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八十一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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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醫的臉色發沉,莫驚春的傷勢並不好辦。如果生扯出來,甚至會牽連到肩骨,隻能循著紋理切開皮肉,再將短箭拔|出|來。

西街的大夫已經給莫驚春撒過止血的藥粉,可是檢查的時候,血水又開始流下來,疼得莫驚春臉色蒼白。

他的額頭沁著薄汗,忍得額頭青筋亂跳,但他還惦記著暗十五,側過頭去跟老太醫說話,「外頭還有……」

他有氣無力,話還沒說完,老太醫就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麼,打斷了莫驚春的話,「他那邊已經有陳禦醫去看了,而且他的傷勢都在背上,都未傷及骨頭。雖是重傷,卻是比您處理起來要簡單得多。」

莫驚春心下稍安,這才閉了閉眼。

但下一瞬,他又猛地睜開,眼神在圍著的醫者外逡巡了一下,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許伯衡,薛成,黃正合等人,也看到了一臉陰鷙的正始帝。

在看到陛下還在時,莫驚春顯然鬆了口氣。

若是陛下一時氣急,那可不知會發生何事?

老太醫一邊檢查莫驚春的傷口,一邊跟他嘮嗑,「您今日去西街,可是又有什麼有趣的東西?」

莫驚春:「帶桃娘去走走。」

現下莫驚春看著昏昏欲睡,這睡過去能不能醒過來可就兩說,老太醫便隻能引著他說話。

「老臣聽說,這一次還有西街的店家街坊施以援手?嗬嗬,宗正卿倒也沒白去。」

老太醫知道莫驚春一直都是那裡的常客。

「確是如此,若非有他們,倒是還要再一番糾纏。」

莫驚春緩緩說道,有氣無力。

暗衛跟在莫驚春的身邊雖可保護,然他們出手也要顧忌到周邊的人。

趁亂出手,才在眾人掩飾下將那些打手壓製。

「你身上這箭矢,看起來別有不同。」老太醫已經讓人去清洗刀具,然後再用火烤,而莫驚春這邊,正躺在床上敞開衣裳,不斷用清水洗傷口,讓創麵變得乾淨,「待會需得先行切開皮肉,才可以將裡麵的箭頭挖出來。」

莫驚春苦笑,唇色蒼白得很,「您可以直接動手。」

老太醫悠悠地說道:「那可不成,若是有傳說中的麻沸散,那說不得還能好些,可如今,卻是需要您保持清醒。」

老太醫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著莫驚春說話,其實已經手腳麻利地將傷口清洗乾淨,將創麵露了出來。從創麵來看,其實並不算大,隻是綻開的皮肉下鼓鼓囊囊,像是在裡麵糾起了一小塊。

老太醫不是那等猶豫的人,在確定了大小跟裡麵的形狀後,他將一塊白布遞給莫驚春,讓他咬住,然後就拿著溫熱的小刀朝著莫驚春的肩頭比劃。

莫驚春閉了閉眼,不過片刻,皮肉被切開的劇痛猛地沖上頭,他的身體不自覺掙動了一下,然後又強製按捺下來。

嗖嗖涼意在此刻爬上莫驚春的五髒六腑,伴隨著撕開的劇痛猛地貫穿到四肢,他的左手在內側猛地攥緊了床褥,幾乎擰得要撕開。

嘴裡的白布卷咬得死緊,莫驚春隻在最開始的時候悶哼了一聲,在那之後就再無動靜,隻是緊閉眼硬挺著,這讓幾個在這裡坐等的老臣倒也刮目相看。

這份毅力和忍耐,卻是忍常人所不能忍。

那一盆盆挪出去的血水,刺目得很。

哢噠——

鐵器浸落在木盆裡的聲音,老太醫的額頭滿是汗珠,卻是眼睛眨也不眨,將莫驚春的傷口清洗乾淨後,又立刻上了藥,再飛針走線,將裸露的皮肉給縫到一起,然後重新上藥,再包紮起來。

黃正合在老太醫剛拿針紮進去的時候就下意識「啊」了一聲,神色古怪地站在那裡,「這是……繡花針?」

他的聲音打破了殿內的寂靜,然後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猛地看向麵無表情的正始帝。

許伯衡平靜地說道:「聽說在戰場上,有些士兵受傷傷口太大,當地的軍醫便用針線將傷口縫起來,恢復的速度反倒是更快。隻是這樣的辦法在縫好傷口後,還得再將絲線活生生拆開,要再熬一次皮肉之苦。」

