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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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驚春不知道自己的心聲正毫無遺漏地被正始帝傾聽著,而且因著精怪「不加限製」所以是什麼念頭都有。

即便是無意間掃過對麵官員留下個輕飄飄的印象,在往日壓根不會多思時,還是會被正始帝聽到。正始帝聽著那麼多嘈雜的聲音,再聽底下朝臣說話,便顯得聒噪。

尤其莫驚春的心思停留在朝臣說的話上,便成了雙重奏,官員高昂地說了一句,莫驚春低低跟了一句。

「陛下,此刻朝野內外,都會科舉舞弊一事議論紛紛,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此事本就是無稽之談,還請陛下嚴查,還諸位一個清白!」

此刻出列的人,正是薛青。

[薛青性格剛硬,也擅長硬碰硬,這是在故意引火]

正始帝:引火?

給誰引火?

正始帝:「柳存劍,滾出來。」

柳存劍麻溜兒地出列。

「好生將來龍去脈講一遍。」

柳存劍:「……昨日坊間出現這一次恩科舞弊的說法。涉及到薛青,張千釗,劉四方,何文德等幾位……其中,因著宗正卿莫驚春府上住著此次殿試第八名的席和方,故而也有說法認為莫驚春參與了科舉舞弊……」

[嗬,席和方在我府上雖不是隱秘,卻也不是誰都知曉,這次坊間傳聞,怕是和之前針對席和方的那些人是一起的]

莫驚春這一聲冷冷的嗬笑,仿佛砸在了正始帝心裡。

夫子的冷笑,居然挺戳人。

[陛下為何一直盯著我?]

正始帝鎮定自若地移開眼,「所以呢?你們為了個坊間傳聞巴巴地讓自查,豈不是可笑?」

言官出列說道:「陛下,這乃坊間傳聞,可未嘗是在無的放矢……」

「好了!」

正始帝猛地打斷他的話,冰冷地說道:「究竟是不是真的,難道寡人心裡不知嗎?這一回考前的試題,是許伯衡,顧柳芳,還有寡人親自製定的,你是覺得許伯衡,顧柳芳,還是寡人這裡頭哪一個會泄題?」

言官猛地哽住。

考場提前換題的事情,除了負責的考官,誰也不知道。

正始帝不耐煩地看著底下議論紛紛的朝臣,語氣很是惱火,「外頭輕易出了點風波就著急上火,怎麼,這麼穩不住的話乾脆別做官了,直接家去和他們一同議論得了。」

他說完這話,又說薛青。

「薛青,你也是,做什麼這個做派?難道換掉考題你還生氣了?擱這給寡人下套呢?」正始帝陰陽怪氣訓了一頓薛青,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樣子,讓朝臣不敢說話。

薛青不知道皇帝莫名發什麼邪火,但他知道這陛下陰晴不定的古怪脾氣,麵無表情聽完後,隻幽幽說道:「陛下也知道臣等在考院苦苦待了大半月。」

正始帝半點負擔都沒有,反而得意笑了笑,往身後的靠座一靠,聲音驟然一冷,「這豈不正好?考題是臨臨到頭,寡人才讓劉昊去送的,前些日子的殿試,所有出題內容都是寡人當朝想出來的,所以那些絮叨著泄題的人怎麼不告訴寡人,這題是怎麼泄露的?好叫寡人知道,原來還有這樣的天家邪術!」

[噗……]

正始帝揚眉,一下子看向莫驚春。

莫驚春一本正經地站在台下,眼神十分平靜地對上陛下,但是剛才心裡一閃而過的笑意顯然不是作假。

感情|夫子這私下其實小心思還挺多嗬!

莫驚春絲毫不知道自己泄露了什麼,反而覺得這段時間陛下是不是看著他太過頻繁了?這一來二去的視線掃得多了,便有人會留意到莫驚春。

好在陛下隻是深深看了他一眼,就慢慢移開了。

莫驚春鬆了口氣。

……誒,怎麼陛下看起來更生氣了?

