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番外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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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灑長大了,也要開始辦差了。他先去了工部,隨著幾項國家大工程,天南地北的跑著,還要顧著孝順皇上和皇太後,南京的師父,看望聯係姐姐們,領著自己童學院的小夥伴們……忙得他就顧不上個人成家的事情了。

皇家的兄弟們,宗室的長輩們,汪家的長輩們……包括朝野上下的大清國人,都念著他們的金童十九阿哥的大婚之事。

這不,十一月初一的太和殿大朝會上,有禮部大臣先站出來了。

「啟奏皇上,十九阿哥已經十七歲了,應該娶妻生子,開枝散葉,成家立業。」

宗室康親王道:「啟奏皇上,臣等因為十九阿哥的婚事,已經上了很多折子,什麼原因都說了很多遍。現在民間老百姓都說,光看十九阿哥的那張臉,皇上也應該給十九阿哥多納一些福晉,皇上,臣等認為此話甚為有理。」

「皇上,臣等附議。」滿朝的大臣們,難得的同聲一起。

四貝勒領著弟弟們,一起站出來道:「啟奏汗阿瑪,兒臣等也附議。」

皇上心想,這都什麼理由?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哪有看臉的?十九阿哥那點粗糙長相,平平無奇。」皇上很矜持地謙虛,他兒子明明不需要看臉。

可是大臣們更不樂意了。

十九阿哥平平無奇?我們連「五官俱全」都不敢自稱了啊皇上!

皇上自覺這句話有點打擊人,補充道:「卿家們的話也有道理。朕也想著啊,小十九越長大越是翅膀硬了,跟沒籠頭的小馬駒一樣天天飛外頭,要是成家了,可能就長大了。皇太後也天天念叨著,可你們的十九阿哥,不見人啊。朕總不能空指婚不是?」

皇上自覺他的話很有誠意。

前來祝賀皇太後大壽的科爾沁右翼親王站出來了,直接悲憤地哭著:「皇上,馬上皇太後大壽了,十九阿哥一定會回來北京的,皇上,這次您一定要留下來十九阿哥啊。我家的小閨女,非十九阿哥不嫁啊。」

「皇上,我家的大閨女也非十九阿哥不嫁啊。」阿靈阿為了閨女也趕緊哭著,「皇上,您要給臣等做主啊,大閨女天天和臣哭,臣心疼啊。」

皇上:「……」

「滿漢蒙八旗女子都進宮選秀,朕來指婚,小兒女的心思,不管慣著。」

皇上的話音一落,滿蒙王公們更委屈了。

來自盛京的老順郡王哭道:「皇上,現在漢家女子都開始放腳了。八旗家的姑奶奶們讀了書習了武,是要蹦躂上天啊。皇上,臣管不了啊。」

皇上:「……」

翰林院老院正也哭:「皇上,臣的小兒子,就因為長得好看一點,和十九阿哥有點相似,昨天出門就被幾個女娃子調戲,皇上,您要十九阿哥快點成親吧。」

皇上:「……」

皇上生氣,皇上想說「堂堂男子,居然害怕女娃子的調戲?朕要怎麼做主?」不能啊,漢家男子是講究「非禮勿視」的,和女子當街說笑的,那是不講禮儀的紈絝子弟。

皇上嘆氣:「朕也想管著他,直接給他指婚。可他祖母寵著,一定要給他選一個他自己喜歡的,長得美的,琴棋書畫、弓馬騎射、數學歷法……都會的。性格溫柔大方,做派大氣穩重的……。」

皇上表示:「朕也為難啊。」

可是大臣們這次不體諒皇上的「為難」了。都望著皇上,眼淚花花的。

——自從女子學院開辦,這些年下來,已經不是一次有女子們要求要靠科舉了,民間女子反對夫婿納妾的呼聲也有了,這都是皇上慣的!

十九阿哥一定要娶天上的仙女兒,也是皇上慣的!