薛成聽得有點牙軟,皮肉被縫好,再愈合後又要生扯出來,想想都是生疼。

在取出異物,縫好傷口後,莫驚春的臉色蒼白得像鬼,手指痙攣到無力,已經虛弱地垂在身旁。

正始帝緩步走來,老太醫則是起身去開藥方。

直到陛下坐下,莫驚春這才慢慢睜開眼,看著坐在床邊的正始帝有氣無力地說道:「陛下……」

他頓了頓,「……是虛懷王府上的郡主?」

一時間,莫驚春卻是說出了這句話。

正始帝:「夫子倒還有閒心去想這些?」

夫子挨過療傷後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

這語氣聽起來有點陰陽怪氣,讓莫驚春忍不住想笑,但是那悶悶的笑聲還未起,便先被疼痛扯得說不出話來,「……臣隻是覺得,這短箭,非是虛懷王所能有的。」他的聲音逐漸虛弱下去,其實強撐到現在,已經用盡了莫驚春全部的力氣。

正始帝握住莫驚春受傷的那半邊的胳膊。

那手掌壓根無力反握住陛下,卻是竭力地在帝王的手掌心摳了摳。

癢癢的。

莫驚春在昏睡過去前,低低說了一聲,「我沒事……」那聲音又輕又軟,若不是正始帝全神貫注,怕是也聽不到這細碎的語句。

而後莫驚春便是眼前一黑,再也看不清楚一切,失去了意識。

正始帝坐看昏睡過去的莫驚春,卻是坐了小半個時辰,方才將胳膊輕輕挪到床上放著,然後站起身來,看著還等在身後的幾個老臣。

這些老臣今日聚集在賢英殿,原本是為了秦王的事情。

可是秦王的事情還未商討完,便有劉昊猛地闖入殿內,「陛下,西街暴動。」這話聽起來有些奇怪,甚至有些人都不知道西街是哪裡。

這是他們從來不會涉足到的地方。

可陛下卻是臉色大變,猛然起身,一道道命令從口中發出。

從莫驚春到賢英殿,再到陛下派人圍住虛懷王府,京城戒嚴整三日……都是雷霆萬鈞,不容質疑。

直到此刻正始帝從莫驚春的床邊起身,許伯衡才輕聲說道:「陛下,子卿昏迷前說的那句話,卻是不錯。他所中的箭矢,看著小巧玲|瓏,卻是有著極大的殺傷力。老臣以為,這怕是有人在私下鍛造新式兵器。」

許伯衡此話一出,薛成的臉色難看了些,「必須要將那東西完整地找回來。」

黃正合蹙眉說道:「眼下人和東西,應當都在京兆府。得快些。」

京兆府尹是個左右逢源的人,在還不確定事態嚴重之前,他是真可能做出放人回家,隻派著官兵看管的可能。

依著虛懷王那樣的性格,說不得東西沒了,人也沒了。

他既然如此喜新厭舊,那再是喜歡的兒女,也不過是這短短數年的寵愛,怎可能還有別的偏寵?如今這女兒卻引起了這樣的麻煩,怕是那郡主剛回了王府,人就沒了,而那虛懷王還會拿這事情來邀寵。

許伯衡不緊不慢地說道:「不要緊,方才德百剛剛回稟,子卿在入宮前,已經派人去了一趟京兆府,如今京兆府正按例扣住了孔秀郡主,便是虛懷王親自派人也是無用。」

薛成贊嘆地說道:「看來,莫侯爺倒是預見到了這點。」

黃正合的臉色卻有點不好看,方才莫驚春在救傷的時候,其實外間一直源源不斷有人來回稟,所以,虛懷王府被封的消息,這些老臣也都收到了。

可是遠在陛下的宿衛抵|達前,莫飛河卻已經親自帶人包圍了王府,這種逾距的舉動,如何不讓這些老臣緊繃?

便聽到兵部尚書說道:「陛下,盡管莫老將軍所做之事,乃是事出有因。可是他冒然包圍了王府,卻是不妥!」

黃正合也說道:「臣知道老將軍心中急切,擔憂宗正卿的安全,可是再如何,也不能做出這般舉動,不然,朝中不穩。」

這些老臣的擔憂並無不妥。

莫飛河帶著府上親兵圍住了虛懷王府,盡管是因為莫驚春受傷一事,可是這樣的舉動,卻也會讓朝廷懷疑起莫飛河對士兵的掌控未免太過到位。

這些親兵是什麼時候出現在京城的?莫飛河是不是對聖上有不臣之心?為何他能那麼快收到莫驚春出事的消息?