有了正始帝在前頭不知道為什麼火氣特別充足的訓斥,落到莫驚春身上的詰問就少了很多,頂多是有幾人質問他為何不避嫌雲雲。

莫驚春平靜地說道:「他是臣家仆無意救下的,臣可憐他的處境,便將人帶回了府上。他的真才實學如何,相信諸位在那日已經見識過了,此乃陛下親自點題,親自選出來的名次。幾位在這裡質問臣,豈不也是在質問陛下?」

「臣等不敢!」

莫驚春一招禍水東引,倒是把自己撇清得乾乾淨淨。

這考試類型的變化,其實還真的和莫驚春有一點聯係,畢竟那是他諫言的。不過陛下會改成那日的行事,也非常獨特。

莫驚春可不敢居功。

原本以為今日會是一場硬仗,沒想到連薛青都被陛下尥蹶子罵了一頓,這事便暫時按了下去。

當然因為坊間的傳聞,皇家還是張貼了皇榜解釋一二。

被捉去代筆的人就是張千釗。

張千釗那一手文章其實寫得極妙。

張千釗多少還是有點苦悶的,沒想到之前花費了那麼多心思,結果反而是無用功。隻是還沒有等到別人安慰,他自己就已經想明白了,這一次科考其實暗地裡盯著的人許多,分明沒有出現考場舞弊的事情,還要生造一個出來,不正說明陛下這改得好嗎?

相較於自己的苦心被浪費,總好過真的出現科舉舞弊的事情。

在那之後,陛下派人嚴查此事的風波,順藤扌莫瓜挖出來了好些個藏在底下的人,隻不過他查到這裡之後便將那些人嚴格處理,就沒有繼續下去,仿佛隻是一個無聲嚴厲的警告。

當然那些都是後話。

朝會結束之後,莫驚春被帝王叫去了禦書房。

大家也不覺得奇怪,因為剛才莫驚春正因為考生的問題被言官攻詰,如今陛下招他進去詢問也是正常。

隻不過莫驚春覺得有些不正常。

帝王朝會的反應就有些奇怪,不知為何看他的次數遠比之前還要多,而且有些時候神情還略有些古怪,或是高興或是不滿,變化的速度太快,就好像因時而變……按理來說,今日朝會最是要緊的就是疑似考試舞弊的事情,等這樁事情處理結束之後就再也沒有什麼大事,為何陛下會有這樣的反應?

莫驚春垂眸,難道和今日早上陛下所使用的次數有關?

[難道和今日早上陛下所使用的次數有關?]

幾乎就在莫驚春步入禦書房的時候,他的心聲就在正始帝的耳邊響起。

正始帝:「……」夫子會發現也是正常。

「夫子今日之事,可有什麼看法?」帝王背著手在窗台前背對著莫驚春,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莫驚春:「陛下,臣以為此事必然有人推波助瀾,而且或許與之前追殺席和方的人有些瓜葛。」

席和方至今都沒想起來,他究竟是為了什麼才會被人追殺,當然不定就是因為那個猜想,又或是真的就是激|情殺人,也說不準,隻是這些事情都毫無定論,如今他已經有了功名,到底比之前安全了許多。

在考試結束後,席和方就已經跟莫驚春提出了搬出去,隻不過那時候還沒有確切的名次下來,莫驚春就攔住了。昨夜,席和方以為連累到莫驚春的時候,又再次提出了此事,這一回莫驚春就應下了。

正始帝轉過身來,不知道為何給莫驚春,看出了幾分高興的模樣。

「既然夫子這麼說,那也就有了追查的方向。」他平靜說,「隻不過這小子到現在倒是白白浪費了你救他一命。」

莫驚春:「臣下救了他,也並不是為了讓他報答。他既想不起來,往後入朝為官時,能夠好生為陛下效力,這才要緊。」

他在公冶啟轉過來的時候,視線下意識往上移動,定在了公冶啟的眉間。

這個動作非常細微,就算是往日敏銳的公冶啟,也很難覺察到。

帝王的耳邊其實非常聒噪,因為關於莫驚春的聲音,源源不斷地流入他耳朵,平日裡要是有人敢在他耳邊這麼胡咧咧說上長篇大論的話,他定然要暴跳如雷。

可是如今這一次是他自己選的,他也隻能聽著,而且有些時候這個心聲還會暴露莫驚春一些小心思小想法,而這也正是夫子絕對不可能和他說的事情。

比如說之前的「俊」,再比如說,陛下突然意識到,夫子原來都不敢直接看著他。

因為莫驚春現在的心聲正在叭叭叭泄露出夫子正看著正始帝眉心的事實。

順帶還把他不看的原因也揭露了。

其實正始帝長得非常俊美。

那鋒芒畢露,淩厲逼人的美麗讓人不敢直麵,又因為帝王自身外露的威嚴氣勢而讓人常常忽略了其漂亮的表象不談。

畢竟除了聖上的長輩,誰又敢輕易跟帝王說上幾句家常話呢?