皇上:「……」

思及家裡女娃子們的鬧騰,這次禦史們又站出來了:「皇上,六公主的行為,對女子們的影響巨大。皇上,六公主不光手握軍隊大權,還管理地方政務,這……如何使得?」

「皇上,女子當以貞靜為主。相夫教子,孝順公婆……」翰林院的幾個老頭子緊跟著。

再再再……次被說自己閨女不好的皇上,正克製自己的火氣,居然是蒙古王公們站出來了,來自科爾沁的十三額駙高聲道:「啟奏皇上,據臣所知,六姐夫很高興六公主這般能乾。臣等認為,這些漢臣就是嫉妒。我們滿蒙的公主,從古至今,從來都有參政的權利。兒郎們征戰在外,女子們管家,公主們管的家就是地方政務。成吉思汗時期,每次成吉思汗出征,都是公主監國。如今我們大清的公主,反而是讀了幾本漢家的書,束手束腳的了。」

皇上:「……」

「皇上,臣等附議。」蒙古王公們都站出來,理直氣壯的。十額駙道:「啟奏皇上,曾經臣等在漢家大臣的喋喋不休念叨下,也曾經認為,公主們、女子們管家有損男子顏麵。可這是我們的傳統,是我們生存環境的必須。關外辛苦,男子尊重女子,給予最大的自由和權利,這正是情義所在。人有分工,事有分人。女子們擅長管家,自然有她們管家。」

「臣之前想著十公主管家辛苦,不要她出門做事,反而是對她不好。人出門活動活動,才是活泛了身子骨。哪有天天待在家裡的道理?臣等認為,漢家的傳統,才有問題。」

十額駙布拉布拉的一番話,要蒙古王公們挺直了月要杆子,昂首挺月匈,齊齊地用不屑藐視的眼神斜著漢家大臣們。

「皇上明鑒,明明是他們不講究,不大氣。管著女兒們不給出大門,還裹腳。」

「皇上明鑒,我們六公主能打仗,能管理地方要百姓誇贊,是我們喀爾喀的榮耀。」

「皇上明鑒……」

皇上端著威嚴的帝王臉,端著高深莫測的表情。

皇上表示,你們變化這麼大,要朕有點懵。

漢家大臣們表示,你們在說什麼?我今天出門是不是沒帶耳朵?

三額駙一轉頭,看完朝堂上最美的老頭子,咧著嘴巴忠厚地笑:「啟奏皇上,其實漢家女子也有不一樣的。許大人家裡的妻女,就是好榜樣。」

許嘉俊:「……」

滿朝堂的人都看向許嘉俊,滿蒙男子看著他,很有看同類的欣賞。漢家大臣看著他,很有看「叛徒」的憤怒。

皇上笑了,為三額駙的機靈點贊。

十阿哥樂嗬嗬的:「啟奏汗阿瑪,兒臣知道。這是許大人長得美,不用那些規矩約束妻子,夫妻和樂。」

臥槽!

孰可忍孰不可忍!

漢家大臣們怒了。

「請問十阿哥,何出此言?女子嫁人,嫁漢嫁漢,穿衣吃飯。這是皇上剛剛的金口玉言,是幾千年老祖宗們的優良傳統。自古以來,哪有女子嫁人看臉的道理?」

「請問十阿哥,男子漢文能治國,武能安*邦,這才是真漢子。一張臉能說明什麼?」

十阿哥麵對這些唾沫星子,一點不輸:「各位大臣們,你們家的姑娘,需要嫁人才能穿衣吃飯嗎?你們養不起嗎?你們家的姑娘嫁人的時候,帶去的嫁妝乾嘛的是?反正我的姐妹們嫁人,不是為了穿衣吃飯。」

