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後門(1 / 2)
運貨隊的成員幾乎全員負傷,在經過「陰間喜事」的洗禮之後,周敏也深覺此行不利,跟同行的助手們商量過後,都認為應該盡快找個主城休息,天亮之後就動身。
皇朝的版圖如此之大,帝都到申州縱然是最大的一塊安全區域,但在女帝不曾庇護到的版圖之內,也建有一座座主城,每座城池都有驅除邪祟、鎮世安寧的辦法,或人或物。這些安全的主城連通了皇朝的官道。
在這間廢棄廟宇裡過夜,總比在外麵強。
新嫁郎「死」後,外麵的雨聲小了很多,周遭仿佛一切恢復如常。那些候在廟外的喜事隊伍也煙消雲散,好似方才種種都是人的幻覺。
但被啃掉血肉的慘狀仍在眼前,沒有人會覺得這隻是一種幻覺。這邊的運貨隊都處理好傷口後,周老大鼓起勇氣上前,主動跟梅問情攀談。
「還得多謝娘子您,周敏走了一輩子夜路,沒想到還是看走了眼,大恩不言謝。」她掏出一個信物交給梅問情,「日後要是有用得上周敏的,可以在各大主城的周家當鋪聯係我,赴湯蹈火,絕不推辭。」
那信物是一塊半圓的玉,在篝火底下映出一個「周」字。
梅問情把玩了一會兒,似是不太重視,轉手就塞給賀離恨了,興致缺缺地道:「要答謝我,不如獻給我幾個白嫩水靈的童男童女作祭……」
她話還沒說完,周敏的臉色就變了又變,頻頻低頭看她是否有影子。旁邊的賀郎用手肘戳了戳她,截斷她的話:「別跟外人開這種玩笑。」
梅問情笑了一聲,果然住口不提,任由賀郎把自己擋在身後。
「見笑了。」賀離恨對周敏道,「她就是這個脾氣。」
周敏見是這位小郎君出麵,眼前閃過他與那鬼物纏鬥廝殺的畫麵,也有些發怵,心想真是人不可貌相,邊想邊道:「世外高人,性情古怪也是常事……郎君這等身手,五湖四海中應該有名才是啊,不知郎君高姓大名?」
「在下姓賀,」他頓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妻家姓梅,名問情,申州人士。」
「原來是申州的俠侶。」周敏很會說話,誇了好一陣子,又問,「我看兩位都有不凡的本事,是否此行也是前往許州,前往那什麼天人大會?」
天人大會?賀離恨不動聲色地琢磨片刻,應諾下來:「正是。」
「許州城城主拿出當世罕見的靈藥作獎賞,就是為了召集天下名士,前往與會之人果然不俗。」周敏感嘆後,又遲疑了一下,「但我聽說……」
「周娘子但說無妨。」
「其實這消息也不一定可靠,我聽說城主雖然一心想要召集名士挽救自己的女兒,但卻招來不少奇怪的東西……許州的城隍廟一夕之間塑像開裂,供香燒斷,我們隊伍前一趟路過許州城,風聞那裡的土地公、城隍老爺都……」
「都殞身了?」梅問情突然開口。
周敏抬起眼,見方才還百無聊賴,用指尖玩弄夫君長發的紫衣女子忽地抬頭,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
周敏立即感到一股莫名的壓力:「是。不僅如此,前些日子我有一隊同僚前往許州城,說好一個半月便歸,但過了半年都杳無音信,甚至連主城的官府派人尋找都聯絡不上。許州城外表一切祥和,但那個運貨隊卻在城外便消失了。」
人間也這麼多稀奇古怪的事兒麼……賀離恨側耳傾聽時忍不住想。
「許州城周圍有什麼江河穿過嗎?」
周敏搖搖頭:「大江大河沒有,隻有一條稱作碧川的小河。」
「可惜。」梅問情道,「若是有大江大河,江河之蛟龍或許還能幫得上許州城。隻有這麼一條小河的話……江女自己也自身難保。」
「依娘子高見,這城池是去不得了?」周老大小心翼翼地問。
「你們還是繞道而行吧。」梅問情再度低頭,將賀郎身後的發絲繞成一個小蝴蝶結,抬指一勾,發絲上的結便柔順地散開,她從後側親了親賀離恨的耳根,聲音悄然,「我的賀郎正要去那種地方。」
賀離恨耳後一酥,也不知是魔蛇淫性發作,還是他本身受不得這樣的挑逗,身軀都讓她調弄得熱了幾分。他下意識躲閃,然後用力攥了一下她撥弄自己長發的手。
梅問情笑出了聲,視線一掃,周娘子早已識趣地退到遠遠的角落,變本加厲地道:「太矜持總是錯過,賀郎。」
黑衣青年頓了頓,聲音乾澀地道:「我們說好的……」
「就算隻是露水情緣,隻做你傷勢復原前的片刻夫妻,可你剛剛口口聲聲說我是你的妻家,認我做妻主,難道就能抵賴了麼?」梅問情反握住他的手,她的態度很難分清究竟是不是認真的,總在鬆懈時忽然勾緊繩索,勒得人喘不過氣來。
可當賀離恨掙紮著、產生恐懼感想要逃時,她又放鬆自己手裡的繩子,保持一個合理的安全距離。兩人逾越規矩的事做了一籮筐,可到現在都還算是清清白白的。
賀離恨隻知道怎麼對待敵人,卻不知道怎麼應對這個風流薄情的壞女人,他一直分不清對方的真實意圖,無法判斷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她的氣息素來發涼,但冷霧般的呼吸灼在他微熱的耳畔,燙得令人心如擂鼓。他聽見梅問情說:「叫一聲妻主,我來聽聽合不合意。」
「……要是不合你的意,難道我還能咽回去麼。」
這話是咽不回去的,隻要賀離恨一句話出口,他跟梅問情的因果便糾纏而上,千絲萬縷,一世不能分清。
但她的本體尚在三十三重天外沉睡,被八十一重禁製牢牢封印,以她的身份,千萬種生靈都會因她而生、為她而死。隻要她願意,賀離恨這麼一個人,也不過是芸芸眾生之中的其一,如滄海一粟。這天底下的大多數生命,都不過是她腳下不值一提的塵灰。
能做她的因果之一,按理來說,是這世間萬千生靈的榮幸。
隻要她願意。
梅問情按著他肩膀的力道漸輕,向後移去,似乎不再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