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陰差陽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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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老夫人落後的時間裡, 紹王妃拉著娘家嫂子說悄悄話:「嫂子覺得我與王爺看好的姑娘怎麼樣?」

魏夫人雖比紹王妃大不許多,但鬢邊銀絲參半,乍然一看與紹王妃倒像是兩代人。

魏夫人看這位脾性與世人不同的小姑子, 從年輕時就是待孩子似的縱容, 此時也隻是含笑:「王妃都這麼問了, 我就看得出您滿意的很。」

紹王妃眉眼明艷, 喜色顯然:「瞧瞧那張小臉兒,放到外頭,不說是我的兒媳,說是我的女兒也有人信不是?」

又說起兒子:「黎蘅那孩子雖是幼子, 打小被我當成眼珠子似的養大,卻不曾被我嬌慣壞——不是我王婆賣瓜自賣自誇, 黎蘅他著實是個人品厚道心性純孝的好孩子, 最難得是脾氣又好的不像話,將來對妻子必然極好。正因如此, 我也得給他尋個好姑娘才能放心。」

「但嫂子也知道我終身之憾——王爺處處都好, 待我也沒說的,偏生這容貌上差一截……」

魏夫人都想捂嘴:「我的姑奶奶啊,您嫁了王爺都要三十年了,夫妻過得跟蜜似的, 怎麼還惦記這一茬呢?況且王爺可是皇親, 這容貌是不好說嘴的。」說紹王爺就是說當今皇室啊,您敢說我們不敢聽啊!

王妃颯然而笑:「這有什麼說不得的, 他自己都整日翻來覆去念叨呢。嫂子也見過,我去了的均兒相貌便隨了父親。」

如今說起年少而亡的長子, 王妃雖然黯然但已走了出來:「當日均兒日漸長成, 跟他像的脫了影兒似的, 王爺就捶月匈頓足的懊惱。好在蘅兒隨了我,這妻室我自然不願意馬虎。」

魏夫人無奈,人家父母都是拿定了主意容貌為先的,她這個當大舅母的哪有什麼可說的。

何況想想也有道理哎:以紹王府的地位,擇世子妃固然要名門世家之女,但要完全門當戶對的也沒有啊,著重挑品貌也是應當的。

紹王妃語氣飽含期待:「我已經叫楊奇兒去跟著那些姑娘們了——容貌我已是極滿意了,隻要再看看是個心誠溫厚的孩子就好。」反正他們紹王府又不需要什麼八麵玲瓏社交式人物。

隻要心好,隻要能夠對周黎蘅好,王妃就心安。

周黎蘅的秉性,紹王時時都要拿來敲打一二,正是愛重嫡子之下的恨鐵不成鋼:這樣的好心腸豈不是任人欺負?