那是,公主們嫁人,是為了到蒙古做女王。

滿漢蒙大臣們當場吵起來,誰也不服氣誰,都說自己的傳統最好。

皇上聽著他們爭的臉紅脖子粗的,也不去管。掏出來懷表看看時間,嗯,十點半了,有點渴了,皇上示意身邊的禮儀大太監。

禮儀大太監張嘴就喊:「有事啟奏,無事……」

「皇上,臣有本奏。」國子監老祭酒顫顫巍巍地站出來,抖著白花花的胡子,哭著道:「皇上,女子學院的姑奶奶們,爬到國子監的牆頭上看美書生,皇上,您要管一管啊。」

皇上:「!!」

大臣們傻了,鴉雀無聲。

女子學院開辦至今,還是滿漢蒙八旗的姑娘居多,因為皇上規定,女子學院的學生,必須是天足。

這夥兒滿蒙姑奶奶們,以前還在漢家人麵前克製著,還有點兒小羨慕漢家文化的,如今被皇上一鼓勵,天性完全釋放,自信張揚的,好色玩鬧的,越發恣意。可皇上真沒想到,居然鬧到去爬人家國子監的牆頭了!

這不是登徒子的行為了嗎?!

落針可聞的寂靜中,刑部漢人尚書郭琇站出來了:「啟奏皇上,臣等要十九阿哥快點成家,也是有原因的。上個月刑部審理一個案子,女子學院的幾個女學生打架,約定誰打贏了,誰才有機會嫁給十九阿哥,打著打著惱了,一起來刑部要臣等給斷案子。」

…………

一個個都傻了眼。

皇子們想為他們的十九弟辯白一二,無從說起,實在是十九弟的那張臉,真真「禍水」也。

皇子們都裝柱子。

宗室王公大臣們更不說話,恨不得隱身。

這下子,皇上都有點覺得,熊孩子十九是「禍水」了。

皇上咳嗽一聲,很講道理很無奈:「朕知道關外女子彪悍,這也是她們的好處之一。關外生活不容易,她們不強大起來,怎麼過日子?關外的女子要不彪悍,放牧趕羊的,能忙得過來嗎?這和關內大不一樣,關內關外要互相尊重不同的習俗。」

這些年,隨著變革的深入,關外在公主們的帶領下的奮發向上,對人的思想帶來的變化,不光是滿蒙民間男子麵對漢家人開始文化自信,皇上更是。

皇上麵對沉默的群臣,緩緩道來:「朕想著,八旗兒郎們也要振奮起來,」頓了頓,望著關外來的老王爺們,「關外不同於關內,戰時兒郎們打仗,女子識字記賬管家打理一切,現在和平的地方多,男子們也要學習著讀書做工跑商,不能要女子養著。」

「臣等謹記皇上教導。」滿蒙王公們一起答應。

皇上挺滿意:「即使是打仗時期,現在不識字,也不好打仗了。火器會維修嗎?通訊器會用嗎?這都是技藝。時代變了,要勇敢地與時俱進。以前用火銃,最主要的還是兩軍相交打沖鋒,現在……要講究技藝。」

滿蒙王公們意氣風發:「皇上放心,臣等一定刻苦學習,做懂技藝的大清好將軍。」

保守派們憋著氣:皇上說的,他們好似是過時的老古董一樣。

揆敘站出來打圓場道:「啟奏皇上,臣等確實要學習,隻臣等認為,臣等的經驗,也是年輕人要學習的。傳統還是要保留的。皇上,成家立業,先成家後立業,十九阿哥現在已經不需要立業了,成家的大事不能再拖了啊。」

皇上:「……」

群臣一個機靈,天大地大十九阿哥的親事最大,眾人一心一起喊:「皇上,十九阿哥已經十七歲了。」皇上您轉移話題也是沒用的,俺們都記得正經大事的!

