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1 / 2）
晚宴在霍克利沉默和裴湘心滿意足中愉快地結束了。
女士們紛紛起身離開座位,在男爵夫人帶領下去了客廳，而男士們則繼續留在餐廳裡放鬆休息。
霍克利喝了半杯酒之後，覺得室內有些熱,再加上晚宴中過於關注裴湘用餐時遺憾神情，不知不覺間就比平時多吃了一些,所以乾脆端著酒杯去了與餐廳相連露台。
吹拂著徐徐夜風，啜飲著琥鉑色佳釀,獨自一人霍克利出神片刻後,忽而輕笑出聲。
對他來說,這種在社交晚宴上不知不覺吃多了經歷,實在有些新鮮。而且，若是讓那位小心眼姑娘察覺到，他竟然因為她對每道菜依依不舍之情而有了好胃口，大約,不，是肯定會被偷偷記仇。
所以，在返回客廳加入女士們聚會之前,他得在這露台上多站一會兒。
對了,最好不要沾染煙草氣息,雖然那位大小姐從來沒有表示過反感，可也確實不太喜歡。
想到這個,霍克利回頭望了一眼餐廳內吞雲吐霧男士們，下意識轉身往露台一側茂盛蔥蘢花草綠植間走了幾步，卻意外發現這裡還有個很巧妙設計——一個便於賞景羅馬風格小平台靜靜地隱藏在枝葉花影之後。
銀色月光下,霍克利靠在小平台欄杆處把玩著手中水晶杯,思緒漫無邊際地飄散著,一會兒琢磨著生意上往來盈虧,一會兒回憶起少年時那些光怪陸離斑斕幻想，一會兒又沉溺於和愛情相關所有朦朧憧憬中。
就在年輕商人享受著這難得悠閒與放鬆之際，餐廳和露台相連處天鵝絨垂簾再次被掀開。
伴著室內璀璨燈火和隱約笑語聲，丹寧男爵和托馬斯·布坎南一邊低聲交談著一邊走了過來。
「托馬斯，之前提過去美國那件事，目前出現了些變動。我們非常喜歡你提出旅行安排，也對搭乘泰坦尼克號充滿了期待，但……」
正要出聲示意自己在附近霍克利有瞬間怔忪，隨即才反應過來丹寧男爵這些話代表著什麼意思。原來，戴維斯家近期有去美國旅行打算，並且是因為布坎南邀請……
「發生過布朗兄妹案件後，兩家依舊要繼續維持親密友誼嗎？或者說，他們其實並沒有放棄聯姻打算？」
想到自己剛剛退了那張特等艙船票，黑發男人目光微沉。
「抱歉二位，我在這裡，」回過神霍克利揚聲打斷了丹寧男爵和布坎南交談，臉上又重新露出了那種看不出真實情緒矜持微笑，「這裡景色很美，我出來吹吹風透透氣。」
丹寧男爵看到從花木後麵繞出來霍克利，很快收起了驚訝表情，恍然笑道：
「卡爾，我剛剛還找你呢，原來你在露台這邊。哈，你可發現了個好地方，每年五月時候，我都喜歡在那個小平台上欣賞花園裡薔薇。」
「那裡設計確實稱得上匠心獨運，」勉強壓下心底晦澀復雜，霍克利若無其事地接著丹寧男爵話閒談，「安靜、獨立，不被打擾同時又能注意到餐廳裡情況。灑在白色欄杆上月光也很美，唯一可惜，是現在還不是薔薇絢爛盛放五月。」
說著話，他目光在布坎南那張總是顯得有些高高在上麵孔上輕輕掃過，帶著一點似有若無輕蔑和冷漠，而轉到丹寧男爵身上時候，他神態又變得十分謙和誠懇了。
布坎南：……多少年了，這家夥依舊虛偽傲慢得令人煩躁！
對於布坎南來說，卡爾·霍克利大約就是他們那個圈子裡「別人家孩子」。
而對於丹寧男爵來說，卡爾·霍克利是年青一代中難得穩重可靠並且十分有潛力後輩。
因此，當霍克利簡單提了一兩句自己無意中聽到內容並表示要離開時，丹寧男爵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和布坎南談話內容沒必要特意瞞著霍克利，反正大家很快就會知道戴維斯家旅行計劃。
於是，霍克利不僅知道了雙方原本泰坦尼克號首航邀約，還知道了丹寧男爵決定推遲旅行計劃打算。與此同時，他對於丹寧男爵所說「要處理郡上緊急公共事務」這個理由持有懷疑態度。