如此種種的猜忌,也是正常。

正始帝冷冷地說道:「是寡人讓他去的。」陛下這話,當即就讓其他人閉嘴,無話再說。

這外麵的紛擾,倒是與莫驚春一概無關。

他這一睡,就直接睡了兩日。

期間高燒不退,老太醫開了兩回重藥,才將莫驚春又拉了回來。

等他醒來的時候,正好是一個叫何求的內侍在給莫驚春換巾子,一看他睜開了眼,當即嚇得大叫,連滾帶爬地跑出去叫人,「德爺爺,德爺爺——」

莫驚春茫然地眨了眨眼,爺爺?

德百這麼年輕,居然也成了別人口中的爺爺嗎?

莫驚春倦倦垂下眼,還未等德百跟著那何求一起進來,他又睡著了,壓根不知掀起的驚濤駭浪。

再一次醒來時,莫驚春清醒得多。

他勉力查看了周圍,這才認得出來這裡還是在賢英殿內。

賢英殿內鋪著一層厚厚的地毯,看起來軟綿至極,午後的暖陽正從窗外打進來,明媚異常。在地上打出一格格分隔開的暖影,讓人看著春|色拂來,便忍不住想步入春|光裡。

莫驚春緩了好一會,才留意到他四肢酸軟,身體僵硬。

頭其實痛得很,像是有人攥著他的發根用力往牆上撞了好幾下,眼前眩暈一片,微閉著眼睛休息了許久,才能再重新看東西。

莫驚春想起來他在昏迷前的事情。

略略動了動肩膀,發悶的痛苦刺得他微蹙眉頭,但是再痛,都沒有那日的劇痛來得煎熬。

他略忍了忍,但痛可以忍,可口渴卻是忍不得。

莫驚春渴得就像是在烈日下走了三天三夜,難受得很。他試圖起身,卻是軟得連動作都起不來,隻能癡癡地看著桌上擺著的茶壺。

正始帝進來的時候,便看到莫驚春呆呆望著茶壺的模樣。

實在望眼欲穿。

即便帝王心中焦慮暴躁,看到莫驚春如此鮮活的樣子,卻一下子撫平了心中的情緒,不緊不慢地走到桌邊倒了水,然後又走到莫驚春的身旁坐下。

「渴嗎?」

正始帝清冷地說道。

莫驚春便乖乖地點頭。

不渴才奇怪。

莫驚春已經昏迷了三四日,若不是中間有一日,內侍何求堅持莫驚春已經醒過一次,而後老太醫診脈,也確定了莫驚春的脈象比之前還要活躍的話……

這漫長等待的數日,正始帝怕是要先發瘋。

正始帝沒有將莫驚春扶起來,他知道眼下高燒剛退的夫子壓根沒有這樣的力氣,他取了乾淨的帕子浸濕了一角,然後擦拭著莫驚春乾燥的唇|瓣。

莫驚春飢|渴地舔了舔,然後又可憐巴巴地看著正始帝。

剛才那一點點涼意壓根不夠。

正始帝自己吃了一大口。

莫驚春:「……」

好氣。

心裡的腹誹還未結束,正始帝便俯下|身來,微抬起莫驚春的下顎,口勿住唇|瓣。唇舌被靈巧地分開,可分開的同時,那清涼的液|體也滑入了莫驚春的唇舌裡。他本就渴得要命,也顧不得這究竟是多奇怪不雅的法子,竭力地舔舐著嘴裡另一根不屬於的舌頭,仿佛要刮走所有殘存的液|體。

正始帝任由著莫驚春如同飢|渴小獸那樣的舔舐,然後在他還要得寸進尺的時候捏住了他的嘴巴,強行止住了他的動作,再慢悠悠地吃下一大口,俯下|身來,與莫驚春唇舌相依。

莫驚春恍惚有種自己真是被餵養的小獸的錯覺。

但如是三次,在莫驚春剛剛解渴時,正始帝便停下動作,不肯莫驚春再吃下去。

莫驚春猶是不足,還想再繼續吃水,卻是被陛下按住。

正始帝不緊不慢地說道:「你剛剛醒來,還是要留些力氣,吃點實在能填飽肚子的東西。」

陛下不說還好,他這麼一說,莫驚春當即覺得自己的肚中燒得慌,就像是幾天幾夜沒吃過東西一樣。

他有氣無力地說道:「陛下,臣昏迷了多久?」

莫驚春的唇舌剛被正始帝蹂|躪過,淡白的色彩褪|去,變得鮮紅異常,下唇還有點腫。

那是莫驚春不聽話還要再吃的時候,被正始帝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權當是小小的警告,讓莫驚春不許貪多。