皇上:「……」

皇上打著太極,用尿遁離開,好歹再次熬過這一次被逼婚,長長地嘆口氣。

關外女子彪悍,即使不是戰時的男女一起上戰場,也是地位特殊。更何況地位特殊於男子的八旗姑奶奶們。

這還要從關外關內不同的環境說起。

關外生活本就艱苦,男子們多是在外打仗,女子負責一個家,真正的當家做主,放牧種地做工,月要上背著孩子做飯掃地修理家具……那自然手握家裡財政大權。

丈夫若去世,還有繼承夫婿財產的權利,有再嫁自己選夫婿的權利,這月要杆子挺得直直,手裡有錢有權的,男子們敢不敬著?那夫妻打起來,真不知道誰打贏。

丈母娘也是彪悍的。關內的丈母娘會勸著受苦的女兒,忍忍忍。關外的丈母娘卻是拿起來擀麵杖殺到女婿家,打的女婿跑都不敢跑。

如此這般,在學院裡學習後,長了見識後,自然就動了心,鬧著要女子科舉,要做女官,還當街大大方方地看美男,爬人家國子監的牆頭,喊著要嫁美男,嚇得一幫子書生們大喊「保護自己的清白」……

還爬國子監的牆頭?

這要是以前,皇上一定很怕漢家大臣們說他們是「蠻夷」,對姑娘們嚴加管束,可是皇上今非昔比了。

十一月的天氣是冷的,皇上的心是熱的。因為皇太後的七十七歲壽辰馬上到了,宮裡頭一片喜氣洋洋的,皇上慢悠悠地踱步,望著宮裡的氣氛,情不自禁地笑了出來,問魏珠:「十九阿哥到哪裡了?」

魏珠忙到:「回皇上,十九阿哥從山西回來,一路緊趕慢趕,於昨天到了南京。」

皇上點點頭:「又在秦淮河玩的沒心沒肺。」

魏珠諂媚地笑:「皇上,十九阿哥是念著玄靈道長那,玄靈道長九十歲了。皇上,十九阿哥在南京待兩天,初五太後娘娘的壽辰,十九阿哥一定會趕回來。」

皇上冷哼一聲。

魏珠縮縮脖子,討好地笑。

康熙五十七年的冬天要來了,皇太後這幾年硬是因為心情好,保養的好,撐過了康熙五十六年的一場大病,可身體到底是沒有以前好了,太醫說就這麼一兩年了。都知道皇太後最惦記十九阿哥,最舍不得十九阿哥,一直堅持著。

皇上在乾清宮換下來九龍明黃朝服,一身寶藍舊襖子的家常服飾,來到寧壽宮給皇太後請安。到了皇太後跟前,皇上脫了靴子坐到炕上,拿著小錘子給皇太後敲著核桃,麵上有一點點放鬆,露出來一絲絲煩悶。

皇太後最是知道皇上的心思,心裡嘆了口氣,麵對愁容滿麵的皇上,安慰道:「胤禝的親事,皇帝也別強迫他。這兩年,我總想著,可能……他不適合成親。」

皇上心裡一陣難過,淒然道:「皇額涅,兒臣知道……」皇上頓了一下,目光望著眼前的核桃,嘆息道:「民間老百姓都說,就是看臉,也應該要十九阿哥成親生娃。兒臣如何不想要幾個和胤禝一樣俊俏的孫子孫女?」

「兒臣知道,他不是一般人,很可能不應該在人間有子嗣,可……將來,他一個人,老了,多孤單……」

皇上心裡堵得慌,熊孩子最是重情重義,送走一個個親人,到最後自己孤零零的,皇上百年後也不安心。

可是皇太後卻說:「現在這樣,已經是最好。皇帝。」

皇太後多年修佛,性格也最是樂天知命,順從時事。皇太後道:「皇帝,胤禝所作所為已經逆天,若留下子嗣,未來的大清皇家恐怕不容於世。」

皇上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所以皇上越發想要胤禝成親生子,越發知道不能要胤禝成親生子,越發糾結其中難過不安。