霍克利想，一聽就是個借口，連四肢發達布坎南都不會完全相信。
不過，看似豪橫粗魯實則不缺少精明布坎南並沒有深究真實理由想法。因為在他看來，誰家沒有些不好對外人解釋小麻煩呢？他完全能夠理丹寧男爵找借口行為。
其實，早幾天晚幾天都不重要，搭乘首次出航泰坦尼克號也隻是錦上添花而已，錯過了就錯過了吧，隻要丹寧男爵一家人仍然願意接受布坎南家族邀請就行了。
可處於第三方霍克利卻從丹寧男爵表現中，感覺到了某種更加微妙並且是他不樂意承認危機。
大約是因為陷入愛情中男人在某方麵直覺要更加敏銳吧，霍克利下意識地把推遲行程之事和戴維斯家長女婚事聯係在了一起。
另一邊，布坎南還是覺得錯過了泰坦尼克號首航有些可惜，便對丹寧男爵建議，可以先不退票。
若是丹寧男爵能在4月10日前處理好郡上緊急公共事務，那就依舊按照原計劃準時出發。如果確實趕不及，那就隻好遺憾推遲了。
丹寧男爵自然不會反對。
在沒有親眼見到邀請函之前，他打算謹慎行事。萬一最後證明是空歡喜一場，那他就完全沒必要錯過一次非常有紀念意義航行，同時又可以完美地遵守之前和布坎南約定。
「托馬斯，多謝你體諒……」
——*——
就在丹寧男爵等人喝酒聊天時候，裴湘在洛塔羅斯夫人身邊坐下，並輕聲詢問道：
「姨媽，明天晚上你還去劇院嗎？」
「科泰爾頓劇院明晚會推出新劇《芳蹤難尋》，我當然要先睹為快。安妮，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裴湘想到昨晚從勞倫斯·費拉斯貼身男仆那裡打聽到消息，阿德萊德伯爵夫人也是科泰爾頓等幾家大劇院常客，每次有新劇要演出時候，隻要伯爵夫人在倫敦，幾乎就不會錯過。
於是她連忙點頭答應。
「我也想去科泰爾頓劇院。姨媽，我明晚和你一起去吧。」
——我得去弄一張四月舞會邀請函，免得家裡人以為誤會了「勞倫斯·費拉斯」暗示，再臨時改主意決定搭乘泰坦尼克號去美國。
「行，明天下午我安排司機來接你。安妮，我們去外麵吃晚餐，然後再去劇院。」
「嗯，謝謝姨媽。」
定好了明晚行程後，裴湘又和洛塔羅斯姨媽聊了幾句，然後就十分有眼色地給一位年長紳士讓出了位置，並獨自一人去客廳另一側取飲料。
——*——
「安妮小姐，我突然得知了一個意外消息。」男士們返回客廳後，霍克利第一時間走到裴湘身邊，可表情卻有些嚴肅。
也因為他這份嚴肅，再一次成功打消了男爵夫人曖昧猜測，令她仍然堅定地認為卡爾·霍克利和自家長女之間是沒有可能。
裴湘一抬頭就對上了年輕商人那雙黝黑深邃眼眸，突然就讀懂了裡麵藏著急切和忐忑。
她有一瞬間莫名茫然，旋即下意識放輕放緩了聲音，溫聲問道：
「霍克利先生，你聽到了什麼意外消息，可以和我說說嗎？」
「我聽說——你即將乘船去美國遊玩，原本計劃是乘坐泰坦尼克號，不過現在因為一些原因推遲了旅程安排。聽到這個消息後——說實話，我感到有些驚訝，也有些失落。」
「失落？」
「安妮小姐，我從未聽你提起過這件事。」
霍克利表情由嚴肅漸漸轉為悵然，但英俊眉目並未因為少了鋒銳氣勢而黯然失色，反而給他增添了幾分令人沉迷憂鬱感。
他嗓音也因為一絲恰到好處喑啞而格外能夠打動人心——至少裴湘是這樣認為，這一刻，她突然異常清晰地感受到了卡爾·霍克利身上魅力。
好聽嗓音主人繼續傾訴道：
「安妮，我們之前還談論過有關旅行話題，而我也願意在你去美國遊玩時候當一名體貼周到東道主。這是——霍克利家友誼。」
裴湘詫異地眨了眨眼睛，她沒想到霍克利先生已經聽說了關於戴維斯家去美國旅行事，更沒有料到，這位先生會因為誤會她故意隱瞞而真切地失落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