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親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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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刃很關心北戎王舊事, 想從這位被俘虜的北戎右副將口中多挖些隱秘出來。

據大周的軍機情報可知,北戎王身邊的這兩位副將,都是他在原部族兀術族稱王後從族中男兒裡遴選的親兵護衛。

跟隨他二十年, 必是知道北戎王不少隱秘。

至於北戎王年少未成名之時,父親兄弟之謎,哪怕這位右副將不知內情,衛刃覺得,從他這裡也可以問出不少線索。

雖說北戎王這些年在北戎大搞各種個人崇拜造勢, 將自己推上了神壇, 不少人稱他一聲『神王』, 但他肯定是有不少反對者和敵人的——起碼第一個被他奪了部落王位的兀術族內, 那些舊王族舊臣子們必是恨死了他。

而他們也一定知道這北戎王的生父, 以及他到底有沒有弟弟。

這件事終要有個了局,衛刃深知, 自己不可能背負著這種嫌疑回到京城。

現在是兩國大戰,自己作為先鋒將還是不可或缺,隻要皇上信任,朝中說話的人就也少:主要是怕皇上一個生氣,讓他們跟黃禦史似的被發送到西北。

但這是一根隱形的刺,必須徹底的拔除。否則將來在朝中,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北戎血統,就是旁人攻訐他最好的理由。

-

然而衛刃發現, 要撬開一個固執的將領的嘴,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北戎王能任由這位右副將被俘虜, 而不是在他被抓的時候, 就一箭射死他, 正是相信這位右副將的表現。

當然, 不是相信他的腦子,而是相信他的忠誠。

這樣的人,就算刀斧加身,也絕不會透露北戎的機密軍情。

北戎王相信自己身邊這位忠誠且固執如牛的右副將會因不肯招供一字,而被大周的人很快打死,或者送入京城當成高級戰利品獻給大周皇帝。

且說衛刃原本想的『以情動人』的法子大方向倒是沒錯,那位右副將對他沒有一點排斥,甚至還每天都翹首以盼他過去『審訊』。

無奈這位實在是太執拗的人:接連幾天,衛刃隻要出現,無論問他什麼話,那右副將都似乎聽不見也聽不懂似的,隻是瞪著大眼睛,甚至還飽含著熱淚看著衛刃,不斷重復懇求一句話:「小王爺,求求您回去吧。」

聰明人在很多事情上是乾不過固執的人的。

愚公移山精神也不過如此了。

衛刃這些日子腦子都嗡嗡的,就是因為被這右副將的話洗腦了:這右副將會說大周話,但語調有點兒古怪,特別洗腦。

以至於衛刃每回從關押的牢房出來,都覺得餘音繞耳,一兩個時辰腦子中都還回響著這個聲音。

最難的是,他沒法跟這右副將耗時間:為了自身清白,他不可能整日私下跟北戎王副將呆在一起,每次過去審訊都要請一位參將以上的官員同行——旁人也有事做啊,衛刃當然不好耽誤太久。

於是這日,待再次無功而返回到自己營房後,衛刃提筆準備寫一份家書。

想問問媳婦兒,有沒有什麼讓人自然招供的法子。麵對右副將這種執拗忠誠的人,衛刃也不想用什麼太過陰狠的折磨法子。

他正在奮筆疾書,忽然聽見營帳外麵一陣喧嘩。

還不及站起身,就見他所在的營房上的門簾,被人一把掀開,略有些刺眼的陽光『刷』的照進來。

衛刃不由蹙眉。

這整個大周營地,還有人敢直接這樣闖他營房的?便是理國公等高級將領,也不會如此行事,彼此都十分客氣。

然而在衛刃看清來人時,也就又驚訝又了然:驚訝的是來人居然是該在京城的高齊宇!了然也的也是如此,高齊宇行動素來如風卷一般,當年在皇城中,直接上門也是常事。

衛刃立時起身相迎,哪怕親眼見到他,仍舊有些不可置信:「你竟然真的說動了太後娘娘與長公主,到這西北來了?」高齊宇想到西北來的心情,通過一封封厚厚書信就可以得知。

但衛刃做龍禁尉久了,更知道皇家之事,知曉太後和長公主對他的疼愛保護之情。當時能留在福建是高齊宇先斬後奏,這回他想離京到西北,衛刃本以為他隻能想想了。

沒想到他真的來了!

