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第2章】
似乎是被那兩陣邪風吹感冒了,寺廟回去的一路上,陸雲煙不停地打噴嚏。
這大夏天的,感冒就很離譜。
太陽落山前,她回了劉家院子。
便宜舅父劉元鶴是縣衙裡一個無品級的小主簿,先前靠著原主爹娘的補貼,才娶了媳婦養了娃,還蓋了座一進一出的院落。
這家的生活說不上有多富貴,但比一般人家要殷實,起碼家裡還養得起一個看門的老蒼頭,一個做飯的廚娘、兩個負責漿洗灑掃的仆婦,叫劉李氏在外能充一充主簿夫人的派頭。
這邊陸雲煙下了馬車,先往西院與劉李氏回稟。
不曾想這會兒劉李氏的院裡熱鬧著,除了表妹劉鳳兒,還有下值歸來的舅父劉元鶴,以及縣學讀書的表兄劉文才。
一家四口其樂融融,陸雲煙顯得格格不入。
看到自家外甥女,劉元鶴心裡有些愧疚,留著儒雅長須的清瘦臉龐露出個慈愛笑容,「煙兒回來了。」
陸雲煙盈盈上前,與他們問好,「舅父,舅母。」
視線觸及左手邊那滿臉痘瘡的表哥劉文才身上時,她眼底閃過一抹嫌惡,淡淡喚道,「表兄。」
劉文才色眯眯的目光黏膩地落在陸雲煙的臉上,「煙兒表妹。」
陸雲煙盡量忽視那種惡心感,壓低眉眼,跟舅父舅母聊了一會兒今日進香的事。
中途她沒忍住又打了個噴嚏。
劉元鶴關心問道,「煙兒可是身體不適?要不要找個大夫來看看?」
後半句話剛出口,他就被劉李氏瞪了一眼,「打個噴嚏而已,請什麼大夫。」
潛台詞:請大夫不要錢的嘛。
劉元鶴被媳婦一瞪,縮了縮脖子,不敢說話。
陸雲煙拿帕子擦了下鼻子,露出個善解人意的笑,「勞舅父舅母關懷,可能是太久沒有出門,今日在山上吹了點風,有些著涼,我回屋休息會兒就好了。」
劉元鶴忙道,「那你先回屋休息吧,等會兒叫春桃去廚房給你煮碗薑湯,驅驅寒氣。」
陸雲煙起身道謝,也沒多留,轉身告退。
夕陽西斜,爛漫紅霞染遍天際。
陸雲煙剛邁進自己的屋,貼身丫鬟就滿麵笑容地迎上前,「姑娘,奴婢給你留了好東西。」
紮著雙丫髻的春桃獻寶似的攤開白棉手帕,裡麵是兩塊有些變形的玫瑰豆沙糕。
「今早舅夫人吩咐奴婢去錦繡閣拿料子,奴婢順便在街邊買了兩塊。」
春桃小心翼翼把房門關上,黑眸清澈真摯,「姑娘嘗嘗,看是不是咱們姑蘇那個味兒。」
看著眼前這小丫鬟,陸雲煙心頭一暖。
這大概是她穿過來後,唯一一個真心待她的人了。
陸雲煙拿了一塊吃,又將另一塊遞給春桃,「你也嘗嘗。」
春桃擺擺手,「奴婢不吃,姑娘你吃。」
這糕點可貴咧,她渾身的錢也隻夠買兩塊,為著討姑娘高興,她才咬咬牙掏錢買了。
「吃吧吃吧,這糕點太甜,我也吃不下兩塊。」陸雲煙直接塞到春桃的手裡。
春桃接過糕點,滿心感激的吃著,腮幫子鼓鼓囊囊,「要不是舅夫人一早就把奴婢打發出去乾活,奴婢也能陪姑娘給夫人進香。」
劉李氏精明得很,指使起陸雲煙身邊的丫鬟半點不客氣。
陸雲煙邊吃著糕點邊與小丫鬟閒聊著,大抵是糕點太甜,她吃了兩口嗓子就發癢,又忍不住咳嗽起來。
春桃擔心地湊上前,「姑娘你沒事吧?」
自從半月前,原主大病一場,險些沒命,但凡陸雲煙有個什麼頭疼腦熱咳嗽的,春桃就緊張的不得了。
陸雲煙擺擺手,「沒事,著涼而已,等會兒你去廚房給我煮碗薑湯,我喝了睡覺,晚飯就不吃了。」
「奴婢這就去,姑娘您好生歇著。」春桃滿口應下,把剩下的半塊糕點重新包起來,立刻往廚房去。
