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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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魔白辛之子。」

悠悠啞然,忍不住打量受邀坐下的白默默。

他看起來細皮嫩肉,發現她的注視,摘下麵具露出後方的娃娃臉。

「在下白默默,初次見麵,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悠悠化身變換了模樣,白默默並不知她是拍賣會上的那人。

「我姓路,路路人。」

「路姑娘好,」白默默俊秀白淨的臉頰,露出輕笑。

見悠悠目光一會落在他衣袍,一會落在麵具,以為悠悠慧眼識珠。

「這是我域魔君素來的打扮,好看吧。」

白默默特意起身轉了圈,撚起麵具晃了晃,眼裡閃爍著找到同道中人的興奮。

「我家裡還有許多,絳紫華服、竹青長袍、還有」

白默默一口氣說了多少,悠悠不知道,但她大體明白了。

偶像同款。

白默默搜集了顧赦諸多同款,在這如數家珍。

「不過繡紋完全不一樣,」白默默將袖子展示給悠悠看。

「你瞧我的隻是尋常卷雲紋,君上有暗紋勾勒,還有九片卷雲祥紋,阿娘說了,我不能一樣,否則是對魔君的大不敬,要被殺掉的,我不想死。」

白默默喋喋不休:「還有這麵具,材質也不同,我的是用」

悠悠自認不是寡言少語之人,但麵對熱情似火向她介紹喜愛之物的白默默,竟半句也插不上。

所以當底下街道傳來一陣喧嘩,她登時道:「快看,那是什麼!」

說這話時,悠悠自己都未看到發生了何事,腦袋往窗邊探了探,街間景象才映入眼簾。

隻見直通城門的主街上,出現一個七條瑩白蛟龍拉著的魔輦,輦上不知坐了何人,想來身份高貴,前擁後簇,浩浩盪盪一大群隨從。

「是莊隗啊,他怎麼不待在古域,」白默默跟著探出窗,認出人後欲伸手高喝,被悠悠與蒼舒孑同時攔下。

兩人:「噓!」

莊隗是古域殿下,身為血魔之子的白默默與之相識並不奇怪,但現在可不是需要萬眾矚目的時候。

太古一行人所過之處,路上行人盡數退讓,但偏偏,迎麵而來一群身著湛藍衣袍的魔修,毫無退讓之意,穩穩地占據了路中。

雙方麵對麵停下的那刻,氣氛驟然變得凝重。

「是海域的人,」趴在窗邊看的三人中,對靈魔界最熟悉的白默默,麵露喜色。

「前麵的是黑叔和白姨!」

他欲伸長手臂,欲向兩人問好,「啪」地一下,被蒼舒孑拍了回去。

「別打擾他們!」

靈魔界九域,荒澤之下,便是太古與滄海爭鋒,為魔鱗而來的兩邊人馬狹路相逢,一邊是太古王族殿下,一邊是滄海久負盛名的黑白魔使,自是誰都不肯退讓。

一時間,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悠悠身在茶樓,都感受到了雙方僵持帶來的窒息感,仿佛稍有不慎,便會大打出手掀翻整條街,圍觀群眾大氣都不敢出。

原本熱鬧的茶樓也安靜下來,眾人屏息以待,唯獨白默默顯得格格不入。

他捂著被打的手,左顧右盼:「對了,你們是哪域人。」

「銀夜。」悠悠與蒼舒孑異口同聲。

兩人對視一眼,為這難得的默契喝彩。

靈魔界九域。

銀夜可是其中的硬茬!

曾與未崛起的荒域爭奪倒數第一,現又和落寞的天域爭倒一,眼見另八域興盛衰亡,王朝更替,銀夜一脈自歸然不動,永遠保持當小弟躺平的樂觀心態。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銀域魔修出了名的脾氣好,或者說好哄騙,因此在哪都十分受歡迎。

