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 99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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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鸝身上濕的厲害,魏玠將外袍脫下來給她披上後,才注意到她赤著腳,不禁皺起眉,說道「你總是叫我不安心。」

欣喜過後,見她如此涉險,說沒有怒火也是假的,然而見到她這狼狽模樣,那些惱怒也像是夏日裡的堅冰,迅速地化為了一灘水。

薛鸝攀著他的肩,這才想起來腳上的疼痛,小聲道「好像是紮到了,疼得很。」

魏玠料想也是如此,將她打橫抱起來,嘆了口氣,無奈道「罷了,先回去。」

「是回玉衡居?」薛鸝語氣裡不大情願。

「不是,已經讓人備好了住處,你不喜歡這裡,往後我們不再來便是。」

外袍在薛鸝身上披了一會兒,很快被浸濕,魏玠的前襟也是一片水漬。

魏玠的步伐平穩,薛鸝貼著他,能聽到他緩而沉重的心跳,她揪緊了魏玠的衣裳,緊吊的心終於在他懷裡漸漸鬆懈。

她一直都很害怕,既擔憂魏玠是否能平安,也怕他會不會迫於趙統威逼而屈服,繼續效命於這樣一個暴戾的逆賊,永遠無法擺脫一身的罵名。

一路上都沒有人阻攔,魏玠知曉薛鸝是累極了,抱著她上馬車的時候,她已經有些困乏,任由魏玠如何擺弄,給她換下了濕衣物,隻用他的乾淨長袍裹著。

她枕著魏玠的腿,任由濕發垂散著。

「你在宮中數日,想必有許多不解之事想問,我都會一一說與你聽。」魏玠說到一半忽地頓住,而後別過臉去輕咳了幾聲。

薛鸝睜眼望著他,打趣道「我這個落水之人尚未風寒,你竟先病了不成?小半年不見,身子還越發不好了。」

魏玠也沒有反駁,隻是低下頭,目光專注地看她。馬車內隻掛了一盞角燈,昏黃的光暈下,他還是想看清薛鸝的臉。

她也不知魏玠為何突然這樣看自己,一時間也有些羞赧,不自在地別開臉,卻被他扶正了腦袋。分明是初夏,魏玠的指腹卻略顯冰涼,觸在她頸側,讓她不禁顫了顫。

「鸝娘,這段時日……」他輕輕摩挲著她頸側的肌膚,再到她的臉頰,任由濕漉漉的烏發穿過指縫。「我很想你。」

他不用問,他能感受到,薛鸝也是掛念他的。

——

一路上,魏玠才將他許久以來的布局告訴了薛鸝,事實遠比薛鸝所猜想的要更為復雜,以至於她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成安郡降城的確是意外,隻是最後卻陰差陽錯將計就計。趙統叛亂一事,徹底將望族掌權的簾布扯開,露出金玉之下的千瘡百孔,齊國早已被這諸多士族啃噬乾淨。饒是如魏玠身居高位之時,想要提拔寒門也是難上加難,想要徹底肅清朝堂,將權力歸於君王,唯有打壓這些氣焰正盛的望族。

薛鸝以為一切都是為了覆滅夏侯氏一族,卻不曾想真正要滅的是魏氏,百年來傳遞璽綬,起草禪詔,無不是魏氏當先,自先帝便開始有意製約朝堂,因此扶持了夏侯氏去平衡魏氏,好替這奄奄一息的齊國皇室爭取一線生機。

趙統狼子野心,早有謀逆之意,逼他早起造反,也是由於魏恆以及各位族老按捺不住,想要對夏侯氏動手,趙暨逼不得已,隻好行此險招。讓趙統滅望族,藩王與望族互相廝殺,這些無能之人定會想法子逃離,他才有機會收回權力。

薛鸝仍是不解,被魏玠塞進浴桶後,還在問他「既如此,為何你會幫他,你出身魏氏,總不能是與他一早便商議好了。」

「嗯」,魏玠將她又往熱水裡壓了壓,讓她的肩膀都浸在其中。「當初的刺殺,是夏侯氏的人,我留著是他們的禍患,因此才想早日除掉我。再後來的刺殺是魏禮所為,魏弛隻是被當做了棋子。趙暨猜出魏弛與我之間的隔閡,有意去查了當年的舊事,而後引得魏禮再去詳查,借魏弛當眾揭露,好逼我叛出魏氏。我設下的計謀折損了幾萬將士,是魏禮有意出賣,讓我背上罵名。」

薛鸝聽完,再聯想到趙暨的臉,立刻便惱了。「好個裝瘋賣傻的昏君,背地裡竟如此陰險,我還當他與你交好……」

「交好稱不上,隻是相識數年,他與夏侯氏的算計我並非不知,隻是從前無關緊要,現如今……幫他也好。你在我身邊,我總是盼著能安穩些。」他從前便深知,沒有權力握在手中,身邊的人和事都無法掌控,他願意應對的麻煩隻有一個薛鸝,若沒有足夠的權勢,煩擾之事隻會更多。

魏玠在趙統手下的時候,已經扌莫清了朝中的叛賊,又暗中收攬了部分將士為己所用,去遊說士族與各大寒門頭領之時也是以自己的名義,南下的望族會迎上夏侯氏與趙統的兵馬,而政務也終於落到了有實學的朝臣手中,魏玠提拔過的將士早早與他串通好,在洛陽城外圍殺了趙統,打得他措手不及,最後在離洛陽一步的地方倉皇而逃。