高齊宇一身戎裝,口角帶笑,好似這西北不是戰場,而是什麼溫柔鄉似的,帶著得償所願的滿足笑意走進來。

「衛刃,你要大謝我。」高齊宇一進門,也不答衛刃的話,也不寒暄,就指著自己向衛刃要謝禮。

他這話說的沒頭沒尾,衛刃卻猜了個大概:「是不是內子請你帶了東西來,所以要我謝你?」

高齊宇嘴邊的笑容更熱烈的,如同驕陽一般:「哈,你猜的有些眉目了,但卻不對。我給你送來的,可是一份重的不能再重的禮了!」

衛刃與他相熟多年,雖不如與周黎蘅那般熟絡,但也深知高齊宇的心性跳脫,說話總是帶著些誇張和故意唬人玩的意味,就淡然道:「哦,那是什麼?」

高齊宇這才對著門口道:「快將重禮送進來。」

衛刃原是漫不經心看向營帳門口,這一看,卻連心都險些跳出來。

隻見一身太醫院院正青色官袍的林薑,正笑眯眯站在門口看他。

「我來了。」

這一瞬間,衛刃簡直以為自己在做夢。

不過很快,他就知道自己不是,因為高齊宇迅猛無比伸手掐了他的手臂一把:「我知道,你肯定懷疑自己在做夢,我掐你一把,替你清醒一下。」

鮮明的疼痛,提醒衛刃,這果然是真的。

他有太多話要問,以至於不知怎麼出口,隻能看著林薑。

林薑最是了解他的心情,走進來道:「過來坐,我告訴你,我是怎麼來的。」

-

事情還要從一月前說起。

那一日,林薑正在用戥子細細稱量貴如黃金的藥粉,就聽見外頭高齊宇的聲音響起,爽朗嘹亮:「咦,你怎麼跟門神似的在門口站著,你師父呢?」

「師父在忙要緊事呢,勞煩小侯爺且等等。」

林薑心道:這會子讓薑卻在門口看門,實在是明智之舉。否則若是高齊宇直接進門,一陣風過來,這藥末可就要浪費了。

她先小心翼翼放下戥子,又將玻璃瓶裝著的藥粉好生收起來,這才命請。

高齊宇進來的時候,手臂下還夾著一卷厚厚的羊皮。一進門他就嚴肅宣稱:「我想明白怎麼打贏北戎了。」

林薑充耳不聞,心平氣和道:「小侯爺請坐,今日我這裡喝白茶,小侯爺喝的慣吧。」

高齊宇奇道;「我知道怎麼打退北戎了!你不?」

林薑托腮看他:怎麼說呢,自從發現高齊宇是『震驚』新聞部門的好苗子後,林薑就告訴自己,不要聽他的第一句話,要聽完他所有的話再決定驚訝與否。

畢竟到現在為止,高齊宇說有大新聞的次數不下十次,但真正能讓她驚訝的,也隻有『北戎王認親』之事。

高齊宇見她不動容,就隻好聳聳肩坐下來:「你跟衛刃一樣沒意思。還是咱們世子爺有意思,你無論嚇唬他多少回,他都信的。」

林薑心道:世子爺那是禮貌的回應你好不好。

她見過一回兩人說話,高齊宇依舊是這樣拋出一個『重磅消息』,周黎蘅的眼睛禮貌性睜的圓圓的,語調也提高了三分:「真的嗎?」

林薑在旁看著覺得好萌,世子爺像是一隻驚訝而美麗的小鹿。

高齊宇發表了一下林薑不肯配合他的不滿後,就回歸了正題:他在林薑的書桌上攤開一張大大的羊皮地圖。地圖之大,甚至把林薑桌上擺著的筆墨紙硯都壓在了下頭,林薑越發覺得自己的藥末收的及時。

