鬩牆(1 / 2)
池修雨悶哼一聲,身體傾倒,沉重的重量壓在了薑離憂肩膀上。
薑離憂一手架住他,一手捂著他的傷口,神色不明地低下頭。
血的溫度比雨水的溫度高很多,汩汩湧出,似乎把他冰冷的手指都燙得暖和了。
刀疤臉猛地抽出刀子,還要再刺,薑離憂倏然抬眸,眼中濃鬱的血色爆發開來。
「滾!」
一聲冷嗬,恐怖的威壓蔓延。刀疤臉驚恐地發現,自己刺下去的刀子定格在了半空,任由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氣,都無法再前進一分。
定格的不止是他,還有周圍的雨。墜落到一半的雨停留在半空之中,雨珠表麵光滑飽滿,仿佛一個微縮的小世界,映射出五彩斑斕的霓虹。
嗒嗒、嗒嗒。
輕緩的腳步聲向他接近,曾經無害的美人身後有一大團陰影,接近了才發現那是九條火紅的狐尾,狂亂地搖曳著,顯示著主人狂怒的心情。
在與他的眼睛對視的那一刻,刀疤臉看見了一滴在眼前放大的雨珠,雨珠越來越接近,雨珠中倒映著的世界也越來越清晰。
他腦袋一陣眩暈,似乎被吸進雨珠中,無限下墜,直到噗通一聲掉進了泥地裡。
他趕緊爬起來,發現四周都是他的小弟們,大家一起茫然地看著天空。
雨珠中的世界,無論什麼都無比巨大。
他迷迷糊糊地走到一棵樹邊扶著,但大樹卻倒了下去,原來那隻是匍貼在地麵的一株雜草。
他後退幾步,撞到了一個藍色的圓柱上麵,圓柱的頂端印著百事可樂的logo。
不遠處一個黑漆漆的煙囪在著火,走過去一看,煙囪白身黃底,赫然是一截沒有熄滅的香煙。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眾人無助又恐懼地聚在一起,搞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們竊竊私語的聲音猶如一群蟲豸。
「看,那是什麼!」
忽然有人指著不遠處高大的草叢大叫起來,一隻眼睛藏在草叢的縫隙裡,如捕食者狩獵般的眼神將他們緊緊盯住。
眾人驚恐後退,那隻眼睛的主人露出全貌,那是一隻火紅的狐狸,和普通狐狸不一樣的是,它的尾巴有九條。
「欺負弱小會讓你們獲得快感嗎?」狐眼微眯,居高臨下地俯瞰著,口吐人言。
「現在,你們變成了弱小,要怎麼辦呢?」
狐狸一爪子拍下來,眾人驚恐散去,其中刀疤臉散得稍慢,被拍在了爪子底下。
狐狸爪子再抬起來時,爪子底下沾著一灘黏糊糊、血淋淋的肉泥,濃稠地粘連著,稀拉拉滴落下來。
「真像螞蟻一樣。」它冷冷地盯了片刻,消失在原地。
至於次日清晨,一隻飢腸轆轆的野狗吃掉了一群長得像人的螞蟻,那都是無人知曉的事了。
池修雨在失血導致的暈厥中費力地睜開了眼。
薑離憂呢?薑離憂……怎麼樣了?
身上暖烘烘的,沒有了暴雨沖刷的濕冷。視線是模糊的,重疊的光影中,他柔弱的未婚妻背對著燈光,就像剛踩死什麼蟲子一般,無趣地甩了甩尾巴。
九條紅色的狐尾。
他又在做夢嗎?可是好像並未回到有著無垠冰原的世界。
他竭力地思考著什麼,卻在下一刻失去了意識。
回到暴雨停滯的世界,薑離憂加快腳步來到池修雨身邊。
「池修雨?老公,息燼,燼兒?」薑離憂拍了拍他的臉,但池修雨毫無反應。
薑離憂有些失望,剛才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池修雨變回了息燼。
但這是不可能的,靈魂碎片不完整的他,根本沒法恢復記憶。
輕輕嘆了口氣,薑離憂把收集碎片的事暫時拋到腦後。
潔白的手指從少年緊實的肌肉滑到傷處,輕輕撫過,傷口消失無蹤。
薑離憂在麵前的虛空中輕輕一劃,空間被撕開一道裂縫,裂縫那頭是池修雨的臥室。他攙扶著池修雨走了進去。
池修雨的臥室和這個年紀的男生沒有什麼不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比較乾淨。應該是平時愛打遊戲,電腦的設備很好,牆上貼著球星的海報,椅子上搭著銀秋私立的三件套校服,襯衫馬甲和領帶。
薑離憂把他身上弄乾,又給他換了睡衣,最後把人塞進被子裡,還是有點不放心:「1028,他不會感冒吧?」
1028覺得薑離憂有時候像一隻帶幼崽的母狐狸,對魔龍有著過分旺盛的保護欲。
它無奈地嘆了口氣:「不會的,你不是用了時間回溯嗎?他現在的身體時間是下午五點鍾的時間,沒受過傷也沒淋過雨,怎麼還會感冒呢?」
「你說的也是。」薑離憂勉為其難地放下心來,他坐在池修雨床邊,細白的手指撥開他的碎發。
睡熟的池修雨臉上有幾分少年的稚雛,薑離憂盯了一會兒,情不自禁伸手戳了戳他的臉。
「他這個樣子,讓我息燼小時候,你知道嗎?我撿到息燼的時候,他在極淵之海捕雲鯨吃。小小的一條,特別特別可愛。」
「化成人類,大概十一二歲。臉頰肉肉的,皮膚白白的,眼神冷冷的,看上去特別好吃的一條小龍。」
1028頭一次聽到有人用好吃形容自己對象。
薑離憂似乎陷入了甜蜜的回憶,眼神都柔和了不少。
況且能吃掉雲鯨的龍,怎麼樣也稱不上「小龍」吧。但如果按年紀來算,比起九尾狐,那個時候的魔龍確實還很年幼。
1028隱隱聽過一些傳聞,薑離憂是父神創造世界後,所誕生的第一位神明。他是萬神之長。就算是在神祇裡,也是最受尊重和敬畏的存在。
薑離憂在他房間了逛了一圈,關好窗戶,免得斜雨飄進。檢查無有遺漏後,正打算離開,卻聽到樓下傳來開鎖的聲音。
有人回來了。
他悄悄合上池修雨房間的門,透過二樓的護手往樓下看了一眼。
池父率先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個身長玉立的少年。
薑離憂眼眸詫異地睜大,那竟然是寧望。
他穿著一件連帽衫,帽簷正往下滴著水,渾身雨淋濕透了,一隻濕漉漉的小狗。去廚房給自己接了一杯熱水。
薑離憂看見他仰頭喝水,雨水順著滾動的喉結下墜。
這樣下去會感冒的,薑離憂很想拿一塊乾毛巾給他擦一擦,但是寧望自己卻不在乎,往桌子上一坐,擺弄起手機來。
薑離憂的手機微微震動,收到一條短信。
「有點事先回家了,過段時間來再來找你玩。」
他那便宜老爸還在數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