以紹王的脾氣,隻要想一想兒子被人欺負就要當場爆炸。

所以夫妻倆早達成共識,世子妃得是個好人啊,否則自己兒子可能叫人家囫圇著吃了。

紹王妃和魏夫人說著閒話到了齋房,早有幾位僧道候在了那裡。

且說本朝僧道並沒有林薑印象裡的道不同不相為謀。當日秦可卿喪儀上,據說就有五十眾高僧、五十眾高道,對壇按七作好事。

氣氛還挺友好和諧。

可見本朝風俗,富貴人家都是僧道並重,一會兒給佛祖燒燒香,一會兒給道祖捐捐錢。重大場合就兩邊都請著,道佛同尊。

一家子裡的太太奶奶們信的神靈不同很是常見,也不會因此而吵嚷起來。

比如賈府就是賈母跟著夫君榮國公更信道,尋替身出家也是入了道門。而王夫人等則是更信佛,按月往水月庵舍錢貢奉佛燈。

這大概也跟本朝太、祖爺的治國理念有關,不願意道佛兩家哪一門獨大了去,賺去太多眾生信仰。倒是這麼混搭著兩邊都可用,但兩邊都不出頭才叫他老人家更放心。

果然如他所願,佛門道門都沒有成為大周朝的專業信仰,甚至還逐漸淪為了達官顯貴用來安心的工具,遇事還得搭夥兒一同上陣乾活。

可以說如今京中的道觀佛門,已經沒有什麼高僧高道的風骨了,全都是摟錢的好手,還互通有無,給道友(佛友)介紹豪門富戶的生意。

而紹王妃顯然對兩門都不甚信任。

任由高僧、高道們講佛法的講佛法,念道經的念道經,她隻是走過去給供在案上的泰山石虔誠上了香。

不為過去,而為將來。

逝者已矣,她不得不堅強起來,保護另一個孩子。隻盼泰山奶奶保佑,讓黎蘅一切順遂。

如今她看中的兒媳婦也出現了,隻盼兒子能夠消除那無緣無故的病候,順利說親。

待還願儀式完成後,紹王妃輕輕一擺手,就有下人送上兩盤金銀,僧道各一盤,然後將他們從角門引出去。

一轉頭,隻見吳老夫人坐在交椅上已經要盹過去了,可見興致缺缺。

還是魏夫人走上前去,輕輕推了推吳老夫人:「走吧,咱們去瞧瞧姑娘們玩什麼呢。」

吳老夫人才從瞌睡中驚醒,下意識點頭:「嗯嗯,這段佛經講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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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紹王妃設宴並不與宮裡太後的壽宴相同,把姑娘們都白扔進花園中。

她早讓人預備下了屋內屋外的熱茶爐,準備了各色女孩喜歡閨閣遊戲,琴台棋局不必說,更有雙陸投壺等玩意兒。

再有給貞靜不合群的姑娘另外準備了些諸如插花,描紅,逗鳥之類的消遣,為此還特意命人搬進去十幾盆暖房的花卉和聳肩美人瓶,再有好幾架子畫眉鸚鵡,甚至還安排了一池子剛放進去的魚和釣竿等物,可以說準備的色色齊全。

保管無論是開朗大方的姑娘還是內向靦腆的閨秀,合群不合群的,總有玩的去處,不至於尷尬。

誰知等她們到的時候,卻見姑娘們正圍在一起,周圍的玩意兒一點都沒動。

紹王妃不由納罕:「咱們別出聲,過去看看她們說什麼呢,這麼聚精會神的。」

走近了一聽,原來是那位小林太醫正在講解,平時上了年紀的長輩們哪裡容易疼。

她先拿出來說的就是五十肩:這是種極普遍的老齡化疾病,許多四五十歲的人都會得這種肩部疾病,有的甚至都抬不起手來。倒是過上幾年,這病慢慢就減輕起來,到了六十多歲的肩膀比五十歲還更好些。

此時林薑讓黛玉坐在梅花烏木細牙凳上,指出相應的肩部,然後輕輕按揉著。

這是她從馬院副那裡學來的一套號稱是他家『家傳秘方』的按摩手法。馬院副如此標榜,林薑也就領他這個傳授『家傳秘方』的情。

事關保養按摩之法,是太醫院許多太醫的立足根本,他們中不少人最擅長的不是治病,而是療養。

而林薑學起來也是事半功倍:她能看到人體血脈經絡,若有阻塞按摩起來當然更有效果。

這些姑娘們雖然看不到,但隻學些手法回去孝敬爹娘也是好的。

這些姑娘們出自名門,卻也各有各的為難,誰家裡沒有些庶出的兄弟姊妹,一家子爭著父親的喜歡,嫡出有嫡出的驕傲和尊重,有時候不好那樣討好爭寵,但也是真心孝敬。

紹王妃過來笑道:「你們倒都是些有孝心的孩子。」然後又嘆口氣:「可憐我沒個女兒,享不了這個福咯。」

她這話一說,旁人都沒法接口——換個夫人奶奶說,魏夫人吳老夫人當然要安慰道:「沒事你有兒子將來想兒媳婦的福。」

可偏生紹王世子是個一聽論婚事就倒地不起的奇才,她們誰敢說這句話,萬一給人家孩子搞病了豈不是罪過。就連魏夫人這等知道紹王妃相看兒媳婦心思的人,也不敢明著說這句話。

所以吳老夫人生硬轉了個彎,招手叫她孫女過來:「你可學成了?回家給我和你母親都按按。」

吳六小姐笑起來甜甜的有兩個小酒窩:「祖母放心,孫女學的可認真啦。」

紹王妃也就著這個台階下來,招呼諸位姑娘:「我帶你們玩好玩的去。」

還是襄王郡主最興奮,一馬當先跟著:「叔祖母這裡好玩的最多,我第一回學鬥蟋蟀就是跟叔祖母學的,今兒又玩什麼好的?」

姑娘們也就嘻嘻笑笑跟在紹王妃身後,她們背後又跟了各自帶的丫鬟婆子,烏鴉鴉一大群。

然而紹王妃卻帶著她們一路穿過儀門,眼見得居然要出了後宅範圍到前院去了。

不少姑娘就畏懼止步:她們都是世家女子,從小就知道父親兄弟等男人們都是在前院別門另戶住著,她們是不可以過去的。因為前頭不光有親戚男子,還有些清客門客相公之流的徹頭徹尾的外男,撞上可是大大不好。