從前先帝還在的時候,不少老臣跟先帝的關係其實非常不錯,私下偶爾也會開玩笑拉家常,甚至談一談兒女的教育問題,可現在,誰敢和正始帝說這些?

一朝天子一朝臣,不外如是!

朝中不少重用的老臣年紀都太大了,平時跟陛下壓根說不到一起去,而那些新進的官員實在年輕不能立刻大有,隻能壓在各個位置上,慢慢磨練出來。

這就導致了新皇登基後威嚴有餘,和氣不足。

他本也不是那樣的人。

誰要是敢說正始帝和氣,百官都要先笑一笑。

因著他的脾氣,平時提起正始帝,大多也隻會說陛下威嚴深重,陛下異常威猛雲雲,當真沒幾個會提及陛下的長相,畢竟做皇帝的長得再好看又如何,那也是皇帝啊……又不是平時私底下還能說說小話的同僚。

正始帝在覺察出夫子這點避讓後,踱步走到莫驚春身前,驚了莫驚春一驚,他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又猶豫地看向帝王,似乎是猜不透陛下想要做什麼。

可正始帝的心思要是能隨隨便便猜透,他也不是他了。

隻見他兩根手指掐住了莫驚春的下巴,動作算不上強硬,卻也讓他順著這力道不得不抬起腦袋,兩人對視了一眼,莫驚春就下意識想別開頭,但礙於那兩根手指的緣故,他的動作幅度並不算大,眼角餘光還停留在陛下的臉上。

皇帝非常滿意,注意到自己這張臉對於莫驚春,著實有一定的蠱惑。

怨不得他後來頂著這張俊臉裝可憐總是能屢屢得逞,原來夫子在也是個好「好顏色」的人。

莫驚春要是知道了,帝王隨下的判斷,定然是要叫屈的,這世上誰又不喜歡看起來漂亮好看的人呢?

雖然正始帝更像是一頭威武凶猛的惡獸。

盡管他的皮毛油光華麗,異常漂亮,可實際上卻是個張口就能吞人有著血盆大口的凶殘之物,再是如何美麗,本也是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焉的存在。

「陛下?」莫驚春實在是不喜歡這種被動仰著頭的姿勢,不自覺推了正始帝。

正始帝:「我在想……夫子什麼時候會拋開那些無謂的顧慮?」

莫驚春苦笑:「那怕是無法。」

[誒,我怕是無法如陛下這般濃烈]

正始帝緊緊地盯著莫驚春:「為何不行?」

莫驚春坦然地說道:「您可以肆意,臣不行。」

[您可以肆意,臣不行]

「倘若我要夫子,拋下一切不管呢?」

「絕無可能。」

[絕無可能]

這接連幾句的聲音幾乎是重疊在一處,讓正始帝分不出究竟是他先說話,還是心聲音先響起來。可正因為心聲如此,更能說明莫驚春話裡的真實性。

正始帝緊蹙眉頭,視線在莫驚春身上逡巡,難得紮人得緊。

就在莫驚春真的忍不住要動手的下一瞬,帝王突然撒開了手,後退一步說道:「夫子……」

「陛下!」

殿外,劉昊的聲音突然響起。

這聲音略顯急促,應該是有什麼要事。正始帝有些不耐地讓他進來,劉昊連忙欠身說道:「陛下,大皇子先前受了風寒,太後說想讓您過去看一眼。」

正始帝漠然說道:「身體不適,那就讓禦醫過去看看,寡人能去作甚?」

劉昊看了眼正始帝,吞吞|吐吐地說道:「太後宮中,有幾位世家女郎……」

正始帝的臉色變得有點難看,但也在預料中。

自從太後窺見了他的念頭後,這樣的事情層出不窮。

正始帝:「他今年三歲了吧?將他挪出來,挪到……景仁宮。」他背著手在屋內踱步,半晌說道。

劉昊臉色微變,「陛下,大皇子如今還身體不適……」

「那就等他身體好了再搬!」

正始帝冷冷地說道。

劉昊那叫一個著急。

在他看來,如果皇帝一門心思隻在莫驚春身上的話,那大皇子公冶正就是獨苗苗一個。盡管陛下確實不喜歡大皇子,可皇帝也就這麼一個兒子,養在太後身邊,總好過挪出來養在景仁宮。

雖然分宮獨住是個恩寵,但前提是有人教養啊!

