸某安排;第二,陸某需借這幅《煙江欲雨圖》一用。」

韓老板忙朝他拱手作揖道:「應該的應該的,隻要有希望追回損失,韓某自當聽從陸掌櫃的安排,全力配合。」

「那就好,請韓老板稍候幾日,陸某自有安排。」

陸玉庭卷了那幅《煙江欲雨圖》,朝他拱一拱手,去了。

3

三天後,陸掌櫃差夥計小竹將畫送還韓老板,並要韓老板廣發請帖,邀請名人方家熟人朋友來家裡欣賞奇畫,時間不用定死,哪天下雨哪天來,邀請的人越多越好。

韓老板打開畫軸一看,還是那幅《煙江欲雨圖》,橋上行人仍將雨傘夾在腋下匆匆趕路,並無半點變化。心裡不由得直犯嘀咕:請人來欣賞奇畫?到時候真來了滿屋子人,我拿什麼奇畫給人家欣賞?心裡雖不情願,但因陸掌櫃有言在先,一切聽從他的安排,也隻好一一照做,寫了百來封請帖,撒網似的撒了出去。

數日後,天陰欲雨,繡林書店果然如約來了數十位看客。韓澈心中暗暗叫苦,卻礙於陸掌櫃早有交代,也隻得硬著頭皮在書店內堂設宴招待。他將那幅《煙江欲雨圖》拿出來,眾人看了,見是元代大畫家黃公望的真跡,無論好歹,都沒口子地贊它一個。也有行家,瞄了幾眼,識得隻是黃公望早期作品,並無稀罕之處,也就一笑置之。

一頓飯還沒吃完,外麵的瓢潑大雨就嘩啦啦下了起來。韓老板再次將那《煙江欲雨圖》展開,這一看不打緊,竟把他驚得當場呆住——那橋上行人手中的雨傘,不知何時,竟真的撐在了頭頂。旁人也注意到了這個細節,人人爭相來看,無不嘖嘖稱奇。不多時,外麵風停雨住,再展開畫軸一看,好家夥,那傘卻已收起,又夾在了那行人腋下。眾人哪裡見過這樣的絕妙奇畫,一個個都瞪大眼睛,驚呆了。當場便有行家欲出高價收買這幅《煙江欲雨圖》,卻被韓老板搖頭婉拒。

繡林書店韓老板收藏有一幅絕妙奇畫的消息,在繡林城內不脛而走,每遇陰雨天氣,便總有相識或不相識的朋友登門拜訪,不為別的,隻為一睹那幅傳說中的奇畫。韓老板也不是個小氣之人,無論相識與否,隻要有人登門看畫,定然有求必應,絕不讓人失望。

眾人瞧那畫中行人晴天收傘,雨天打傘,直如真人一般,個個都蹺起大拇指贊一聲:真乃天下第一奇畫!就連陳縣長也止不住心中好奇,為了一睹奇畫玄機,竟然兩次親臨繡林書店。因為有了這幅天下第一奇畫,繡林書店名氣大增,生意竟比平時好了兩三成,這倒是大出韓老板的意料。

過了一個多月時間,有一天,天氣陰沉,異常悶熱,正是風雨來臨的前兆,韓澈正在店裡看書,門口忽然來了一位手持拐杖滿臉皺紋的白發老者,說自己是鄰縣人,聽說韓老板收藏了一幅舉世罕見的奇畫,特來見識見識。

韓澈上下打量這老者一眼,隻覺很是眼熟,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卻又一時想不起來。人家一把年紀,而且又是遠道而來,自然不便拒絕,便將他請進裡麵櫃房,拿出那幅《煙江欲雨圖》給他看。

那老者捧著畫,睜大眼睛看得十分仔細,連四周角落裡不起眼的地方,都認真瞧了。韓澈覺得這老者與其他看畫的人似乎不同,別人是前來賞畫,而他卻似乎是想要從這幅畫裡尋找什麼東西。他指著畫中行人,提醒老者:「老人家,請看這裡。」老者便又認真看了他點到的地方。

等到外麵下起大雨,再看那畫時,畫中行人果然將夾在腋下的雨傘撐開,舉在頭頂。風雨一停,卻又將那傘收了,夾在腋下。老者好像看見了鬼似的,眼睛瞪得比牛鈴還大,把那幅畫翻來覆去看了好久,最後一語不發,竟然卷了那畫就往自己懷裡塞。

韓澈眉頭一皺,忙道:「哎,老人家,您這是乾什麼?」

那老者嘿嘿一笑,忽然變了腔調,道:「韓老板,你且看看我是誰。」說罷伸手扯掉頭上的假發和臉上的人皮麵具,露出一張白皙年輕的臉來。韓澈一愣,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這家夥居然就是那騙子白少秋。

他不禁怒火中燒,就想撲過去將他按在地上狠狠踢上幾腳,但想到陸玉庭早已交代過他不可魯莽行事,隻得將緊握的拳頭緩緩鬆開,仰天打了個哈哈,道:「我道是誰,原來是白公子,這一向您可上哪兒去了,害得我好找。」

白少秋也打了個哈哈,明知故問:「哦,韓老板找我有何貴乾?」

韓澈道:「我找白公子,是想向白公子道謝啊!謝謝您將這幅天下第一奇畫轉讓給我,這畫一到我手裡,就有人想出三萬塊大洋的高價買去,被我婉言謝絕了。」

白少秋忽然皺起眉頭道:「哎,韓老板,您這樣說話可就不對了,白某當初可沒說要把這幅畫轉讓給你啊!在下有言在先,隻因近來手頭緊張,急需一筆款項周轉,所以才把這幅畫以兩萬元的低價抵押給您。待我手頭寬裕了,再來贖回去。」