白默默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指向街邊看熱鬧的群眾。

「你們兩位殿下在那,不用行禮嗎?」

「啊?」

悠悠朝所指方向望去,隻見圍觀太古與蒼海對峙的群眾中,有一夥穿著紫衣的身影,為首是狀若兄妹的一男一女,頭上戴著銀色額飾。

兩人正興奮地瞪大眼睛,交頭接耳。

「哥哥快看!水蛟拉輦!太古果然是大域!好生闊氣!」

「噓,小聲點,別讓人以為我們銀夜的人沒見過世麵,去年父君也用一條水蛟拉過輦,沒什麼、了不起的!」

「那是,沒人比我們銀夜更懂養生了!」

悠悠默默收回視線,沒想到小小一條街,竟然聚集了三域人士,雖然其中一域,看著聊勝於無。

「還請滄海諸位讓開,魔蛟生性暴虐,倘若傷到各位就不好了。」太古一人上前,淡淡警告道。

滄海為首白袍女使笑吟吟道:「放心,滄海四麵環海,馴水蛟不費吹灰之力,本魔隻擔心,到時候水蛟倒戈,摔到三殿下就不好了。」

古域人冷笑:「白魔使還是這般狂妄,既如此,不如試試。」

白魔使道:「試試就試試。」

她話音落下,墜花手鏈綻放出藍光,寒冰自她腳底向外蔓延,直直朝七條水蛟湧去。

水蛟立即不安地搖動起來,但下一瞬,一股玄黃之光從伴在魔輦左右的修士身上散出,渾厚力量剎時將寒冰碾碎,甚至反撲。

「放肆——!」

「古魔?!」

白袍女使臉色一變,險被中傷,好在黑袍使身形一閃擋在她身前,拂袖化解這擊。

待硝煙散去,陽光之下,龜裂的地麵鋪了層厚重冰霜,寒氣四溢。

太古所有人腳下被寒冰凝住,而滄海眾人四周,深不見底的地縫包圍著他們,所處地麵隨時塌陷。

得到消息趕來的天墓魔使,見狀急忙上前道:「兩域莫傷了和氣,三殿下、古魔大人,還有滄海兩位魔使,不如各退一步,隨我去魔宮赴宴,君上早已在宮內備好佳餚美酒,等諸位到來。」

他立在中間,試圖阻止事態變得嚴重,但一番話下來,無人理會。

冷風吹過,整條街安靜得落針可聞,氣氛隨著坐在魔輦內的太古三殿下,掀起輕簾,變得越發凝固。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一道寒冰碎裂聲響起。

