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九十一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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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焦家正是一片寂靜,已經晚間,唯獨點星的燈光瞧得出有人在走動。

再是精致的景致,到了夜間,隻剩下漆黑一片。

焦世聰氣急敗壞地回來,正巧遇到兄長焦連安往外走,他看到焦世聰回來,便駐足蹙眉,「你怎又喝得一身酒氣回來?」

鷹一般的眼神上下打量著焦世聰,緊蹙的眉頭如山,透著習以為常的失望。

焦世聰平生最是不想撞見的人就是焦連安,勉勉強強說道:「在外麵跟子午吃了點酒。」

子午是許冠明的表字。

焦連安:「你天天跟子午吃什麼酒?如今京城局勢復雜,要是出了什麼事……」

「好了好了,兄長,不過是幾口酒的事情,值當什麼呀?」焦世聰急忙說道,「您才是,這麼晚了究竟要去哪裡?」焦連安比焦世聰大了十來歲,一直都是又當爹又當娘的,比父母管顧得還多,焦世聰這語氣看著不耐煩,實則還是懼他的。

焦連安狠狠瞪了他一眼,這才說道:「本家來人了,是今夜才到。方才安頓好了後才給我送信,我去看看有什麼能幫襯的。」

焦世聰撇撇嘴,不耐煩地說道:「本家來人就來人,您還巴巴跑過去,這是讓本家看低我們嗎?」他對本家可沒什麼好感,更是巴不得不要跟他們扯上關係。

前些年廢太子妃出事,那會京城的風言風語,可是他們給受了!

焦連安冷聲說道:「若不是本家的威望,你以為我們這一二代能夠在京城立足。莫要鬧笑話,趕緊回去醒酒,明日下了值,再去探望。」他本是想叫焦世聰一起過去,可是看他這酒意熏天的樣子,還是住了口,讓他趕緊滾。

焦連安在家裡是說一不二的脾氣,焦世聰無法,也隻能滾了。隻是朝裡走的臉色有些難看,再加上吃醉酒的紅,倒是顯出幾分怪異之色。

待入了垂花門,焦世聰便看到了焦連安的長女焦明香。

相較於嚴謹苛刻的父親,焦明香跟二叔的關係卻更好。從前焦連安還有時間帶幼弟,可是這些年忙於公務,焦明香對從小帶她玩鬧的二叔更親近一些,焦連安也樂見其成。

焦明香笑著說道:「二叔,您方才是碰見阿耶了?」看著焦世聰這臉色,除非是焦連安,不然誰敢給二叔氣受?

焦世聰撇撇嘴,「還被訓了一頓。」

焦明香無奈地說道:「方才阿耶特特叫我過去,便是為著明日本家的事情。二叔,您是知道阿耶對本家的看法,還是切莫在他麵前再說那樣的話了。」

焦明香不用細想都知道發生了什麼。

焦世聰:「你爹他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跟在本家的後麵是能作甚?本家連入仕的人都沒幾個,如今在京城中難道能給我們助益嗎?他就隻會惦記著以前的那點恩情。」

其實焦明香也覺得二叔說得有道理,可畢竟說的人是自家父親,她不好插嘴。阿耶不喜歡二叔的浪盪樣,二叔不喜歡阿耶的嚴苛,還是不要說上太多,免得裡外不是人。

等叔侄兩人說完話,焦明香這才不緊不慢地回去,跟在她身後的侍女晴兒低聲說道:「女郎,明兒的事情,難道不告訴……」

焦明香淡淡說道:「不如想想,要怎麼把事情給辦了吧。」她那意思,便是不肯晴兒跟焦世聰說。

晴兒欠了欠身,「女郎,東西已經準備好了。」

不過她的神色看起來還是有點擔憂。

焦明香很是聰明,可正因為她太過聰明,如今這主意卻是太大,大到了晴兒有些害怕的地步。如果……晴兒不敢想,隻能竭力低頭。

焦明香:「明日的宴席,你便跟著我。」

「是。」

焦明香其實知道晴兒想說什麼,可是有些事情,跟阿耶說是沒有用的。

阿耶的心中,隻有焦氏本家,隻有陛下。

他是個徹頭徹尾的保皇派。

焦明香看著腳下的暗影,不過是選擇的路,不同罷了。

長樂宮內,日上三竿。

整個宮殿都異常透亮,像是被無數日頭照穿,投下漂亮的虛影。略顯燥熱的氣息裡,正始帝正拄著下顎,麵無表情地說道:「夫子呢?」

劉昊:「陛下,德百說,在您去探望太後的時候,太傅就已經起身離開了。」

哈,太後。

正始帝麵無表情地咀嚼著這個詞。

今日正始帝跟太後的見麵,其實並不愉快。

太後想要的東西,其實他們兩人心知肚明,而且對比從前的態度,太後其實也沒怎麼樣,隻是語氣稍微強硬了些,卻也還算溫和。

讓正始帝不喜的,是旁的事情。

太後:「皇帝,這後宮中究竟還有沒有別的人,哀家也不在乎。可是哀家不在乎,不代表民間不在乎,該說的,再勸的,哀家都已經說白了。皇帝和莫驚春的事情,哀家也不打算插手,可是你和他再如何親近,這終究是上不得台麵的事情。