韓澈臉色一變,道:「白公子,您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嗎?當初咱們明明說好是轉讓,是買賣,可不是抵押。您怎麼能出爾反爾,言而無信呢?」

白少秋也把臉沉了下去,說:「韓老板,您說當初我是將這幅畫賣給您了,口說無憑,可有合約?」

韓澈一怔,搖頭道:「這倒沒有。」

白少秋越發張狂起來,一拍大腿道:「這就是了,假如真是如此大的一筆買賣,怎會沒有契約憑證?就是打起官司來,法官也不會相信你呀,您說是不是?」

韓澈氣得臉色發白,怒道:「姓白的,你到底想要如何?」

白少秋手裡拿著那幅《煙江欲雨圖》不放,瞧著他嘿嘿一笑,陰陽怪氣地說:「白某的想法很簡單,既然當初說好這畫隻是暫時抵押在您這兒,那麼現在期限已至,白某要將此畫照價贖回,兩萬大洋一分不少付給您,另外還加付二百元保管費。韓老板,您意下如何?」

韓澈心中一喜,臉上卻不動聲色,裝出十分氣憤的樣子,冷冷地說:「要是韓某不肯呢?」

白少秋臉色一變,道:「那咱們就隻好去見官了。隻是萬一打起官司來,全繡林城的人都會知道這幅奇畫竟是您從朋友手中騙來的,傳揚出去,對您書店的生意恐怕會大有影響吧?」

韓澈雙目怒瞪,盯著他瞧了半晌,終於低下頭去,無奈地說:「好吧,你把兩萬大洋還給我,這畫,你拿走吧!從今往後,你要是敢再踏進我繡林書店半步,可別怪我韓澈翻臉無情,當場把你轟出去。」

4

韓澈收回了被騙的兩萬塊大洋,心裡高興之餘,對玉庭軒的陸掌櫃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特地備了一份厚禮,登門拜謝。陸玉庭聽他說了事情經過,隻輕描淡寫哈哈一笑,好像他心中早已料到事情會是這樣的結果。

喝了一陣茶,韓澈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疑惑已久的那個問題:「陸掌櫃,您到底使了什麼魔法,竟能讓那畫中行人真能在晴天收傘雨天撐傘?」

陸玉庭聞言哈哈一笑,道:「陸某哪裡又會使什麼魔法了,說穿了,那隻是個江湖小把戲而已。在光緒年間蘇州人唐再豐編著的民間戲法專著《鵝幻匯編》中,記載有一味用來變戲法的藥水,叫作鵝膽明礬汁。用老鵝膽一隻,把明礬末子和在膽液裡,用口袋裝起,將袋口紮緊,懸在風口處,晾乾,等到堅硬以後,再用清水磨開,就是鵝膽明礬汁了。如果用毛筆蘸了這種鵝膽明礬汁寫字作畫,乾後即無,但一遇雨天,受到水氣濕潤,就會漸漸顯出影跡來。我就是用這種藥水,先把《煙江欲雨圖》中行人腋下所夾的雨傘塗去,再在他頭頂畫一柄張開的雨傘,並畫出他舉手撐傘的模樣。當藥水乾去時,了無痕跡,一點影跡也瞧不出來,但一遇雨天受潮,藥水就會顯影,現出行人撐傘的畫麵。」

韓澈點著頭,長長地「哦」了一聲,這才明白其中的玄機,想了想,又問:「那您是怎麼料定那姓白的一定會回來要走這幅畫呢?」

陸玉庭道:「其實是否真能把這姓白的誆回來,陸某還真無把握。但我想隻要他還在這繡林城裡,或者還在繡林周邊地方,隻要他聽說你手裡那幅《煙江欲雨圖》中的人物,竟真能夠依據晴雨天氣作出不同的變化,心裡一定會大覺奇怪。好奇之心,人皆有之,騙子也不例外。我猜想他肯定會回來一探究竟,就算不會明目張膽地找您,也會喬裝打扮前來觀畫。我已經仔細觀察過了,那幅《煙江欲雨圖》畫心兩端的隔水處,已經被那姓白的做了記號。隻要他來看畫,隻要他通過自己留下的暗記識得這幅畫確是他轉手給你的那幅《煙江欲雨圖》無疑,隻要他發現這幅《煙江欲雨圖》竟真能依據晴雨天氣有所變化,他心裡一定會後悔:原來這畫還真是一幅奇畫呀,我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呢?有了如此奇畫,就算不去行騙,光明正大地賣給別人,也絕不止兩萬塊的價碼呀。」

韓澈接口道:「所以您料定隻要他看了這幅畫,就一定會想方設法要回去,是不是?」

陸玉庭捋捋頜下的一縷山羊胡,點頭笑道:「正是如此。」

韓澈忽然想到了什麼,一拍大腿道:「您剛剛已經說了,這樣一幅奇畫,賣給不明真相的人,絕不止兩萬塊的價碼。要是這姓白的拿著這幅畫再去招搖撞騙,咱們豈不成了他的幫凶?」

陸玉庭嗬嗬笑道:「韓老板請放心,這一點陸某早已想到了,所以在製作鵝膽明礬汁時,在裡麵另加了一點腐蝕藥。不出兩個月,那畫就會自動褪色,而用鵝膽明礬汁塗抹過的地方,會潰爛出一個大窟窿。那姓白的若想拿著這幅畫再去行騙,那就打錯算盤了。」

韓澈聽了,這才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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