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宮殿深長,即使是白天,陽光也無法完全照亮,兩側依然點了七寶樹燈。
燈光照在風承熙的臉上。
他單手負在身後,是微微俯身的姿勢,單眼皮薄而亮,眸子裡像是含著一絲笑意,再次輕嗅了一下:「……好像還是女子的脂粉味。」
葉汝真內心慌得一匹,當即跪下:「臣死罪。臣去醫館之後,順路去了一趟青雲閣。」
「……青雲閣?」風承熙,「那是什麼地方?」
「……」葉汝真,「是一處樂坊。」
袁子明聞言大驚,悄悄在風承熙看不到的地方扯葉汝真衣袖,讓她口上好歹有些遮攔。
朝臣狎伎雖不是什麼大錯處,但若是陛下認真起來,也是可以用「官聲不正」擄去官職的。
殊不知葉汝真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雖然不知道皇帝為什麼非要點名讓她上值,但顯然她已經入了皇帝的眼,不可能在宮裡默默無聞,女扮男裝的事早晚要給人揭穿。
跟欺君之罪比起來,被黜官完全就是無關痛癢。
果然風承熙背起了手,上下打量她,神色不豫:「受了傷還不忘尋花問柳,葉卿真是好雅興。」
葉汝真繼續放厥詞:「俗話說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臣覺得人生苦短,應該及時行樂。臣雖受了點傷,但並不妨礙同姑娘們飲酒作樂。」
「哦?」風承熙伸出手,勾了勾葉汝真吊著手臂的布帶。
葉汝真立馬呲牙咧嘴做出疼痛狀。
風承熙似笑非笑:「就這還不妨礙?葉卿真真驍勇。」
袁子明不想看好友作死,把二十年的膽子都拿了出來,顫聲道:「稟、稟陛下,葉大人才華橫溢,去樂坊隻是填詞度曲,飲酒不過為了助興,從未有過荒唐之舉。」
「從未有過?」風承熙湊近葉汝真一點,葉汝真隻覺得他的溫熱吐息拂過耳尖,「這麼說,葉卿還是童子之身?」
「陛下尚未納後宮,想來也是吧?」
這話是想也沒想便說出了口,說完葉汝真就很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風承熙臉上的表情果然僵住了。
殿中一片寂靜,氣氛十分尷尬。
袁子明看看葉汝真,再看看皇帝,慌得一頭是汗,心一橫:「臣、臣也是的。」
*
「伴君如伴虎啊……」
葉汝真走出大殿,遠遠望向風承熙離開的方向。
春日裡的皇宮花開如錦,屬於帝王的黃蓋傘宛如一朵碩大的迎春花,飄然遠去。
「陛下性子算好的啦。」袁子明劫後餘生,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你看,你說去樂坊,陛下都沒罰你。」
葉汝真嘆息:「我是勸自己要記住,伴君如伴虎,以後說話可不能再這麼不過腦子。」
更重要的是,一定要牢記這位是皇帝,是天下之主,是一句話就可以要了她小命的人。
可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會忘記這一點。
大概是他昨日在薑鳳聲麵前那帶一點憊懶又帶一點倨傲的模樣著實有幾分孩子氣,就像世間任何一個頭角崢嶸的少年。
「那現在咱們怎麼去鴻臚寺?」袁子明問,「現在出宮算不算曠值?」
葉汝真:「什麼曠值?咱們這是奉旨出宮辦差。」
風承熙確實沒有處罰葉汝真,但交給葉汝真一個差事,還讓袁子明從旁協理。
「給你三天時間,去探一探那個伽南人的底。」風承熙的原話是這樣交待的。
葉汝真扌莫不著頭腦:「哪個伽南人?」
方才在殿上的伽南人可有十幾個。
「就是讓葉卿瞧得目不轉睛的那一個。」風承熙道,「眼光倒是不差,那一堆南蠻裡,也就那一個稍微能看。」
葉汝真:「……」
風承熙說完就走了,既沒說查什麼,也沒說怎麼查,更沒說為什麼查。
留下葉汝真在原地一頭霧水,恍恍惚惚地想自己分明是個起居郎,為什麼要乾大理寺的差事?
「聽說在宮裡辦差都這樣,越上麵的人說話越少,下麵的人辦差全靠一個『猜』字,所以當官第一要務就是要學會揣摩上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