「這是兩國邊境的輿圖,我是花了好大功夫,才從兵部借來的呢。」

林薑點頭:這樣的邊境輿圖,可不是現代的地圖,誰都能買一份放在家裡。這個年代,繪製一張輿圖,還是邊境上的詳細輿圖,殊為不易。

要不是高齊宇有長公主做親娘,又有皇上這位頗為縱容他的舅舅,是不可能從兵部弄到這樣圖的。

他伸手按在了『通城』這個地方。

這張輿圖與全大周境內輿圖不同。這張圖以通城為中心,隻繪了些北戎與大周的邊界,卻用了這樣大一整幅羊皮紙,可見畫的詳細。

通城在大周全境輿圖上,隻是一個小點,但在高齊宇拿來的這地圖上,卻足足占了一個巴掌那麼大,還是熊的巴掌,把通城的形狀繪的極為詳細,每個城門都標注了出來。

「你看出什麼來了沒有?」

林薑看了一會兒,有點尷尬抬頭:其實,在她有限的讀書歲月裡,學的最差的一門,其實是地理來著。

地理這門學科,對她來說,似乎是有一道鴻溝。

什麼自轉公轉,什麼東西時差,什麼海洋流向,她從來沒有弄明白過。

閒話扯遠,隻說林薑此時,就隻好看著高齊宇,等他解密這特意抱來的地圖上有什麼含義。其實林薑抱的希望不大,若這通城周圍真有什麼蹊蹺,當地駐紮多年的西北軍也會發現。

退一萬步講,兵部的官員們也不是吃乾飯的,這些邊境地圖必然看過無數遍了,戰事也推演過數百次了,估計不會有什麼明顯漏洞讓高齊宇忽然發現。

但林薑還是帶著幾分期待:高齊宇是個很敏銳的人,而且他比別人敢說話。

此時高齊宇指著通城兩側道:「林院正想必聽說過,通城是北戎與大周相通的咽喉之地?」

林薑點頭:「這我知道,因通城兩側都是孤絕之地,無法讓大軍通行,所以隻有通城一處可連接大周與北戎。」因此丟了通城的西寧郡王,那真是背著一個大罪。

高齊宇問她:「那林院正覺得什麼地形才是孤絕之地?」

自打衛刃要去西北,林薑自然也是努力看過輿圖的,在她的印象裡,通城兩側都是兩個叉號,毫無任何村莊、城鎮等標記。

「周圍是懸崖峭壁,道路孤絕?」

就像是她之前看武俠片裡的雁鳴關一樣,蕭峰父母掉落懸崖,以及蕭峰自己自盡掉入懸崖給她童年時光帶來不小的陰影,讓她哭的稀裡嘩啦的,從此不怎麼敢重溫《天龍八部》。

高齊宇就道:「這通城的一側確實是懸崖峭壁,另一側卻是一座深山,山林濃密。按說,軍隊是可以穿過普通山林的,隻是行進速度慢些,不能直接大軍壓過去。」

「但這處山林,卻被標為絕境,這是兩**士用許多條性命嘗試過的,因其內山林迷障極厲害,凡是深入叢林者就毒氣入體,哪怕及時退出來也不出三日則暴亡。」

林薑聽得很認真。

地理她不懂,但要說毒氣,她可是專家。

說來,係統第五層商店就售賣【毒素檢定儀】和【防毒麵具(僅限購買一隻)】。這世上應當沒有什麼毒霧攔得住她,隻是,她必須親自過去才行。

高齊宇雙手撐在地圖上。

「你見過北戎王親爹那幅畫像吧?」

林薑點頭。

高齊宇道:「那畫像上,他爹穿著皮毛衣裳,還騎著一隻異獸。這圖我看了,總覺得熟悉哪裡見過似的,就去翻了我家書房。」

「還好,你知道的,我這人讀書不多,所以很快就找到了這本書。」

林薑:嗯,可見讀書不多,還是有好處的,很容易鎖定範圍。這要是黛玉估計要翻個三天三夜。

高齊宇道:「明陽侯府祖上,也是打過北戎的,所以我爹書房裡有一些西北當地的書籍。小時候我去翻著玩,就喜歡看那些上頭有奇珍異獸的小畫書。這本就是介紹大周北戎邊境風土的小畫書,你看看。」