人怎麼能沒有子嗣那?即使是玉帝還成親生了那麼多閨女那。皇上的觀念,多子多福,皇家又不是養不起孩子的人家。

而且皇上有自己的野心,玄靈道長的話,更證明胤禝的血脈不同於一般,皇上滿心希望大清一朝能堅持200年到300年,希望他的後人中能人輩出……

皇上和皇太後談不攏,琢磨著熊孩子到底還小,十七歲,又不是七十歲,皇上轉移話題,和皇太後說著大壽的流程,該怎麼怎麼操辦。

皇太後是先皇的繼皇後,當她從科爾沁來到紫禁城時,年齡還不到14歲,對先皇幾個皇子的態度都很好。皇上十歲時,母親佟佳氏病故,心目中除太皇太後孝莊文皇後以外,嫡母母後皇太後也格外重要。

皇太後對孝莊文皇後一直懷有很深的感激之情,是最理解皇上失去太皇太後痛苦的人,是這些年皇上唯一的長輩,這更加深了他們之間的深厚母子感情。

皇上說:「今年春節,兒臣打算奉皇額涅,前往祭謁皇考的陵寢。」

「這樣也好。見一見,說清楚。」皇太後說著「莫名其妙」的話,慢慢地吃著皇上敲出來的核桃,漫不經心的說道:「皇帝,將來,給我火葬,葬在太皇太後的身邊就好。」

皇太後的話,好似在說「今天的核桃真香。」皇上的心裡驚起滔天巨浪,臉上悲痛難言。

太皇太後孝莊文皇後,是養育皇上長大的祖母,是一個奇女子。可是,大清皇家幾代的男子,感情方麵都是……不知道說啥好的。都不喜歡這樣聰明能乾的理智型女子,都喜歡情感熾烈型的。

太皇太後和太宗皇帝感情不好,臨終要求葬在先皇身邊,不去盛京和太宗皇帝合葬,皇上左右為難,現在太皇太後的梓宮還停在官房,沒有下葬。

如今,皇太後也這樣要求,還要火葬!

太宗皇帝是祖父,皇上都這樣為難了。嫡母和親爹這正經夫妻不合葬,他還怎麼麵對天下人?

可皇上作為親眼目睹當年先皇鬧騰的人,最是知道,皇太後和他親爹,真沒有感情,麵子情也耗盡了。

皇上說不出來拒絕的話。

上有老,下有小,都要皇上愁。

第二天,皇上看完西北軍情後,聽說四兒子家的一個阿哥病了,在京的,除了大郡王、二皇子、三郡王、十三阿哥這幾個被「閉門思過」的,其他幾個皇子都去看望了。

皇上心裡滿意:四貝勒和五貝勒人在東北巡查作坊營造事宜,還在回來的路上,兄弟們之間就應該這樣照應著。

「十九阿哥出發了嗎?」

「回皇上,出發了。」

皇上點頭,知道熊孩子又要趕夜路了,有點心疼,有點生氣:「玩起來就忘了時間。」

魏珠等宮人都低了頭,皇上環視一圈,越發氣悶:這一個個的,也是奇怪了,就喜歡熊孩子小十九,見天兒在他麵前給熊孩子說好話!

這頭,皇上在皇宮裡生氣。那頭,南京,瀟灑在秦淮河的花船上,躺在錦繡小榻上,曬著冬天的小太陽,很是懶洋洋的滋潤。

戴著大墨鏡,嘴巴上沾著一看就是假胡子的長胡子,月匈前放著一個檀香木扇,一隻手握著扇子,長腿伸出來小榻,呼吸綿長。

幾個丫鬟守著他做著針線活,時不時地看他一眼,真睡著了?