薛鸝想來還是有些氣憤,仰起頭不悅道「他故意害你,你還要幫他?」

「順勢而為,他沒有退路可走。」魏玠見她這樣惱火,不禁笑了笑,說道「何況我的身世早有人暗中去探查,被揭穿不過是早晚。稱不上是幫他,隻是各取所需罷了。我助他一臂之力,往後身居一品,又有何處不好?」

薛鸝枕著浴桶的邊沿,仰起頭看他,水霧將她眼眸氤氳得濕漉漉,皮膚也變得粉白,像是熟透的桃子。

「竟不是魏氏要除夏侯氏,是夏侯氏一族與陛下聯手除去各大望族,這回好了,天下大亂,死傷無數,誰又算贏了?」

「置之死地而後生,雖是下策,卻是他唯一能用的法子。」魏玠語氣平淡,似乎這些令他險些身死的動盪不值一提。

薛鸝不禁問道「可既如此,趙統應當能猜到你放走了我,即便你戰功赫赫,他也不敢輕易重用你,為何能讓你有機會反了他?」

她實在想不通,趙統當真如此惜才,肯冒險任用魏玠嗎?

頭頂的人沉默了好一會兒,薛鸝沒有等到他的回答,正抬起頭要再問,魏玠卻先俯身來口勿她。

不多時,他的衣袍已經解下,被他隨手搭在了屏風上。水隨著他的動作,朝外漫出了一些,薛鸝被他抱進懷裡,烏黑的發絲像是絲緞飄在水中,纏繞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在宮裡的這段時日如何,趙暨可有為難過你?」

聽魏玠提起此事,薛鸝也忘了方才的話,隻說道「他顧忌著你,並未對我如何,隻是他與皇後瞧著有幾分古怪。」

夏侯婧雖說不夠敬愛趙暨,卻也十分護著他,旁人若是當麵辱趙暨,無異於打了她的臉,便是趙暨不發作,夏侯婧也會當即砍殺了對方。

薛鸝倚著魏玠,問道「看著實在是不像夫妻。」

魏玠淡淡道「君臣罷了,談不上夫妻。」

薛鸝也跟著一愣,隻是來不及細究,便被魏玠攬住了往他懷裡壓。

她感受到了什麼,麵上立刻便開始發燙,忙抓著邊沿要起身,反被魏玠扣住了手。

濕噠噠的發絲貼在身上,又被魏玠撥開,露出白膩的頸項。

「我們已經許久未見,鸝娘……」魏玠的聲音很輕,像這溫水一般浸透她,讓她忍不住地心軟,迷迷糊糊地點了頭,也任由他掰過肩膀。

薛鸝的手臂抓著濕潤的邊沿,渾身都透著層粉,唯有手指用力到泛白,指甲幾乎要扣進木頭裡。

一直到水逐漸冷卻,魏玠才抱著她出去,桶裡的水似是少了一半,濺了滿地濕噠噠的水漬。

他似乎還不知足,將她放到榻上後又糾纏了一番,最後才命人換了淨水,薛鸝由他抱著去重新沐浴。

興許是被魏玠折騰狠了,勞累了大半夜後,薛鸝一直睡到了晌午才悠悠轉醒,醒來後下意識去扌莫向另一側,隻扌莫到一手冰涼,於是忙掀了被褥起身,連鞋襪也沒有穿便急急忙忙往外跑,才一推開門,便猛地撞進一人懷裡。

魏玠將她抱起來放回榻上,而後握著她的腳踝,將她的腿微微抬高,打量她腳上的傷處。「不是疼嗎?」

「清早才上的藥,還是莫要亂動了,想要什麼與我說便是。」魏玠說完後才發現薛鸝仍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不禁笑了笑,問她「怎麼了?」

「像是夢似的。」薛鸝喃喃道「我一覺睡醒,你已經平安無事地回來了。」

「隻是可惜,沒能就此取了趙統的性命,隻讓他瞎了一隻眼。」更可惜的是,趙郢還活著,他要早些殺了趙郢,再暗中除去梁晏,以絕了他們的念想。隻要一回想薛鸝與他們之間的糾葛,他便妒火翻湧,恨不能將他們焚燒殆盡。

「不必急於一時,還有很多日子,總能平息這場叛亂。」薛鸝任由他給自己上藥,自己則躺在被褥上望著帳頂,略顯為難地說著「今日還要去尋阿娘,如今你擊退了叛軍,讓朝中有誌之士占據了士族的位置,那些人嘴裡定是沒個好話的。我要先與他們說清楚,以免日後他們誤會了你,再拘著我不許我同你相見。你也知曉,你做的混賬事氣壞了我阿娘,她與我父親都不待見你……」

魏玠點頭說好,又道「我陪你去。」

薛鸝立刻拒絕了,搖頭道「那可不好,還是日後再說,他們正心中有氣,我三言兩語不好扭轉了他們的心意,還是要從長計議,若我此時將你帶去,我阿娘定要覺得我是昏了頭。」

這些事他向來是聽薛鸝的意思,既然她這般說了,他也不會強求什麼,正好他還要進宮去商討政務,與趙暨也有些舊事要清算。

午後給薛鸝上了藥,魏玠將她抱上馬車,親自送她到了魏府門前,特意囑咐她顧忌傷勢莫要多加走動。薛鸝也沒有走動的機會,幾乎魏玠才走,不等她下了馬車,姚靈慧便攜著薛珂跑出來,又驚又俱道「聽聞昨夜那魏蘭璋又逼迫你,將你強擄了去,我與你父親憂心了一整夜。」

薛鸝聽到這種話一點也不奇怪,姚靈慧是個聰明人,而薛珂更是如此,即便嘴上說著憂心,他們也不會冒著送命的風險去尋她。他們這一家人,心底最在意的都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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