一個黑袍身影,冷不丁闖入眾人視線,他仿佛沒注意到街間緊張的氣氛,戴著帽兜,從魔輦旁安靜走過。

來人腳下紅靴所過之處,凝在地麵的厚重寒冰一寸寸碎裂,在陽光照耀下,伴著一縷縷鬼氣,折射出無數冰冷閃亮的碎光。

七條水蛟發出不安低吼,不約而同地往旁側挪了挪,試圖遠離對方。

突然闖入的身影,令所有人為之驚愕,他卻沒有稍作停留,帽簷半遮著臉,從古域魔輦旁走過後,橫穿越過滄海眾人,一言不發地漸行漸遠。

白默默睜圓眼睛,正要抬手,古域人群後方傳來一陣頗急的腳步。

「大人、大人且慢!」

「走錯了!不是這條街!」

追趕而來的一行人,原本腳步匆匆,為首男子看到幾個熟悉的麵孔,腳步一停,饒有興致地打量了圈。

「原來是太古、滄海的魔友,失敬,我等還有事,就不奉陪了。」

彬彬有禮地一頷首,男子露出溫和微笑。

「對了,勞煩兩域魔友讓路,放我們過去,不然我等隻能停滯在此處了,畢竟,霸街占道搶路這事,我荒澤做不出來。」

此言一出,圍觀者臉色皆變。

此處是天墓主城,城內十之八九都是天域人,荒域大軍正威脅著天墓邊城,冷不丁聽到是荒澤來人,眾人無不怒目而視,懼恨交加。

混在人群中的銀夜一行人,在此刻顯得格格不入,為首兄妹倆雙眼放光。

「不愧是荒域,就是有王者風範!曉之以理,對比鬧事的太古與滄海,一點也不蠻橫霸道,恃強淩弱!」

「是啊,聽聞荒域魔君也是氣度非凡之人,有容人雅量,所以荒澤從上到下都是王者度量,我們銀夜要向他們看齊才行!」

「是也!」

遠在茶樓的悠悠,正看得津津有味,腦海中忽然響起係統焦急萬分的聲音。

「糟了——!」

悠悠心下一沉,能讓係統如此著急,多半是慕天昭渡劫出了岔子:「師兄出了何事?」

「心魔劫難渡,他被困太久了,再這樣下去別說渡劫失敗了,命都要少半條!」

悠悠真身左手掌心,灰色的夢魘紋燙得灼人。

得知慕天昭處境,悠悠眉頭緊鎖。

渡劫失敗,不死也得修為大跌,往後幾乎等於與仙道無緣了。

慕天昭自幼時來到清筠,一直被寄予厚望,清筠宗、乃至整個修仙界都將他視作路天沉的繼承人,倘若他出了事,必然引起軒然大波。

「你有何辦法,別說沒有。」悠悠冷聲。

狗係統平日不幫她,不幫女主,不幫反派就算了,總不至於連男主都不幫。

「辦法我有,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會救他的,隻不過」係統道。

「憑我不夠,不然我早就出手了!」

悠悠心道:果然,平日當烏龜,這種時候肯赴湯蹈火了。

她聽出係統弦外之音,直截了當道:「不必試探了,我自然會幫師兄,你且說。」

別說慕天昭對清筠的重要性,單是三年師兄妹情誼,她也不會坐視不管。

「太好了,你曾掐滅過承載慕天昭夢魘的魘香,香上夢魘不會消失,隻會轉移。」

係統嗓音微喜。

「本來是渡劫旁人無法插手,但他的夢魘落在你身上,心魔劫考驗的便是他的夢魘,借此因果,我可以送你進入他的心魔劫,隻要你施以援手,定能助他成功渡劫。」

悠悠若有所思地看向掌心。

係統又道:「在此之前,需要將你在外的神魂歸位,神魂必須完整。」

事不宜遲,悠悠直接將所有神魂收回真身。

還在茶樓看熱鬧的蒼舒孑,餘光掃到突然朝地麵倒去的身影,試圖阻止,無奈眼疾手不快,好在一旁的白默默及時出手,將人扶住。

「你怎麼」話音一頓,白默默看著麵無血色的臉頰,指尖顫巍巍探向悠悠鼻息。

「死、死了?!」

蒼舒孑將人接過,略一皺眉,瞥見女孩烏發間,忽然冒出的兩隻狐耳,恍然大悟。

「沒死,」

他將悠悠耳朵遮了遮,鉚足力氣將人背起。

「我還有點事,再會了小白。」

話落,蒼舒孑趕忙將人背走。

另一頭,收回所有神魂的悠悠真身,按係統指示,凝神閉目。

「我將你的神魂送至心魔劫中,未免慕天昭察覺,道心受損,我會模糊你的存在,讓他以為你隻是他心魔劫裡的一部分,還有」

係統頓了頓,把剩餘的話咽了下去。

它沒有告訴悠悠,心魔劫在天道眼皮之下,助人渡劫無疑破壞了世間法則,比之前恐怖萬倍的天雷,必然讓她灰飛煙滅。

這種情況下,它也救不了她。

雖然悠悠死後,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化為烏有,往後六界走向更是撲朔迷離,但眼下為了救人,它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隻能舍棄路悠悠。

「多謝。」

悠悠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來不及細思係統那令人惡心的溫柔,眼前一片昏暗。

夜幕沉沉。

落有「慕」字的染血燈籠,在淒風中搖搖晃晃,空氣中彌漫著粘稠濃鬱的血腥味道。

這是多年前,慕府被滅門的景象。

悠悠站在門口,心情沉甸甸的,據她所知,當時的慕天昭年僅六歲,是慕府上下唯一從魔修手中活下的人,為路天沉所救,帶回了清筠宗。到了清筠後,慕天昭很長一段時間,午夜夢回,逃不掉滅門之禍,夜不能寐,久而久之,這段幼時記憶成了他釋懷不了的心魔。

當夜究竟發生了何事,世間活著的人,除了路天沉與慕天昭沒人知曉。

悠悠往前一步,踏入心魔劫。

神魂離體,悠悠真身也像化身一般,沒了氣息。

負責看守的魔修,見她良久不動,本以為是睡著了,直到一陣風吹過,悠悠真身猶若無骨地斜倒在地,才察覺到不對。

那人登時臉色一變:「來人!不好了快來人!」

晌午時候,府邸一座茶室內,踩著紅靴的青年盤腿坐在茶桌前,掀開帽兜,露出一頭醒目的銀發。

他扶了扶額間的黑色抹額,接著顧赦遞來的茶盞:「多謝君上。」

蕭善木在旁道:「你來得有些慢了。」

聽出話中之意,君夜塵抿唇道:「兄長說過,人活著,總要走些彎路,不丟人。」

他鎮定自若地飲了口茶,隨後道:「清筠少宗主在靈魔界的消息,除了我們,古域那邊也知道了,壓不住了。」

頂著路天沉之女的名頭,身在靈魔界,多得是魔修想取其性命,在眾魔修中,又屬荒澤的最多。

誠然,當年若非路天沉,修仙界早就變成魔修的樂土,對其恨之入骨的萬千魔修,動不了他,動他子嗣總不難,若能讓路天沉嘗到喪女之痛,靈魔界多得是人舍生取義,死而後已。

「無妨,」顧赦想起被關在地牢的人。

「暫時沒人找得到她。」

君夜塵微微頷首,正欲再說,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停在門外,低聲道:「公子不好了,昨夜關進牢裡的姑娘突然、突然沒了生機。」