他從身上又變戲法一樣拿出一本舊書。

林薑順著他翻開的一頁去看,不由凝住了神色。

這一頁記載的正是通城西側的山林地貌,而配圖則是一張畫,圖畫有些褪色,但還能看出畫的是個野人,身上穿著獸皮,手裡拿著一種叉子似的武器,頭上綁著羽毛。

而配文的大體意思是說,這孤山之中,似乎並不是杳無人煙,偶有趁著大風吹散霧障後的冒險入山采藥的當地眼見過人行走其中。

但當地居民隻當他們是山精,畢竟若是尋常人,怎麼能在毒霧中存活。

最後這作者還謹慎寫了個『山中是否是部族,存疑。或許是當地人所說的山魅成精。』

而旁邊的批注,則是從前打過北戎的老明陽侯寫的:「軍士中有醉酒與人賭鬥者,趁著夜風吹散邊緣霧障壯膽入山,口稱見到了異人,人多謂之酒醉胡言,存疑。」

林薑抬頭看著高齊宇:「若山林中真有部族,說明並非整座山林都布滿不可通行的迷障,中間應當是安全地帶——更甚至這霧瘴就是這山上部族為了保護自己所放出來的。」

高齊宇用力點頭:「我就是這個意思!」

林薑其實很感動:這會子的朝代,可不是什麼百度一下你就知道。

就是貴重之物,而能收集這些偏雜地理的人家更是不多,多是達官顯貴家為了彰顯家中存書孤本多,才弄了來束之高閣。

在這些人裡,隻有高齊宇憑著對西北邊境戰事的執著,愣是扒拉了出來這本幼年看過的書,任何一種可能幫助大周得勝的法子都不願放過。

高齊宇興奮道:「果然,我一拿給林院正看,你就明白!」

又嘟囔道:「我拿給我爹看,他隻說曾祖父都寫了存疑,並不可信。況且就算其中有人居住,也必是凶蠻之徒,且迷障深重,大軍想要走山林過去,仍是癡人說夢。又說這毒瘴可不是兒戲,讓我拿來問問你這位太醫院正。」

林薑帶笑給高齊宇添了一杯茶。

明陽侯本來就是個溫軟性情,是大周出名的三好夫君,非常聽長公主的話。

其實他未必不覺得兒子這突然的發現,也算一個突破口。但他深知妻子是不願意兒子再出去冒險的。

尤其是西北戰事詭譎,兩邊都陷入了艱苦的消耗戰——北戎若要反撲,必然是一場凶險大戰。

所以明陽侯才讓兒子先來問林薑:在明陽侯看來,林院正的夫君就身在西北,她必然會對此事盡心,若是她對毒瘴有法子,上報皇上解了西北之困,到時候高齊宇也少不了首發的一點功勞。

要是兒子隻是異想天開,這種無名毒瘴林院正也沒把握破除,那就別提起。

其實明陽侯,是不報什麼希望的。

大周北戎對峙這麼多年,要真有另外一條路,兩軍也不必死磕通城了。

但林薑的想法跟高齊宇是一樣的:要真是千裡迷障,林薑自問也無能為力。

她手裡是有不少上佳的解毒丹,但絕不夠軍隊穿行山脈的。可若真如高齊宇所發現的,那山脈裡並不是荒地,而是有部落人族的,那就有無數變數了。

正如她所猜測,山民若能生活在其中,要不這毒瘴就是他們弄了保護自己的,要不就是這山脈之間就很大一部分中空地帶非常安全。

林薑覺得很值得一探。

畢竟西北戰事再這樣拖下去,對大周也是一種消耗,且北戎王不知還有什麼花樣要翻出來。

兩國對峙這麼久無非是通城的緣故,讓北戎能獲得本國支援。

要是大周軍隊能夠有一支暗中的先鋒隊,能繞過通城,直接截斷北戎的補給兵士,那通城就是北戎王的絕境!

高齊宇背著手在屋裡走來走去:「我盼著是山裡真的有人,異族有什麼關係,他們既然從來沒有傷過人,也沒下山劫掠過,那就是良民啊。」

高齊宇這回從海外與不少海上國家打過交道,深知有些部族看著可怕,跟大周人膚色不同,言語不通甚至身上布滿紋身,但並非不能交流,說不定還格外淳樸樂於助人呢。

林薑對著外頭逐漸**辣起來的陽光,輕聲道:「這山林外頭的毒瘴,就是一道天然屏障。世上毒物千千萬,除非我親自去檢驗,否則沒法對應解毒。」

可她是太醫院正,皇上會讓她離開京城去西北嗎?

皇上是許諾過,待衛刃回來,放夫妻倆一個小長假。可林薑此去西北,可不是休假,而是有風險的。

皇上能夠同意嗎?

林薑凝神細想片刻,直到桌上的茶都漸漸涼了。

高齊宇雖看上去是個大咧咧的急性子,但其實身上很有點武將的敏銳在。

要是林薑與他說笑如常,可能還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她越是沉默,越代表在深思,高齊宇反而不出聲了,就在一旁耐心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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