萎了萎了,又鴿一天(1 / 2)
提到南匈奴,提到邊陲。
就不得不提到貫穿人類歷史的,那對生存資源和發展空間的競爭,不同的帝國和民族,在這一套競爭中都有自己獨特的思維邏輯。
而這些戰略對抗,籠統的可以分成兩大類。
第一種,一方付出一枚銅錢,然後要從對方手裡收獲兩枚銅錢;
第二種,一方付出一枚銅錢,然後迫使對方付出一枚銅錢,或者更多。
胡人對漢朝的思路是第一種。
而漢朝對邊陲,無論是三胡,還是羌、蠻的戰略方針是第二種。
當胡人的人口和牲畜在蒙古高原上凍、餓而死的時候,漢朝也有幾十、上百萬的流民掙紮在死亡線上。
甚至這些流民的人數比三胡總人口還要多。
這便是胡、漢百年征戰,戰略層麵上的底層邏輯!
此刻,蹇碩將急報呈送到天子劉宏的手裡,與之同時,他的稟報聲傳出。
「陛下,匈奴中郎將、鮮卑中郎將從邊陲發回七百裡加急,鮮卑首領檀石槐派遣使者赴南匈奴,有意拉攏南匈奴成為其附庸。」
「附庸?」此言一出,劉宏的眼眸一冷,他迅速的展開竹簡。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劉宏的臉色從原本的喜悅一下子變得冰凍三尺。
豆大的汗珠自眉宇間滑落…
待得看完最後一句,他將急件交給張讓。
冷喝一聲。
——「你來念!」
張讓慌忙接過竹簡,將信箋中的內容娓娓念出。
原來,是鮮卑首領檀石槐徹底占據了漠北,所有部落完成一統後,生出了新的野心。
號稱控弦之士將近二十萬的他,有意聯合南匈奴大規模的南下。
他要踏出蒙古高原,涉足資源更加豐富的大漢北境與中原。
基於地緣戰略層麵,夾在鮮卑與大漢中間的,是一個關鍵的勢力——南匈奴!
自漢宣帝時期,大漢五路大軍進攻匈奴,幾萬匈奴人及牲畜被殺死,匈奴徹底解體。
一部分匈奴人向更西部的地方遷徒,成為了北匈奴,被大漢打到分裂。
而另一部分則歸順漢朝,依附於漢朝,便是南匈奴。
南匈奴與大漢的這種藩屬的關係,如今已經持續了近百年。
漢和帝時期,南匈奴提供援軍助漢軍再一次擊敗了北匈奴的主力,使得北匈奴徹底分裂。
兩年前,漢靈帝派遣夏育、田嬰率漢軍北伐鮮卑時,南匈奴也提供了一支萬人的騎隊,隻是最終鎩羽大敗。
如果按照歷史原本的軌跡,漢獻帝劉協被李傕、郭汜困在長安,幫助漢獻帝返歸洛陽的軍隊中,亦有一支是南匈奴的騎兵。
當然,當把漢獻帝送回洛陽後,南匈奴返回塞北的過程中,帶走了一名女子,便是赫赫有名的蔡琰蔡昭姬。
總體來說,近百年來,南匈奴與大漢的關係相對是友好的。
同樣的,南匈奴的存在,也替大漢緩解了抵禦鮮卑過程中,並州、幽州的壓力。
倘若…
如這信箋中所言,鮮卑將南匈奴收為附庸,那對大漢邊防的打擊將是致命的。
「檀石槐此人,頗有野心哪!」
張讓念完了急報的內容,劉宏感慨一聲…
蹇碩則當即稟報。
「陛下,南匈奴依附大漢百年,是大漢忠誠的藩屬,可此番局勢又有些不同,自打檀石槐成為鮮卑首領後,短短幾十年他迅速的收復了鮮卑各部,建立了一個比當年的『匈奴』更可怕的遊牧王國,南匈奴夾在大漢與鮮卑之間,夾縫求存,如今…勢必會重新考量,重新選擇依附的對象。」
這話脫口…
沉默許久的曹嵩張口道:「蹇校尉的意思是,南匈奴會重新考量,將成為誰的附庸?誰的藩屬?」
「正是!」蹇碩繼續道。
講到這兒,他抬眼望向天子劉宏。
劉宏示意他接著說。
蹇碩繼續道:「恰恰這個關鍵時期,南匈奴派遣使者南下覲見陛下。」
「匈奴中郎將信箋中也提及,南匈奴尚武,他們此番帶來了草原中最悍勇的勇士,就是想要與大漢將軍們角逐一番,試探下大漢的「武德」是否充沛,也試探大漢的深淺。」
其實,蹇碩心裡還有一些話沒敢說出口。
兩年前天子下令派夏育、田嬰率大漢兵勇北伐鮮卑,最終的結果卻是被檀石槐擊潰,大敗而歸,不僅損失了大量的輜重、糧草,逃回者十不存一。
而這,自然也成為了南匈奴重新評估局勢的重要原因之一。
似乎…
那個武帝朝傳承下來的屢戰屢勝,能橫掃匈奴,恢復西域風采的大漢已經不復存在了!
