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芫州奪回(1 / 2)
半月後——
衛國公戰死鬼斷崖的消息在大周傳開,舉國震動,萬民哀悼。
國公府和棲梧宮都掛起了縞素,放眼望去,滿是一片白,冰冷徹骨又蒼涼蕭瑟。
比起在異族眼中恐怖可怕的惡鬼將軍,衛國公在大周百姓的心中,是這個國家的一柱定海神針。
二十餘年前,靖王在江南發動叛亂,同年,上一代異族王趁亂率大軍南侵。
而叛亂的靖王,他擁兵十五萬,從江南一路北上,兵臨兗州,直指京城。
南北之亂,同時而起,大周朝風雨飄搖,百姓苦不堪言。
當時先帝纏|綿病榻,朝野惶惶,震盪不安。萬般危難之際,鎮國侯臨危受命,抵禦異族。而江毅則是被封征北大將軍,隨之同往。
鎮國侯,也就是後來皇後的父親。
而江憫和江毅的兩個兒子,則是去往江南,鎮壓靖王叛亂。
隻是,鎮國侯在抵禦異族的第一年就因身中奇毒而亡。大軍不能一日無首,於是江毅這才掌了北境大軍。
而那時候,在北境抵禦異族的將士,還不是鐵騎,隻是十幾萬匆忙從南部調去的新兵。而他們麵對的,不僅僅是二十餘萬悍勇可怕的豺狼。
還有天氣,生在南方的士兵,要在冰天雪地裡,與身體素質比自身強悍十倍的異族拚生死。
最後的勝利有多麼艱難,可想而知。
最終,江毅親手斬下上一代異族王的頭顱,又奔襲萬裡揮師南下,堪堪將靖王之軍擋在兗州城外,與江憫會和,合力絞殺叛軍。
皇後的父親鎮國侯死在北境,江毅的兩個兒子死在江南。還有數十萬埋沒在戰場上的將士屍骨,
如此,才平定了南北亂局。
北征南戰之功,讓江毅獲得了衛國公的爵位,那時候,衛國公在大周的威望,甚至直接壓過了先帝。
可現在,在周朝百姓心中戰無不勝的鐵血將軍,死了。
是守在鬼斷崖,守在異族大軍通往大周腹地的最後一關,在屍山血海中,執大周軍旗,站著死的。
消息發出的那一天,整個京城,甚至是整個大周都陷落一片白色。
舉國哀悼,萬民慟哭,
這不僅僅隻是八個字。
八月。
九皇子周淮晏請旨出征北境。
周帝依言給了他一卷聖旨,上麵就隻有一方血紅的玉璽印,和一個字。
——允。
沒有兵卒,沒有糧草,甚至沒有給一個封號官職,隻有一個允字。
出征那天,周帝同樣率了百官群臣來送。隻是場麵,不如當年衛國公出征那般宏大。
也對,一個病弱了二十年的廢物皇子,隻帶了區區三千兵甲,卻要去到幾十萬兵馬廝殺的冰雪戰場。
但即便如此,京城中的百姓還是自發地走上街頭,來送。
或許他們也知道,區區幾千兵甲,領頭的也不過是個紈絝病弱皇子。
可這些人,不是去享樂的。
是為了大周的百姓,去拋頭顱,灑熱血的。
九皇子周淮晏,曾經在京城,是最讓人看不起的一位皇子,文不成武不就,天天享樂縱欲。
可當這個國家遭遇危難的時候,那麼多位皇子,隻有他一個人請旨,要出征北境。
送軍的百姓中,有老人默默流淚,嘆道,
「到底是江家的子嗣。」
江家自開國以來,男子世代從軍,死傷殘疾者無數。他們所有的輝煌,尊貴,榮譽,都是用一條條人命換來的。
哪怕今日,貴為皇子的周淮晏,到底也上戰場。
可還是有很多人在看笑話。
不自量力,癡人說夢,可笑至極。
甚至於,周淮晏並未穿戴鎧甲,也不曾騎戰馬。他站在大軍之前,白衣墨發,頭戴雪色抹額。
除此之外,再無配飾。
周朝的喪葬之禮,父親過世,其子須得戴抹額的。
可江毅的兩個兒子早早就死在江南,這禮,自然落到了周淮晏身上。
許多人便說,他不是去打仗的,倒像是去殉葬的。
周帝開始也那樣覺得。他想起了幾日前周淮晏對他說的那些話,