「四日半。」

正始帝平靜地說道。

莫驚春微怔,他卻是沒想到會這麼久。

肩上的傷勢看起來雖然嚴重,可是在他看來,也隻是中了一箭,可他既是花費了這麼久的時間,那暗十五?

「他早就醒了。」正始帝冷冰冰地說道,「你這裡箭矢本就卡進骨頭裡,為了弄出來,老太醫花費了太多時間,所以後來失血過多,到你醒來,你足足發燒了三日有餘。」還是昨日才稍稍退下,卻是一直發熱,直到現在,莫驚春軟綿綿的掌心一捏,還是高於常人的溫度。

高燒三日不休,這對一個成人來說,也是極難的關卡。

怨不得他中途醒來的那一次,何求連滾帶爬出去,怕不是高興過頭了。

莫驚春其實還很累,醒來沒多久,被正始帝扶著吃了粥,又躺回去歇息。他就這樣吃了睡,睡了吃,直到兩日後,才徹底清醒過來。

而此時,莫驚春已經入宮整整七日。

老太醫給他把脈,臉上的擔憂總算褪|去,嘆息著說道:「總算是大好。」這說的可不是莫驚春已經恢復,而是他總算從閻王殿被搶回來了。

莫驚春唇色淡白,輕笑著說道:「多謝老太醫救我一命。」

老太醫看著宗正卿這病弱的模樣,無奈地說道:「您這是無端災禍,要是再不醒的話,不隻是陛下,怕是連莫老將軍,也要忍不住了。」

莫驚春微訝,父親回來了?

他這幾日高燒渾渾噩噩,壓根不知外麵的情況,經過老太醫這話,猛地想起如今的情形,這才問道:「可是出了什麼變故?」

老太醫:「莫老將軍在知道宗正卿出事後,就帶人圍了虛懷王府,就連陛下的宿衛都慢了一步。然後直到今日,陛下都不許虛懷王府的人出入。」

莫驚春捂著肩膀的傷口,緩緩坐起身來。

「那郡主……」

「孔秀郡主被關在天牢。」

莫驚春微訝,天牢卻不是京兆府所能負責的範圍了。

老太醫不緊不慢地說道:「宗正卿,您的家中皆是軍伍出身,自然也知道,有些東西是軍中才有,民間卻是不能持有的東西。譬如之前擊中您的器具,那必定是一種新式兵器,雖不知怎麼落到了孔秀郡主的手中,可是這樣的東西,必定是私人不可持有。而孔秀郡主怕是在虛懷王封地上肆無忌憚慣了,也將這東西帶到京城中來……」

他嗬嗬笑了兩聲,卻沒多少笑意,淡淡說道:「攜帶不可持有的軍中弓|弩,襲擊朝廷命官,擄掠百姓,傷及無辜……即便她是郡主,也得脫層皮。更何況,現在虛懷王,也是自身難保。」

莫驚春舔了舔唇,他高燒了數日,唇|瓣乾得很,有點起皮。

刺痛的感覺讓莫驚春回過神來,嘆息著說道:「孔秀郡主如此肆無忌憚,雖我僥幸活下來,可是當初那些被她看中的人,卻都是無辜可憐的百姓。」

若是將人命當做玩具,這樣的人再是漂亮美麗,卻也是全無人性。

可是莫驚春知道,若不是碰到他,今日的事情即便上報給京兆府,也隻得悄無聲息地壓下來。

因為孔秀郡主的身份。

再想到現在還爬不起來的暗十五,莫驚春便眼神微沉。

暗十五中箭比他還多,好在沒傷及骨頭,要取開的時候亦是簡單了些。可是老太醫能夠在莫驚春的箭矢還未拔|出|來前,就已經知道箭矢的情況,必定是已經有實物在手。

可那時候弓|弩還在郡主的手中,還有哪裡來的實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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