蕭善木臉色一變,下意識看向茶幾前的身影。

「慌什麼,」顧赦將茶盞置於桌麵,伴著沉悶的碰撞聲響起,淡聲道,「隨我前去。」

昏暗的地牢裡。

顧赦目光落在悠悠麵無血色的臉,在她眼尾白皙的皮膚來回打轉。

看到一片光潔,不知為何,心情瞬間糟糕到極致。

他沉下臉,視線最後落向女孩左掌灰亮的夢魘紋:「讓墨荏滾過來,」

方才稟報此事的魔修一愣,下意識道:「此刻正午,魘使大人恐怕在」

他話音未落,對上一雙陰鷙冷漠的黑眸:「那就告訴他,要麼現在舍半條命來,要麼永遠別來見本君!」

話落,顧赦俯身將人打橫抱起,大步離開了地牢。

留在原地的魔修腦海一片空白,盯著遠去的青年身影,渾身血液倒流。

是、是魔君

眼見人嚇得癱軟在地,蕭善木將其往上提了提:「去吧。」

緩過來的魔修,立馬屁滾尿流地飛奔而去,蕭善木正欲離開此處,手臂被拽住,他回頭,看到朝顧赦離去的方向,微歪了下頭的君夜塵。

雖未言語,但蕭善木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拍了拍君夜塵的腦袋,試圖化解對方臉上的驚愕與困惑:「反正,就是這樣。」

君夜塵:「?」

沒多久,還處在一團黑霧狀態的夢魘魔,火燒屁股地趕到。

一瞧榻間似曾相識的女孩麵容,他心生不妙,再瞧對方掌心的夢魘紋,稍作回憶,一口老血悶在心頭,隻覺人在家中坐,黑鍋天上來。

「冤枉,這可跟老魔沒關係!」墨荏趕忙撇清道。

夢魘香是他所創不錯,但那些人點香造的孽,不能由他承擔吧,又不是他點的,何況路杳現在的情形,也不是夢魘造成的。

但如此說,絕對會觸床邊那位的眉頭。

與血魔同樣歷經三代荒域魔君的魘魔,自認最會見風轉篷,半點不廢話道:「魔君莫急,她是神魂離體,不知神魂以夢魘為媒介去了何處,我且通過魘紋一探虛實。」

話落,黑霧鑽進悠悠掌心。

不一會兒,從夢魘紋鑽出來的黑霧,仿佛身後有厲鬼在追逐,在空中翻滾高喝。

「退!退!退!」

一股焦味從霧氣中散出,墨荏難以置信道:「說出來魔君可能不信,這姑娘神魂在天道幻化出的虛無空間裡,這空間還不是為她所化,是個年輕修士在渡劫,不知她怎麼跑到人家的心魔劫裡了。」

魔修與仙修修行方式不一樣,他們不需要渡劫,對渡劫了解得也不多。

故而對於神魂進入他人雷劫的事,在仙修看來,或許匪夷所思,但一知半解的魔修,卻覺得或許是仙修常規的渡劫操作。

墨荏不疑其他,隻道:「依我看,這小姑娘危矣,神魂本就脆如薄紙,一戳就破,沾一下天雷就沒了,紅顏薄命,魔君節」

「哀」字尚未吐出,黑霧被顧赦修長有力的手掐住。

「去把她帶回來。」

「老魔我」

墨荏活了數千載,頭一次感覺魔生艱難。

「魔君明鑒啊!魘紋的另一端有力量牽引著她,我不是對手,最多、最多在那力量散去時,試著把她帶回來,但老魔現在隻是團霧,不可能抗下那駭人天雷,去了也隻是白搭上一條命罷了!」

顧赦臉色陰晴不定。

有那麼瞬間,他懷疑自己一定又神誌不清了,才會失了智般,低聲道:「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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