丫鬟們吩咐心動,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的手看,這樣一雙修長皙白的手,要人看著,就不由地幻想自己變成那柄檀香木扇,被這隻手握著,展開,綻放,臉紅,心跳。

甲板上的空氣開始上升,熱起來,榻上的人還是一動不動。

一個身穿豆綠小襖的年輕女子,混合二十歲的成熟穩重、十五歲的清純靈動,身姿輕妙優美地走出來船艙,輕輕咳嗽一聲,瞧著她們驚慌失措的模樣,無奈地笑。

她緩步走到他跟前,在他麵前的繡墩上坐了下來,故意取下來他的大墨鏡,輕聲喚道:「瀟灑,瀟灑,快起來,你要啟程了。」

「百合姐姐……」瀟灑微微睜開眼睛。

那雙狹長的丹鳳眼內雙著,眼角上翹著,延伸到太陽穴附近,給人一種眼尾畫了眼線的錯覺。最妙的是那一抹神韻,那種無法描述的、獨特奇妙的眼型弧度,眼型向流水一樣有很自然的波動,就連一級畫師都無法完美畫出。

——縱然眼波流轉間顧盼生輝卻黑白分明,猶如天之日月,清朗明貴——黑瞳被內藏些許不外露,亦神光照人令人不敢逼視。

美的吸人魂魄,媚的要人心折要人的心。

卷翹如刷子般的長睫毛,斜飛入鬢的俊秀眉毛……即使他戴著大胡子遮住下半張臉,也是一個俊的要天下男子女子丟魂失魄的少年郎。

眼睛閉上的時候宛若道祖修行禪定,修行慧觀。睜開的時候,烏黑的瞳仁亂星閃動,望著眼前的女子的那一抹慈悲,宛若佛祖開眼觀察世間,循聲救苦。

百合不是第一次看,還是看愣了,瀟灑揮揮手要她回神,她微微一笑,望著幾個看癡了的丫鬟,重新給他戴上墨鏡,瞧著他故意扮老扮醜的打扮,笑容加大:「這樣打扮也好,免得禍害天下的女子。……你放心,我愛他,是我的事情,我不逼他,但他也不要逼我不愛他。他執意做道士,待我去做道姑,去照顧玄靈道長去。」

瀟灑沉默。

當年照顧瀟灑長大的幾個姐姐姨姨,現在都年齡大了。

三娘為了感情從良嫁人為妾,感情沒有了,主動離開辦了一個戲班子,大清戲劇不好給女子演,她就演西洋芭蕾歌劇,現在也是有聲有色的。

攬月和雙雙一起,辦了幾個刺繡班,富貴人家嫌棄她們的出身,她們就無償地教導窮家女娃子,一個負責管理,一個負責教學,一手繡活在江南很是有名氣。

小玉現在是一個媽媽了,手底下的姑娘是現在的秦淮河花魁,生活也有保障。

……

隻有百合姐姐,瀟灑已經明白了,她對師兄的一片癡心,這麼多年堅持賣藝不賣身,不管誰要娶她納她,她都不答應,要瀟灑很是擔心。

百合卻釋然道:「自古情關最難過。我既然遇到了,也不想過了。愛他,已經是我的生命。瀟灑,」她的眼裡有了濃濃的情意,她笑著,那是隻有想起心愛之人,才有的甜蜜酸楚的笑:「瀟灑,我很高興,此生遇到他,生命有了色彩。」