「皇帝的身旁,難道容得下莫驚春的位置?」

太後此話並非要貶低莫驚春,她對莫驚春的為人沒有意見。

隻是如今她跟太後爭執的是更為肅穆冰冷的事實。

即便正始帝終身不再娶,他的身側,他的死後,都不會有莫驚春的名諱。

從生到死,不過君臣。

所以空留一個位置又有何用呢?

然正始帝和太後不歡而散。

帝王原本是想回長樂宮來找莫驚春,卻沒想到他在宿醉的情況下,居然還能夠早早起身,甚至趁著他在跟太後說話時偷偷溜出宮!

正始帝:「……」

夫子這份敬業之心,當真可貴。

莫驚春昨夜確實是吃得爛醉,早晨起來,是憑借著大毅力才爬起,最後不得不用雲羅香蓋住他身上的酒味。

德百在莫驚春匆匆離開的時候給他塞了點藥丸子,等到了吏部時,那味道就消散得差不多了。

莫驚春聞著自己身上的雲羅香,忍不住搖了搖頭。

他跟陛下在一起後,車上就經常備有雲羅香。

雲羅香的味道重,能夠蓋住安神香的氣息,不然他在長樂宮待一宿再出來,身上全都是安神香的味道。而且皇室所用的安神香跟外麵的又有所不同,一聞就知道差別,莫驚春為了以防萬一,總是不會懈怠。

「莫尚書,這是前些時日整理出來的文書。」右侍郎將理出來的東西遞給莫驚春,「不過您想要追查的那部分,恐怕是沒有。」

莫驚春蹙眉,「他既然為官,那這吏部內必定留有記錄才是。」怎麼會調不出來呢?而且莫驚春從這些年的記錄中,卻是發覺了潛藏在吏部裡的舊俗。

吏部……怕是這六部中,肥水不少的地方。

尤其是這裡本來就掌管了選官的權力。

右侍郎苦笑著說道:「屬下也這麼以為,可是這些時日翻遍了,卻是沒有留檔。有可能是從前,不知是誰出於某種目的,將檔給毀掉了。」

莫驚春若有所思,將手裡這份文書留了下來。

他忙碌了一上午,下午還為了一事特地去了戶部一趟,等他回來,左侍郎已經在屋內等他,莫驚春再回過神來,已經是傍晚時分。

他坐在屋內捏了捏鼻根,準備早些回去。

莫驚春出門的時候,吏部內的小吏忙送他出去,他笑著道謝,等到了停馬車的地方,墨痕從裡麵探出頭來,將莫驚春給扶了上去。

莫驚春清晨出來時匆匆忙忙,還留著宿醉後的難受,也沒注意到墨痕的模樣,如今經過一日的勞碌,反倒是還清醒著,看著墨痕眼皮底下的青痕,驚訝地說道:「你昨夜可是沒休息好?怎是這般模樣。若是不舒服,該早些回去。」

墨痕坐在車夫的位置拍了拍馬匹的脖頸,幽幽地說道:「小的昨夜隻是有些輾轉反側。」

莫驚春:「……入宮的事情?」

其實莫驚春有些想不起來昨夜發生了什麼,他隻記得自己像是吃醉了,然後在吃醉前似乎說著要見陛下……然後等醒來,他果真出現在長樂宮內。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陛下中途來接他,還是莫驚春自己發酒瘋讓墨痕去皇宮。

莫驚春很不願意承認,但從他吃醉的模樣,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墨痕:「您和那位,已經,成親了?」

穩坐在馬車內的莫驚春本來要喝口水,被這句話驚得猛咳嗽。

「什,什麼?」

墨痕嘀咕著:「這不是昨夜您自己說的嗎?」

莫驚春:「……」

他開始試圖回憶昨天究竟發生了什麼。

可是不管他怎麼回憶,他昨夜就是在馬車內徹底斷片的,之後再發生什麼,莫驚春一概想不起來。難道當真是……酒後失言?

莫驚春喝得爛醉的時候太少,可誰也沒說過他會在酒後胡言!