沉吟了片刻…
劉宏回過味兒來了。
「朕聽明白了,南匈奴這次遣使南下是有備而來,是要擺下擂台與大漢的勇士比試一番武技!」
劉宏緩緩起身,向左踱了一步。「嗬嗬,這倒很符合匈奴一貫的做派!那麼,看起來,這擂台朕是必須接,且必須勝了!」
「陛下…」曹嵩連忙提醒道。「大漢有律令,『邊關之將不入都城,朝官貴胃之外,不入陛下百步之內』,將門中人均駐守邊關,不在洛陽城,這南匈奴擺下擂台,洛陽城去哪派遣大漢勇士呢?」
曹嵩說的是事實…
邊關之將不入都城,這在大漢,是鐵律!
聽到這兒,張讓眼珠子一轉,他猛然想到了什麼。
「陛下,臣倒是有個人選?」
「誰?」
「曾經在雍涼,被譽為『涼州三明』之一的豐縣侯『段熲』。」
張讓舉薦道。
劉宏先是一愣,旋即意味深長的看了張讓一眼。「倒是忘了,接替橋玄太尉之銜,卻因為日食罷官的段熲段將軍正好在洛陽。」
劉宏輕輕頷首。「他年輕時曾大破西羌,擊滅東羌,平定公孫舉叛亂,一生與羌人作戰將近兩百次,被譽為『涼州三明』之一,哈哈,料想不會輸給一個區區南匈奴的勇士吧?」
「段將軍必不辱使命…」張讓連忙附和。
說起來,段熲雖本身不是宦官,可他是宦門之人,與十常侍是穿一條褲子的。
阿附宦官,是他一生中巨大的「汙點」!
昔日,橋玄因為仗義執言被免去太尉官銜,在張讓為首的「十常侍」的暗箱操作下,段熲接替成為了太尉,隻是天不遂人願,恰巧趕上日食。
需知,在大漢…日食被譽為「不詳」,是要罷免三公之一用來平復「天怒」,而這位剛剛上任太尉的段熲背這個鍋再合適不過。
此番,好不容易有機會將宦門的段熲再度啟用,張讓自然不遺餘力。
「那就如此安排,明日朝堂,若是南匈奴使者提出擂台,那朕就接下。」劉宏似乎有些累了,言及此處,他跪坐回龍椅上,閉上眼睛,彷佛開始小寐。
這個模樣,張讓、曹嵩、蹇碩自然清楚,他們躬著身朝劉宏拜辭,之後便要退出千秋萬歲殿。
就在他們要轉身的時候。
「蹇碩留下!」
閉目的劉宏突然張口道。
「喏!」蹇碩答應一聲,留在了原地,張讓與曹嵩則加快了步伐,很乾脆的離開了千秋萬歲殿。
一時間,這千秋萬歲殿隻剩下了劉宏與蹇碩兩人。
氣氛莫名的沉寂了起來,終於在這片沉寂中,劉宏的話脫口而出。
——「羽兒最近在玉林觀都做了些什麼?」
儼然,這段時間因為囤驢、售驢,天子劉宏的生意做的是不亦樂乎。
可飲水思源,國庫的煩惱塵埃落定之後,劉宏的注意力當然會再度轉回到羽兒身上。
他很好奇,這個「麒麟兒」近來又再做些什麼?
「陛下…」蹇碩眼珠子一定,如實稟報道。「最近坊間有那麼幾句話是有關皇長子的,流傳甚廣…」
「什麼話?」
——「遙映人間冰雪樣,暗香幽浮曲臨江。遍識天下英雄路,俯首玉林有柳郎!」蹇碩抬高了嗓門。
嘶…
劉宏乍一聽,覺得這詩不錯,細細品味,更有一番意境。
玉林不就是玉林觀;
柳郎不就是他的羽兒麼?
天子劉宏對詩詞的造詣極高,對這等詩詞極是敏感。
「這詩出自哪裡?」
「表麵上看,是坊間突然出現的,可實際上…似乎是…是皇長子的手筆!」
嘿…
這話脫口,劉宏樂了,羽兒這是在刻意運營他的名聲麼?
不等劉宏細想,蹇碩的話再度吟出。
「陛下,如今坊間,無論是達官顯貴,還是街頭百姓,可均是稱呼皇長子為『麒麟才子』,人言麒麟才子能掐會算,皇長子的名頭可是響亮一時呢!」
這?
劉宏眼眸微眯。
他回想起,羽兒目的是道人入朝堂,可…
「僅僅這『麒麟才子』、『俯首玉林有柳郎』的名頭,可不足夠羽兒以道人的身份進入朝堂!至少他還需要一些朝臣的支持。」
「陛下聖明。」蹇碩接著說道。「可偏偏,皇長子名聲在外,無數達官顯貴趨之若鶩的送上拜帖,想要見上一麵,但皇長子置若罔聞一般,既不拒絕,也不見麵,更不刻意結交、攀附權貴,臣愚鈍,實在不知道皇長子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聽到這兒…
劉宏的眼睛已經眯成了一條縫。
驢風席卷,國庫充盈,這足以證明,羽兒的許多舉動的的確確是能幫到朝廷,幫到他這個父皇的。
那麼?他要以何種方式進入朝堂呢?
一時間,劉宏不禁生起了無限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