瀟灑不懂這樣的情感。

可他懂了百合姐姐的決定和幸福。

他起身,望著百合姐姐,隻有一句:「百合姐姐想做什麼,盡管去做,師父那裡,我會去說。」

「好。」

此生命薄,淪落風塵。卻遇到瀟然道長,是斑斕的色彩。遇到瀟灑這個弟弟,是豐富的生活。上天對她,已然是圓滿,她發自內心地開心著。

瀟灑緩步離開花船,上來秦淮河畔,回頭看一眼,和彈唱送別的姐姐姨姨們揮揮手,轉身。

親衛隊長阿爾薩蘭領著人,看見他走來,鞠躬行禮,打開一個車門,一隻手放在車門上方護著。

瀟灑坐進去,車門關上。

三輛車子緩緩啟動,快速消失在人的視線裡。

瀟灑取下墨鏡和胡子,望著車窗外一幕幕閃過的風景,眼前是狼媽媽、師父、大舅舅、二舅舅……關切的眼神。

「愛情是什麼?阿爾薩蘭?」瀟灑問。

「爺,奴才想要照顧福晉一輩子,就是愛情。」阿爾薩蘭很老實。

瀟灑笑了,問開車的侍衛福善:「福善,你知道嗎?」

「爺,奴才還沒娶媳婦。」福善也很老實。

瀟灑撓頭,不再詢問。身體朝後一仰,靠著軟椅背,閉目養神。

前排的阿爾薩蘭和福善快速對視一眼,都在心裡嘆息:他們的十九爺,還沒開竅,或者永遠不懂?

這個天底下,能要十九阿哥喜歡動心的女子,該是什麼模樣?會有嗎?可能,沒有,也好吧。兩個侍衛再次對視一眼,真心不希望,愛新覺羅家每一代必有的一個情種,會是他們的阿哥。

這個時候,親衛們擔心十九阿哥過於脫離世俗,隻盼著他多多娶媳婦生小娃娃,自然不喜歡十九阿哥是癡情人。

因為時間緊迫,瀟灑連夜趕路,現在路麵好了,車速更快了,路上有難得遇到其他車輛,完全是一路暢通無阻地飛速前進,不到三天到了北京,恰好是初四的夜裡。

夜裡茫茫,宣武門口巡城的侍衛們打著火把,小跑下來,阿爾薩蘭從車裡出來,和他們的侍衛隊長低聲寒暄著,雙手遞過去一個寒鐵令牌。

侍衛隊長雙手接過來令牌檢查,很是激動:這是十九阿哥特有的令牌,大清境內所有關口一律通行。

侍衛隊長看向阿爾薩蘭:「……可是睡著了?」

「睡著了。前半夜輪流開車,剛睡了一會兒。」

侍衛隊長麵容一肅,打著手勢,古老的宣武門徐徐打開,兩扇厚重的木門發出「咯吱」的聲音。阿爾薩蘭道了謝,進來車子,三輛車子慢慢地行使進那隧道一般的城樓門。

車裡的軟椅子放到半平,瀟灑躺著,睡得沉沉的。

宣武門,正陽門,大清門,瀟灑回來宮裡,迷糊著回去自己的端本宮,快速洗漱沐浴泡藥浴,躺到床上,閉眼就睡。

第二天,初五,天氣晴朗,小寒風輕輕吹著,宮人們喜氣洋洋地忙著,早起的皇上聽說十九阿哥回來了,嫌棄道:「不知道睡到什麼時候。」

皇上洗漱後來端本宮一看,果然還在睡夢中,雷打不動的,搖搖頭笑了。

宮裡從上到下,都在準備即將開始的壽辰大宴會,大紅燈籠一盞一盞地掛起來,熱熱鬧鬧的,要皇上的煩惱也消掉不少。

早膳後皇上領著兒子們來給皇太後請安,皇太後今天裝扮的很是隆重,接受皇帝和皇子們的恭賀,聽說小孫兒回來了,笑道:「都不要去打擾他,給他好好地睡一覺。」

「皇額涅您就疼他。小子一路上風流著,兒臣要他出門記得打扮一番,他嘴巴一動也能惹事。」

「哦~打扮醜了,也能招惹小姑娘?」皇太後不信。

「那可不是?」皇上樂嗬嗬的嫌棄著,「在蘇州的一個酒樓遇到顧家的小姑娘,小姑娘帶著麵紗,他多看了一眼,小姑娘惱了,說不許看。他扇子一打,大冬天風流倜儻地搖著:『我看風看河流,為什麼不能看你?』」