以陛下的脾性,怎可能會讓人去教養大皇子?

這年紀還小的孩子,就如同捏泥巴一樣沒個正形,得好好教養才能有用。如果隨意糊弄的話,等長大成了歪脖子樹,就更加不可能扭回來了!

莫驚春聽出了正始帝的冷漠與打算。

大皇子養在太後身邊不是不行,但是太後傾注在大皇子身上的心血,會分移了太後和正始帝的親情,他不喜。二來,正始帝也不希望大皇子和太後走得太近,尤其是讓大皇子成為張家的又一個助力。

為此,他想要提前隔開太後和大皇子,也是有由頭的。

然最是根本的原因還是在於正始帝不在意。

因為不在意,所以他壓根不在乎大皇子會不會養歪。

這也正是劉昊著急的緣故。

這本來不關莫驚春的事情,他也無意插手皇家事,可是方才劉昊提及的年歲……才三歲,比安娘也大不了多少。

[唉……]

正始帝敏銳地看了過去,「夫子同情他?」

莫驚春沒料到正始帝這麼敏銳,一下子就看著他。

但是他又有種古怪的感覺,認為陛下會知道他的一切想法是理所當然的,莫驚春眼神微眯,又覺得不對。這兩種奇怪的念頭撕扯著他,讓莫驚春回話的速度慢了一些。

莫驚春斟酌著說道:「大皇子今年三歲,如果陛下好好教養的話,或許……」

[也不知陛下到底還記不記得當初的事情]

[我不可能讓一個不學無術的人靠近桃娘……]

[罷了,看陛下這模樣該是不記得,不正是好事嗎?]

[可不能發生這麼荒謬的事情]

[將來想讓桃娘嫁給她喜歡的郎君……]

當初的事情,不學無術,桃娘,荒謬,嫁娶……

這幾個字眼從莫驚春的心聲滑向正始帝,讓他的臉色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那不像是高興。又不像是不高興。

仿佛有隱約的暴虐浮現在眉頭,卻又是另外一種強烈的掌控欲|望爬升到眼底。那都並不十分強烈,卻讓莫驚春驀然覺得這是一頭危險的巨獸,下意識升起了後退的感覺。

正始帝猛地盯著莫驚春,將他還未成型的動作釘在了當下。

莫驚春:「……」

他微眯起雙眼。

是他錯覺嗎?

為什麼總感覺今天的陛下似乎全知全能,知道他在想什麼?

正始帝若無其事地看向劉昊,淡然地說道:「罷了,他既然歲數還小,就讓他在太後宮中住到六歲再搬出來吧,到時候寡人會派人去教導他,總不至於六歲都不能一個人獨住吧?」

其實劉昊想說別說是六歲,正常皇子都會到八歲才會離開母妃身邊。

但是皇帝這突然的讓步,就已經比之前的結果,不知好上多少。劉昊連話都沒說就欠身退了出去,在外頭將陛下的口諭告知太後宮中的來人。

劉昊苦笑著說道:「如果不是方才在裡頭宗正卿勸了勸,不然陛下正打算將大皇子挪到景仁宮去住呢。」

太後宮中的女官臉色微變。

大皇子在太後的宮裡住了這幾年,雖然不得陛下喜歡,可到底是太後親手養出來的,多少有了點情分,要是聽到陛下想將大皇子三歲就挪到景仁宮,那必定是不願意的。

但是劉昊所說,方才陛下的想法已經被勸阻從三歲延遲到六歲,雖然也是小了點兒,但多少有了些緩沖的餘地,女官在心裡記住此事,與劉昊又說了幾句,才匆匆離開,帶著宮人趕往太後宮中。

太後的宮殿顯得異常肅穆安靜,因為大皇子生病的事情,就連那幾個被她招來宮中的女郎也不敢隨意走動。

女官匆匆地越過外頭步入殿宇的時候,正看到太後抱著哭鬧不止的大皇子在勸哄。畢竟孩子歲數還小,吃了點苦藥就受不住了,太後多少也是心疼,抱著他坐在軟榻上哄到他慢慢睡著了。