紹王妃也就站住笑道:「你們放心,今日我早與王爺說了,把他那三間從未用過的外書房騰出來給咱們玩,而前院從蘭香儲隔斷,再不許外人過來的。況且王爺今日也不在家,帶了府裡清客們出去射獵去了,一個閒人也沒有的。」尤其是兩個庶子,紹王妃讓紹王把人帶走了。

自從聽黎蘅說起過八皇子翻牆未遂事件後,紹王妃對此很有防範之意。既然要帶著姑娘們玩,索性把男人都打發了。

襄王郡主不由問道:「要做什麼偏要去前院?」

紹王妃就指了林薑:「你們看她穿官服好不好?」

眾姑娘先是一愣,然後再看林薑,不由都點頭。心裡也有藏不住的羨慕,羨慕她能走出去,能夠跟男人們一較高下甚至壓過他們,羨慕她這一身青色乾練的官服。

紹王妃笑道:「我年少時候,在江南待過幾年,偶爾便會摘了耳環,換上男裝跟兄長出去玩。」

襄王郡主高興地忍不住打斷了長輩:「叔祖母要帶我們出去上街玩嗎?」

紹王妃含笑看了她一眼:「你們這麼一群孩子,我可不敢帶你們上街去。況且這到底是京城,不是江南小城。」

郡主不好意思:「是我多話了。」

紹王妃不甚在意,隻笑道:「今日我命人備了許多少年郎的衣裳,你們也換上,咱們就在外書房像他們男人似的,寫詩作文品畫論時事如何?」

眾位姑娘都高興起來。

說實話,除了襄王郡主這樣身份高貴性子跳脫的姑娘,別的女孩本身就不敢出門的,就算元宵燈節朝廷允許甚至鼓勵姑娘們上街,但大家閨秀仍舊會選擇呆在家裡保險。

這是京城天子腳下,萬一鬧出什麼事故,第二日保管整個京城就傳遍了。

但聽說是在府裡扮少爺玩,姑娘們就紛紛起了興致。

她們在府裡,成日隻看著兄弟們在前院上課,到了年紀還可以科舉出仕,出門去結交應酬,而自己卻隻能日復一日鎖在二門以內做做針線,有時是有些心癢的,也想做男兒玩玩試試——這些是嬌生慣養的姑娘。

還有些心中抑鬱憤懣的姑娘,比如探春,就更是眼睛一亮:她們在家裡受了些說不出的委屈煩難,總想著自己要是男人,就可以讀書出仕,走出去立一番事業,不必在後宅裡頭困著!

所以哪怕能做一日男兒,甚至隻是假扮的玩意兒,對她們來說也是一種慰藉。

似乎是暗沉沉的生命裡,撬開了一道縫兒,讓她們可以喘息一二。

林薑在旁邊都聽愣了:沒想到紹王妃,是當世cos第一人。

紹王妃帶著姑娘們過了月洞門,又轉頭看林薑,笑道:「先說好,我可不能給你們準備官服穿,也隻好穿家常袍子了,一會兒見了可別失望。」

眾姑娘都道:「自然,自然。」

隻有朝廷才有任命官員的權利,紹王府要是自己準備上幾十套官服,這也不能夠。

——

這三間外書房,處於前院東北角,頗為僻靜。

林薑一進去,便見裡頭全都是頂著房頂的櫃子,裡頭藏書累累,顯然年代不一,倒是桌椅擺設都是格外新的,沒有絲毫使用的痕跡。果然是紹王妃說的,是間沒用過的乾淨書房。

想來是紹王府占地麵積大,主子又不多,這就是處閒置的外書房。

果然王妃道:「放心,一應物件都是嶄新的,再沒外人碰過。這裡也算是我們王府平日專用來擱置藏書的去處,平時並沒人來的。」

然後指著內間笑道:「裡頭有幾十個衣裳架子,你們都進去挑就是了。」

這外書房的三間是打通的,隻有半扇多寶閣隔著,顯得很闊朗,姑娘們也一眼就看到內間的衣裳架子。

仍舊由襄王郡主起頭,姑娘們都往裡走去。

林薑也拉著黛玉的手往裡走。

一見不由感慨:紹王妃不但玩的新穎,還玩的精致!