一個不敢繼續說,一個不敢繼續問。

這美妙的誤會便持續下去。

墨痕小心翼翼地駕著馬車,同時心裡還在想著亂七八糟的念頭。

如此說來,承認那位是夫人……也不是不行。

就是,就是……如此凶悍善妒的「夫人」,要怎麼跟可憐嬌|小的桃娘湊成「母女」,這思來想去,那位都特別像是會欺壓……

墨痕還沒想完,這馬車就猛地一個顛簸,牙齒磕到了舌頭。

墨痕:「……」

啐!

一口血。

莫驚春回家的時候,順手帶了三盒糕點,讓人送去給幾個孩子,這才站在屋內換下朝服,一邊立在銅鏡前打量著自身。

其實相較於數年前,如今莫驚春的身體已經好上不少,尤其是原本瘦弱的身體逐漸覆蓋了薄薄一層肌肉,那身子底可比之前要好上太多。而且因為受傷的緣故,廚房總是變著法兒給他做吃的,所以恢復起來的速度也快。

那些藥膳總不是白吃的。

不過身體勻稱漂亮之餘,也不是沒有尷尬。

莫驚春如今的裡衣已經選用最是柔|軟的布料,便是為了不在走動時摩擦到……從前無需考慮的事情,在時日漸久後,總會有著細微的變化。

他不敢再看,立刻將衣服蓋住身體。

【任務十三:阻止京兆焦家的陰謀】

這突如其來響起來的滴滴聲,倒是讓莫驚春嚇了一跳。

莫驚春微蹙眉頭,京兆焦家,這合該是焦世聰所在的分支。

如果是本家的話,倒是無需加上這個名頭。

這焦家內聚集了焦世聰跟焦明香兩個人,本來就是要查的重中之重,即便沒有精怪的提示,陛下都不可能會放過焦明香這個疑點。

可即便精怪知道此事,已經有了陛下的插手,但還是要再度提為任務,這是為何?

莫驚春驀然想起上一個任務。

任務十二看似是為了保護席和方,其實是借著席和方的事情引出了明春王。所以即便席和方死了,其實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由此帶出來的與明春王相關的證據。