沒有慷慨激昂,沒有刻骨仇恨,隻是蒼白的,空洞的,甚至平靜的,一份陳述。
可周帝當時,卻在那一剎被震撼到大腦空白。麵前那個病弱到似乎命不久矣的少年,對他說
【我要讓這個民族,在這世間就此,除名。】
震撼過後,周帝的理智緩緩回籠,皺起眉,他預料到了衛國公之死會讓周淮晏遭受巨大打擊,可未曾想到,對方竟然說出如此滑天下之大稽的話來,
「休要胡言亂語,大放厥詞。」
「我不要你的一兵一卒,也不要你的一米一錢,我隻要,陛下的一紙應允。」
那天,周淮晏取出旁邊的毛筆,不容拒絕地塞進皇帝的手中,
「反正,他死了,我的命對陛下而言,也就沒用了。」
少年緩緩勾起一絲唇角,嗓音喑啞,
「不如,陛下拿來賭一賭,玩一玩。」
那一刻周淮晏的臉,似乎和瀕死前的江憫重疊在了一起。
周帝原本並不想殺她的,隻是他們不能有一個孩子。可江憫在發現這一點之後,開始瘋魔。
世界上沒有誰,可以試圖用利益說服一個母親殺死她的孩子。最要命的是,江憫是衛國公最愛最愛的幼妹。
而當時,江毅正值壯年,手握重兵,功高蓋主,北境孩童甚至隻知衛國公,而不知皇帝。
周帝忌憚,惶恐,甚至害怕,於是最後他不得不殺了她,
臨死之前,江憫就是這樣的表情。
平靜如一潭死水,可那雙過分漂亮的眼瞳深處,卻像是有一場要焚盡整個世界的地獄業火。
可周淮晏,不是江憫。
當年江憫可不僅僅隻是會領兵打仗,別人不知道,可周帝清楚,那位所謂的,在江南拯救了數萬百姓的簡空大師。
那不過隻是先帝為了他那個私生子,把江憫的功勞,安在了簡空身上。
而周淮晏沒有江憫那一身好武藝,也沒有江憫入行伍數年的經歷和閱歷。甚至都沒有一副康健的身體。
隻是,周帝不曾想到,周淮晏竟然可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在京城藏了兩千兵甲。
他仔細確認過那些士兵並不是衛國公留下的北境鐵騎,而是獨獨忠誠於周淮晏的私軍。
可那又怎樣?
他這個兒子,從小到大連京城都沒出過,幾乎有十幾年的時間都在纏|綿病榻,吃喝玩樂,更別提去往冰天雪地的北境,帶兵打仗。
可——
【賭一賭】
【玩一玩】
看起來不需要投入任何成本的一場戲,卻有無限接近於零的可能,真的徹底的除掉異族。
就像周淮晏說的那樣,衛國公死了,他的命如今沒有任何用處。
反正,哪怕周淮晏真的死在北境,周帝也沒有任何損失,不是麼?
冰冷的帝王眯起眼,看著軍隊走出京城,逐漸消失。
哪怕是領兵出征,周淮晏依舊坐著最豪華漂亮的馬車,他不屑於做出一副什麼視死如歸的無私將軍模樣。
與其在馬上顛簸,不如在車中細細思量籌謀。
隻不過,軍隊才走了兩日,卻在其中發現了一個女子混進來。
魏河,也就是當初教導阿翡的魏師傅,如今是周淮晏的副將,
「請殿下處罰!是屬下的失職!」
馬車中沉默片刻,傳出少年冷淡的嗓音。
「是葉淩雲吧。」
魏河一愣,驚詫於殿下的未卜先知。不過京城中人人皆知,去年周淮晏纏|綿病榻的時候,那位尚書令的嫡長女可是孤身一人去探望了不少次。
引得京城中議論紛紛,滿城風雨。
如今竟是還追隨到了軍隊中。
魏師傅麵色露出些許猶豫,似乎想要勸殿下莫溺於兒女之情,可他還沒回話,就聽見馬車裡再次傳出一道命令
「讓她上馬車,本殿下有話要問。繼續行軍吧。」
「是!」
魏師傅從軍多年,哪怕心中有疑慮或是其他別的什麼,可對於上麵的命令卻必然會分毫不差的執行。
很快,一身火頭兵打扮的少女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