總共十幾個姑娘,她卻準備了不下五十套的男裝,從尋常書生袍子到貴族官宦家的公子哥錦袍,甚至外出射獵的錦帽貂裘都準備了不少,完全是任君挑選!

林薑忽然找到了前世逛商場的感覺。她拉出一件衣服看了看,就更覺得紹王妃細心。

這些男袍顯然都是外衣,且故意做的寬大了些。姑娘們多身量纖細,完全可以套著穿,不必更換衣服,避免了不便和著涼。

而衣裳架子旁邊還候著七八個嬤嬤,麵前擺著七八張小桌和銅鏡,顯然是要伺候著姑娘們改換男兒的頭發。

林薑問黛玉:「妹妹想穿哪一件?」

黛玉眼中也是新鮮:「薑姐姐看這件好不好?」

林薑一看就忍不住笑:果然在每個女孩子眼裡,父親就是第一崇拜的偶像。

黛玉一眼看中的衣服是件月白色的長袍,衣料甚佳但紋飾不多,頗有一種低調的華貴——特別像林如海素日在家中的穿著的打扮。

黛玉果然一見就喜歡。

林薑見黛玉選中了,又回頭去看賈家三個姑娘。

探春選了一件玄色英氣的衣袍,裁剪利落,看起來文能揮筆作詩,武能提劍上馬,而迎春則一貫的柔和謙讓,一直在猶豫,似乎是等著別人都挑完她才敢拿一件剩下的。

而惜春則目標很明確,沖著一件緇衣就去了,林薑心道:紹王妃準備的也忒全了,連和尚道士的衣服都有,也難為惜春眼尖,一眼就看見了。

黛玉也回頭,見惜春居然選了佛家緇衣,微微一怔。

林薑就笑道:「沒事兒的,你看襄王郡主還拿著道袍比劃呢。」

果然,襄王郡主拿著一件道袍和拂塵,然後認真跟旁邊小姐妹說:「這位道友,一會兒記得叫我仙長。」

旁邊的姑娘:……郡主你入戲好快好深。

紹王妃在旁笑吟吟看著,眼中流光溢彩,似是想起了自己的少女時光。

旁邊的魏夫人眼中也露出懷念,對紹王妃道:「我剛入魏家門時,王妃來見我這個嫂嫂,就是扮做了男兒。當時可把我唬了一跳——怎麼小叔子這樣唐突,竟然上前來挽我的手。」

當時就給新媳婦大家閨秀的魏夫人都整不會了:這小叔子咋回事啊!我到底要不要甩開啊。

紹王妃嫣然一笑。

「這頭發梳不梳隨你們,別拘束了去,這不過是玩兒。」自然有些姑娘靦腆或是家裡有為難事,不好在外頭玩的放肆。

襄王郡主又是一馬當先,找了個嬤嬤跟前坐下:「快,給我梳一個油光水滑的道士頭。」

嬤嬤都被郡主的形容詞震驚了。

既有她做榜樣,大部分姑娘還是連發飾一並換過了——橫豎紹王府的嬤嬤很有自信,說到時候能給姑娘們分毫不差梳回原樣。

--

紹王妃擺擺手,就有丫鬟們捧著韻牌匣子過來。

既然扮作了男人,自然不玩女兒家素日的玩意兒。

紹王妃在書房主座上坐了,也不用人服侍,自己鋪開紙墨:「原想著像他們男人科舉似的從四書裡抽一句,按著八股破題來寫。又想著姑娘們到底讀四書的少些,那就還是作詩吧。」

見襄王郡主要開口,紹王妃就笑:「會的就做,不會的就評。」

襄王郡主安心閉嘴。

且說任何一個朝代,開國時必是以武立國,可隨著四海安定,能夠治國富民的文臣們地位就上來了。

皇家也不可避免越來越重視文化教育。

於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哪怕是古板到認定『女子無才便是德』的,也不會讓女兒大字不識做睜眼瞎,總是會請女先生教導識字,讀讀女則之類的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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