太後臉上有點疲倦之色,她讓人將睡著的大皇子帶了下去,這才看向一直安靜站著的女官秀靈,「皇帝說了些什麼?」

太後當然清楚,正始帝是不會過來的。

之所以讓女官過去,隻不過是為了提點一下皇帝,至少記得他還有這麼一個兒子。

女官行禮,「太後娘娘,奴婢去的時候,禦書房正有宗正卿在與陛下商談要事,故而是劉昊進去說話。」劉昊與她是平級,倒不必稱他的官職。

「陛下聽聞此事後,說是想要將大皇子挪去景仁宮,不過後來被宗正卿勸住了,說是等到六歲之後再做決斷。」

女官沒有添油加醋,隻是非常平鋪直敘,將對話內容說了出來。

這也是太後喜歡派這個女官過去的緣由,她和皇帝的關係有些微妙,偶爾有些交流並不能直接對麵,那就需得轉述的這個人不能有太多自己的情感。太後深知他這個兒子的宿疾,許多事情對他來說都是一個禁|忌,為了不再刺激他,這兩年她也逐漸養成了習慣。

「宗正卿?哀家記得上一個是慶華公主的駙馬吧?」太後自言自語說道。

前朝的官員職位輪換,太後是不怎麼上心的,畢竟那是前朝的事情,隻不過宗正卿這個位置對宗親來說接觸交道比較多,上一個,她還記得是個喜歡和稀泥的老好人。

慶華公主要強了這麼多年,最後選擇了一個與他兄長脾氣有些相似的人下嫁,是當時許多人都預料不到的。

太後還記得當年她曾經問過慶華公主的意見,生怕她受了委屈,可是這位小姑子卻難得柔和了脾氣,拉著她的手說話,「嫂子,我如今這身份,天下要什麼沒有,我何須娶一個和我脾氣不對味的夫婿呢?」

太後當時怎麼說來著?

「……你是嫁的那個。」

「哈哈哈都一樣,」慶華公主淡笑著搖了搖頭,「他也不需多有能耐,待我好就足夠了,旁的事情我是不想再多沾。」

想到這些陳年舊事,太後忍不住嘆了口氣。

說著不想再碰皇室陰私的慶華公主,到底還是因為長公主的關係又踏入了此局。正始帝最終放過她,也是為了先帝和太後的緣故。

當時皇帝還有些不情不願,太後笑罵了他幾句,「你本也不打算對她動手,何必在母後這裡作態?」

正始帝從一開始就是放縱慶華公主,若她真的協助那兩位皇子踏入皇宮,他當然會毫不留情,可既然她最後沒有動手,那這事兒便也算了。

正始帝就是這個脾氣。

對於他不看重不在乎的人,他是更是冰冷的漠然,就如同大皇子。

「似乎是莫家的人。」

「莫家?」

太後花了點時間倒是想了起來,畢竟莫家父子三人同朝為官,有兩個在外打仗,餘下的那個還曾經做過帝王的太傅,也還存著些記憶。

「哀家記得,當初陛下想起莫驚春的時候,回來還同哀家說,這人呆板古怪,著實沒趣,這好幾年過去了倒是又不同了。」

這兩年她也是知道皇帝寵幸的那一批人與先帝並不相同,也聽說宗正卿時常入宮的消息,此前平定是五皇子叛亂的事情,就與莫家有關。

太後隻是沒將莫驚春和宗正卿的位置聯係在一起,所以才有些驚訝。

女官:「陛下待莫家總是有些親厚的。」

太後慢慢說道:「莫家兩位將軍如今正在外頭為朝廷拚死作戰,陛下善待莫驚春也是正常,更別說他有曾經是陛下的太傅,也有著有師父的名義。」

不過此刻太後倒是記住了莫驚春的名字。

畢竟她知道帝王執拗起來是一樁多麼可怕的事情,他方才既因為大皇子生病的消息而打算將他挪到景仁宮那邊,說明正始帝當時是一定要這麼做的。

他是頗有些言出如山的意味。

既然能夠被莫驚春勸回來,此人在陛下心中總歸是要緊的。

那頭剛剛出宮的莫驚春要是知道太後的所思所想,必定是要駁一句。

陛下什麼時候言出如山了?

正始帝可常常是自食其言!

