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葉汝真連忙收回視線,還未回話,風承熙已道:「好好乾,來日扳倒薑家,葉卿當屬首功,將來衣紫著朱,不在話下。朕若僥幸還活著,便為你和郡主賜婚。」
葉汝真:「……」
這話光是用聽的,就覺得刀光劍影十分凶險。
風承熙入席之時,薑鳳聲正與伽南使團相談甚歡,薑鳳書則剛好一曲奏罷。
古嘉儀抱上琵琶。
緊接著貴女們或獻詩,或獻畫,或獻曲,各有才藝。
風承熙視線轉了一圈,問:「公主怎麼沒來?」
席上熱鬧有了短暫的停滯。
誰都知道太後不喜歡雲安公主,除非是像朝典這種正經日子,否則雲安公主根本沒有資格出現。
「雲安喜靜,又長年持齋,席上有酒肉,她不習慣,所以就沒來。」太後款款笑道,這是說給伽國使團聽的。
「今日難得,去請公主。」風承熙吩咐。
太後有些不悅,但臉上絲毫沒顯露。
雲安公主的生母謝賢妃十分受寵,和太後同一天生產,先帝一直守在謝賢妃的宮殿。
當時的薑家家主是太後的兄長,再三懇請,先帝才駕臨皇後的坤良宮,待不到片刻,就聽說謝賢妃產後血崩,先帝起身便走。
隔著房門,疼得撕心裂肺的太後聽到兄長阻攔先帝的聲音,最後是一聲巨響,先帝摔門而去。
太後攥緊錦繩,在怨恨與不甘中聲嘶力竭。
到底贏的是她。謝賢妃當晚便死了,三年後先帝也過世了,整個皇宮都是她的。
隻有雲安,像是錦衣上的一塊汙痕,一看見就讓太後想起昔年的痛楚與失敗。
但今天沒法子。
一來是皇帝開了口,二來伽南使者在,太後是很願意促成這樁婚事的,便命身邊的大宮女去接雲安,讓雲安好生打扮一番。
雲安公主一過來,葉汝真就大致明白了風承熙在打什麼主意。
雲安公主打扮得十分華麗,這原也合乎她公主的身份,但她本人顯然很少這樣穿戴,一路走來,步伐有點僵硬。
為襯這身華服珠翠,她的妝容較為濃重。
她和風承熙不愧是姐弟,是有兩三分相像的,大約都像先帝,尤其是鼻梁,皆是又高又挺,宛如一個模子裡刻出來。
這樣的五官,脂粉不施,更顯出清貴之氣,像眼下這樣濃妝艷抹,反而顯得俗艷。
風承熙還有意讓她坐在了薑鳳書身邊。
對比有些慘烈。
太後也發現了這一點,讓人帶下去重新梳妝也來不及了,隻狠狠瞪了那大宮女一眼。
阿偌忽然開口道:「殿下的臉怎麼了?」
所有人都向雲安公主望過去。
雲安公主臉上的脂粉厚,卻依然蓋不住底下一粒粒微紅的小點。
一眼望過去看不到,細瞧卻是十分明顯。
「沒什麼……」雲安公主有些局促,「許是胭脂放久了,諸位請恕我失儀之罪,我、我這就去補妝。」
「站住。」風承熙聲音裡不見喜怒,「芳瓊殿的一盒胭脂,用多久了?」
宮人跪下答話:「公主素日不喜用胭脂……」
一語未了,一隻杯盞在宮人麵前砸得四分五裂,風承熙的聲音依舊平靜,「朕問你,多久了?」
宮人全身顫抖。
忽然有一個嬤嬤跪下,哭道:「陛下,公主的妝奩三年沒有添過了,便是日常吃穿皆有克扣,炭米從未足數過,連冬衣穿的都是舊的,每到冬天都是煎熬——」
「嬤嬤!」
「大膽!」
雲安公主的聲音和太後的撞在一處,一個焦急恐慌,一個勃然大怒。
「給我把她拖去掖庭司!」太後厲聲,「好好審一審,她是受誰人指使,要在國使麵前抹黑宮廷,傷我大央顏麵!」
「母後息怒!我是大央唯一的公主,母後與陛下待我都極好,錦衣玉食樣樣不缺,哪裡能像她說的那樣。」
雲安公主惶急地跪下,「蘇嬤嬤年紀大了,老糊塗了,時常把自己小時候受過的苦楚說成是別人的。母後請饒過她這一次,我定將她帶回去好好管教,再不讓她出來。」
「公主,沒有用的!你護著他們的顏麵,他們可不會管你死活!奴婢今日就算豁出這條命去,也要讓人知道你這麼多年是怎麼過來的,這對母子是怎麼待你的!他們從不正眼瞧你,現在還要把你嫁去蠻荒之地和親……我苦命的公主,先帝和娘娘若是在,哪裡會舍得讓你受這樣的苦楚——」
蘇嬤嬤的嘴被堵上了,羽林衛拖著她離開。
雲安公主抓著太後的裙擺不停叩頭,淚水沖花了臉上的濃妝。
袁子明提著筆,呆呆抬肘撞了撞葉汝真:「……這可怎麼記?」
葉汝真一樣是目瞪口呆,上一刻還花團錦簇歌舞升平的,怎麼轉眼就成了這樣?
阿偌忽然離席而起:「陛下,您說過,今日花筵上,我們可以為少君挑選最美麗的女子為妻,這話還當真嗎?」
風承熙似笑非笑:「君無戲言。」
葉汝真一口氣提了起來。
他要選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