當然,若是席和方活著更好,畢竟他便是一位重要的證人。

就如同之前莫驚春在通天樓救下了席和方,而後便從席和方引出了扶風竇氏的事情,而陛下借著扶風竇氏生起了多少事,這私底下都不必言表。

所以莫驚春從之前就在懷疑,其實任務給出來隻是一個形式。

更重要的是為了完成這任務需要做到什麼,甚至會引出來怎樣的後果。

如今這任務十三與京兆焦家有關,那或許說明了焦世聰針對莫驚春,並不是因為簡單的政見不合,或許這裡麵還另有緣由。

莫驚春:「暗十一。」

「在。」

「勞煩去查查看,最近幾年內京兆焦家有沒有跟其他世家宗室來往過密,尤其是明春王一類的郡王。」

「喏!」

這些事情交給暗衛去查,就比墨痕在明,要簡單得多。

自從莫驚春的官位越來越高,墨痕和衛壹就不得不隨著他出入不少地方,這讓他們的辨識度不斷增強,就算墨痕可以偽裝,卻也不是最好的辦法。

莫驚春陷入沉思已久,將最後一顆紐扣扣上後,他揚聲叫道:「墨痕。」

正在院中的墨痕急忙走了進來,「郎君?」

莫驚春溫和說道:「你今夜休息一晚,明天辛苦一趟,幫我在坊間跑跑腿,查查京兆焦家在京城中的風聲如何,再有,查一查,最近焦氏本家的人,可是來京了?」

「是。」

吩咐完了好後,莫驚春這才暫時卸下力,坐在椅子上揉著額頭。

宿醉不是那麼簡單熬過去的。

他現在嘴巴沒滋沒味,感覺就連丟進嘴裡的蜜餞都顯得有些淡。晚間吃了點清粥小菜,身體不適的莫驚春早早就上|床歇息。

等到他睡熟了後,不知到了哪個時辰,陰暗的角落裡突然步出來一個人影。他的輪廓高大陰森,隻能看得到他穩定的步伐,從容不迫地踩著軟墊走到了床榻旁。

熟睡的莫驚春似乎在夢中略略驚動了一會,然後下意識要側過身去。

一隻大手壓了下來,輕輕拍打著被褥。

沉穩的力道一下又一下,平息了莫驚春在睡夢中的驚燥,睡得更加深沉。

黑沉的眸子在黑暗中打量著莫驚春的模樣,從他的眼角,再到他的眉眼,鼻子,再到薄薄的嘴唇,手指按在下唇上,無聲無息地按壓出一個小坑,然後又慢慢復原。

這樣親昵的舉動,並沒有引來莫驚春的半點不適。

就像是動作的人,那動作,那溫度,與觸碰,都熟稔萬分,難以覺察出危險。

他打量著莫驚春。

在暗色下,他就像是要融入虛影中,難以捉扌莫得清。

一想到此,這個暗夜的窺伺者便有一種忍不住的沖動。

那種沖動從他的心底躥升上來,透著邪祟的惡念,他看著莫驚春睡得如此安詳,睡得如此平靜的時候,心底就更升起一種十足的破壞欲。

他想要……

喉嚨古怪地動了動,像是咽下了什麼忍耐的惡念。

今日午後,關於焦世聰的全部情況就已經擺在了正始帝案頭。

焦世聰此人出身京兆焦家,乃是焦氏的分支,為兄焦連安乃是右都禦史,頗受正始帝看重。而焦連安的長女,正是焦明香。

焦連安忙碌在外,家中子嗣的教養都是夫人在負責,而焦世聰與焦連安相差十來歲,這些侄子侄女與他的關係一直不錯。

焦世聰自從出仕後,就會在翰林院待了兩年,然後外放三年,再回來的時候,便在四年內成了戶部侍郎。他如今在侍郎的位置上坐了兩年,平日裡交流的圈子也不大,除了那些世家權貴外,並無出格之處。

正始帝漫不經心地說道:「焦明香,焦世聰,這兩人都在一處,都對夫子表露出了惡意。難道還需要寡人再吩咐幾句,這才知道這其中的重要嗎?」

帝王的語氣甚是平靜,可這看起來便是對這結果不滿意。

劉昊在心裡捏了把汗,正想說話的時候,門外傳來柳存劍求見的請求。

柳存劍從前些時日就被陛下派出去做事,如今方才回來。正始帝看了眼劉昊,這便是讓他放人進來。

柳存劍進來後,並非是自己一人。

在他身後,還跟著一個英姿颯爽的女子。

那便是柳存劍的妻子。

柳存劍與那女子一起行禮後,單刀直入,「陛下,正如您所料,除了趙,李,徐,陳等幾家南渡外,竇氏,虞氏,恆氏等等這些大族,都已經在抓緊時間修築角樓和瞭望塔,而且市麵上,鐵石的買賣交易,倒是有些泛濫。」

正始帝平靜地說道:「還有呢?」

柳存劍身後的女子出列,聲音清脆,「陛下,成江上已經擺滿了渡船,正是生意紅火,就連買賣鏢局,半年來所接單,多是往那處去。但是最近一月,時常會有水寇在江上出沒,掠奪過往船隻。因著成江附近的城鎮並無水軍,無法與之相抗。」

她舔了舔開裂的唇角,然後又說道:「屬下尋了相熟的鏢隊,混入其中試探了幾日。又和水寇交了兩次手。屬下以為,這些人形形色|色,有披皮的正規兵馬,也有是操著古怪鄉音的賊人。但這其中卻有另一番古怪,在那水寇中,當有倭人。」

正規軍會跟水寇混在一處,實在正常。

如今成江附近正是最亂的時候。

有想要渡江的,自然有想要攔著的,有希望世家狂逃的,自然也有不希望世家出事的,各有不同的目的,做法自然就不盡相同。有人想要攪亂這江麵上的事情,當然不可能將自己的蹤跡泄露,隻能扯一張水寇的大旗。

可即便再是內鬥,這都是自己人的事。

倭人,那便不同。

劉昊像是想起了什麼,輕聲說道:「陛下,先帝還在的時候,奴婢記得是永寧十二年的時候,曾有倭人來襲,當時水軍還在,大將長平將倭人打回老家,從此這數十年間,沿海一帶都很是太平。不過距離此事,已經過去二三十年,長平已老,水軍也基本都沒再操持起來,除了之前陛下訓練的那一隻,便……這近年來,倒是偶爾再聽到沿海被騷擾的消息。」

正始帝看向站在柳存劍身旁的周君立,「可尋到那倭人的根腳?」

周君立苦笑著說道:「陛下,倭人的言語與我等全然不同。屬下雖然抓住了其中一個,不過實在難以分辨他們的語言。而且那人賊是狡詐,險些給他逃了出去,屬下隻能殺了他。後來因此驚動到了水寇,屬下夥同鏢局的人燒了他們兩艘船,便帶著人逃了。」

正始帝揚眉,眼底露出贊賞之色,「不錯。」

水寇在水麵上討生活,靠的不隻是武藝,更重要的是會水,和船隻水手。

如果缺少了這幾個,便是寸步難行。

燒船絕對是讓他們最痛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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