身為最深的那個受害者,莫驚春表示他有話要說。

今日朝上的風波被帝王摁住之後,之後的發展也正如莫驚春預料的那樣,除了抓住幾個為首的禍頭子陛下並沒有再多做什麼。

雖然事情解決了,但是席和方來還是深感愧疚,過了兩日之後就決定搬出去,隻不過莫驚春想了想,最終還是饒出了一家屬於名下的院子租給他。

不租也不行,不然席和方也不能接受。

席和方對此感激不盡。

他知道莫驚春是為了他著想。

事到如今,他們還不能找出幕後的主使究竟是誰,而當初曾經在客棧襲擊他的那個人被扭送官府之後沒多久,就已經在官府裡服毒自盡了,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在牙齒的縫隙裡藏了一顆毒|藥。

正因為那個人的死訊傳來,所以莫驚春才覺得就算席和方出去了,也不一定安全,那住在莫家名下的院子裡,多少也是個震懾。

薛青也曾經上門來找過席和方一回,不過席和方當真是想不起來,薛青在問過後,也沒再說什麼。

畢竟薛青那一雙眼可真是銳利,尋常人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他認為席和方說的是實話。

眼下快到四月,席和方已經被被點去翰林院修習。

這對於科考進去的學子來說,可謂是一種榮耀的事情。

翰林院裡麵不知藏有多少書籍,而且大儒尤其之多,在那裡讀書,可比席和方當初在族學裡的時候要學到更多。

倒不是說世家的族學就如此拉垮,隻是因為當時席和方的身份尷尬,有些不通不懂的內容也不敢找師父再教問一遍,隻能靠著一股勁兒死讀。

要說他的天賦也實在是好,這樣也能讓他得中。

他已經讀了大半月,逐漸熟悉了這樣的日子,莫家還派了個小廝幫忙,尋常衣服做飯的事情不用他管,如此他在讀書上花費的時間也就更多。

這日出了翰林院,他不緊不慢朝著西街走去,他要買些筆墨紙硯,然後再去書店交上這段時間謄抄的書籍。

他來帶的盤纏已經花費得差不多了,再加上他租下莫家苑子所需花費,如今身上雖然不算身無分文,但也沒幾個錢。抄書,正是他的一條出路,當然等月底考試,他要是能夠考中前三,那自然還有獎勵,就無需再為錢財奔波。

隻是還沒到西街的時候,他就先遇到了自己的族兄。

竇原。

席和方臉色微變,揣著手站到了一邊朝著他行禮。

長幼有別。

他作為弟弟,見到兄長是需要側身行禮的。

「哼,我差點以為你都不認得我這個兄長了!」竇原臉色不大好看,「我問你,你在方歌樓出事的時候怎不與我來說?」

他那模樣,更像是來尋仇的。

席和方苦笑:「族兄已經助我良多,總不能事事都勞煩您出麵。」他這一回能夠入京趕考,其實多少也是族兄幫忙,他才能出得了門,不然那家裡頭可有幾個巴不得他困死在族內。

族兄入京是另有要事,家裡頭對他的安排並不在仕途上。

竇原:「那你也得看清楚什麼是好人什麼是壞人,那莫家是你能夠招惹的?你可知道陛下對此人信重非常,你去他府上難道是想和家裡頭對立?」他的聲音透著幾分奇怪的緊繃,席和方聽在耳中,隻覺得頭皮發麻。

他們說話的這個地方地處偏僻並無什麼人來往,不然竇原也不敢說這麼直白。

世家心裡頭對這兩年正始帝的一些舉措,有些不滿。

永寧帝還在的時候,至少會為了安撫世家,而將太子妃的位子給了焦氏。而正始帝登基之後,遲遲不將太子妃立為皇後不說,甚至後來還廢棄了太子妃焦氏,這豈不就深深打了世家的顏麵?

焦氏可是世家之首。

說到底世家是異常看重聲名的。

焦氏出了這樣的事情,盡管其他世家對他心裡很是同情,可是這幾年他們家的女子要出嫁,就顯得難了些。

這個難處並不是說沒有人敢娶他家的女兒,事實上想娶焦氏女兒的人趨之若鶩。但是對於同為千古世家的那些子弟來說,這幾年他們會優先選擇其他的姓氏出身。

倒是可憐了他家的兒女。

席和方:「族兄不必擔心,如今我已經從他家裡搬了出來,宗正卿也隻是怕我再次出事,方才伸出援手,我與他並沒有什麼關係。」

他話裡話外都是在撇清他跟莫家的關係。

竇原以為他是在跟自己表明態度,這才臉色好看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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