「噗呲噗嗤……」皇子們都笑,宮人們也笑。皇太後樂了:「沒要人家小姑娘打出來酒樓?」

皇上笑道:「他能耐大著,和人家打了兩招,一手掀開人家小姑娘的麵紗,大聲誇著:「人如芍藥籠煙,聲如黃鶯初鳴。』」

皇太後疼孫子:「……他戴著墨鏡,糊著胡子那。」

「皇額涅,那小子聲音也招人。那小模樣,一看就是故意裝扮的。」皇上裝出來無奈的樣子,「偏他不開竅的,幾句話氣得小姑娘回家哭訴,顧家家主給朕發來通訊,投訴說『這必然是十九阿哥,其他人可沒能耐要他閨女吃這個虧。」

「他又不是故意的。都扮醜了,還能怎麼辦?」皇太後果斷護短。

皇上點頭:「這一點難得,至少這次出去,兒臣沒有收到四麵八方的小姑娘們的父親們的哭訴。」

皇太後很是驕傲地笑著:「胤禝最是乖巧的孩子。」

皇上和皇子們內心隻想哈哈哈:乖巧倆字,表示不認識我們的十九阿哥。

被皇上和兄弟們一起吐糟的十九阿哥·瀟灑小道士,飽飽的一覺醒來,已經是太陽融融。

看一眼牆上自鳴鍾的時間,伸個懶月要,從床上跳起來到窗邊,抬起頭,仰望著天空,舒展著雙臂,眼饞地望著端本宮半結冰的小池塘。

李德全領著一群小太監進來,看得一個愣神,趕緊掐自己大腿一把,喊了一聲:「爺哎,您穿衣服,大冷的天。」

「端本宮裡,還有宮女嗎?嬤嬤們都在休息?」瀟灑不在意。

李德全哭笑不得,閉著眼睛拿著拖鞋披風上前:「主子爺,嬤嬤們都在休息,端本宮裡沒有宮女。可這天兒冷了。」

瀟灑喜歡不穿衣服,可他身邊的人都生怕他冷著。

他拖著拖鞋披著披風去裡間洗漱,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一起進來寢殿,瞧著他的模樣,齊齊牙疼。

「十九弟,真的不冷嗎?」十四阿哥表示,單看著他的樣子,自己都覺得冷。

「十四哥,天底下隻有一種冷,家裡人覺得你冷。」瀟灑耍賴,瞧著十三哥精神奕奕的樣子,嬉笑道:「十三哥,幾天?」

十三阿哥笑道:「皇祖母的壽辰,前後五天。」

皇太後的七十八歲大壽,皇上吩咐四個被「閉門思過」的兒子,出來給皇太後過大壽。

瀟灑開心地笑著,自己穿上裡衣裡褲,哥哥們幫他梳好辮子,係上他的金玉鏤空葫蘆,穿上今天的大禮服:上戴黑色錦緞台朝冠,穿金黃緙絲麵織金妝彩倭緞膁接青白膁朝袍、黃麵羽毛緞芝麻花朝端罩,戴東珠朝珠係小懷表,束金鑲珠鬆石四塊瓦圓朝帶,穿藍緞氈耪幫棉花裡皂靴。

十二阿哥笑道:「今兒這一打扮,真乃氣宇軒昂天上之人也。」

瀟灑望著鏡子裡的自己,矜持且謙虛:「不打扮,不穿衣服,更是。」

咳咳咳。哥哥們一人拍他一肩膀。

時間快到十點了,宴會馬上開始,瀟灑跟著哥哥們來到寧壽宮,給皇上行禮,歡喜地給皇太後恭賀大壽。

「給祖母祝壽,謹祝祖母福壽綿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少年郎的聲音明亮清明,聽著就要人神清氣爽。

皇太後拉著他的手,上下看看,目光驕傲:「胤禝一來,一個屋子都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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