真是個勤快的小可愛。
陸雲煙感慨了一聲,轉而又嘆息自己的身體狀況。
錦衣玉食的官家小姐,像是精心培養的嬌弱花朵,吹個風就感冒了。
這麼虛可不成,她還想多活幾年呢。
看來明天得開始鍛煉身體了,跑不了步,在屋子裡做個天鵝臂,打套太極拳總還行。
約莫半個時辰,春桃才端著薑湯回來。
小丫鬟眼睛紅紅的,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
在陸雲煙的追問下,小丫鬟嘴巴一撇,很不服氣道,「奴婢熬薑湯的時候,遇到表姑娘,她嘴巴不乾淨,說、說……姑娘您乾吃白食……還說姑娘您矯情……一碗薑湯就用兩塊老薑而已,他們家眛了姑娘你那麼多錢財,竟還有臉說!」
一聽又是被劉鳳兒欺負了,陸雲煙心裡也冒火,卻隻能無奈安慰,「你也知道她們是沒皮沒臉的,何必還與她們吵呢。」
春桃悶悶道,「奴婢氣不過嘛。先前老爺夫人還在的時候,他們可不是這副嘴臉!」
「今時不同往日,如今咱們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你看鳳兒每次找我吵架,我搭理她不?你就當她是小狗汪汪叫,你越搭理她,她越來勁兒,你不理她,她就自討沒趣了。」
春桃被陸雲煙那句小狗汪汪叫給逗笑了,點頭道,「姑娘說的是,奴婢下次不理她了。」
又將那熱氣騰騰的薑湯端到陸雲煙跟前,「姑娘快趁熱喝吧,喝了身上發了汗,風寒也就好了。」
陸雲煙將那一大碗薑湯咕嚕咕嚕喝了。
春桃這邊手腳麻利打了熱水進來,伺候她洗漱,嘴裡又嘟噥著,「表少爺也真是的,大黑天的在對門亂晃,嚇死個人!」
聽到這話,陸雲煙眉頭一挑,淡淡吩咐,「晚上把門窗都鎖嚴實些。」
春桃一點就通,脆生生應了聲,又朝地上啐了一口,「不知廉恥的賊囚根子!」
陸雲煙心裡給春桃鼓掌,罵得好。
原主病逝,除了家境突變的打擊,還有很大的原因就是表兄劉文才趁著沒人的時候,潛進屋子調戲她。
雖說沒叫那狗東西得逞,可從小受禮儀規矩熏陶的原主哪裡受得了這份屈辱,徹底斷了求生的意誌,隻求一死清白。
這份仇,陸雲煙心裡替原主記著。
至於怎麼報仇,她這會兒泥普薩過河自身難保,暫時還沒想到——
總之,先苟著吧,隻要苟得久,遲早有機會的。
她躺在床上,裹著被子,大抵是出門一趟,這虛弱的身子骨真有些累了。
春桃把燈光滅了,陸雲煙很快就睡了過去。
……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防賊防盜,關門閉窗——」
兩個更夫一前一後走著,一個敲鑼,一個手執梆子。
忽然,走在前頭的更夫驚訝的喊了聲,「咦,今晚的月亮怎的這麼圓了?」
後頭的更夫聞言,抬眼朝天邊望了眼,也怔住了。
隻見那漆黑的天穹之上,一輪圓月在朦朧的雲彩裡,散發著猩紅的光芒。
「真是奇了怪了,我長這麼大,頭一次見到初五的月亮這麼圓。」
更夫們揉揉眼睛,還想再看,倏然一陣風刮過,倆人皆打了個哆嗦。
也沒再欣賞月亮,緩緩收回目光,接著走街串巷的報時打更。
夜闌人靜,偶爾隻聽得幾聲啾啾夏蟲鳴叫。
陸雲煙睡得很不安穩,迷迷糊糊中,她覺得有些冷,過了一會兒她又覺得身上有點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