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奏曲(1 / 2)
第二日,葉汝真把葉汝成扶上馬車。
葉汝成頭上戴著帷帽,上車之際,做出柔弱無力之態。
他到底是常在樂坊廝混的人,對女子的嬌弱之態再熟悉不過,雖然做來頗有點矯揉造作,但竟有幾分動人之意。
葉汝真不由對自家哥哥刮目相看,上車後對葉汝成豎起一個大拇指。
葉汝成道:「女伎唱曲,身段也是要學的,我看得多了,自然就會了。」
「難怪了。」葉汝真道,「我說怎麼很像唱戲的步子。」
「……有那麼明顯嗎?」葉汝成思量一下,「看來還是得正經一些。」
兩人在昨晚已經定下了策略,葉汝成入宮之後要做的便是「多微笑,少說話,不做事」,反正葉郎君的妹妹出自小門小戶,生平頭一回入宮,拘謹一些再正常不過了。
這般大宴,照例是男女賓客分坐,王公子弟們在集賢殿,女眷們則在清涼殿,兩殿隔著禦花園,方便宴席之後賞花賞景,吟詩做賦。
葉汝真跟著風承熙,頻頻側首望向禦花園,不知道葉汝成那邊是個什麼光景。
風承熙低聲附耳問:「朕帶你過去瞧瞧?」
葉汝真道:「再等等吧,臣有一件事情還沒做。」
「做什麼?」
葉汝真告訴了,然後拿起酒壺,悄悄道:「陛下可以往身上多灑點酒,一會兒若是心疾發作,就佯醉離席。」
席上經常上朝的臣子對兩人湊作一處的景象已經是習以為常,熟視無睹,很少入宮的則是大為罕異,想瞧又不敢多瞧。
不一時,皇帝命葉汝真代他為幾位宗室斟酒。
斟過幾位老宗親,便輪到了薑鳳聲。
薑鳳聲坐得端正挺拔,身姿如臨淵之鬆,微微欠身:「有勞葉大人。」
「薑大人為國操勞,能為薑大人斟酒,是下官的福分。」葉汝真恭恭敬敬地執著壺,壺嘴酒成一線,泄向杯中,她低聲道,「上回在擷芳閣中,下官實在是不得已,得罪之處,還望薑大人……」
「海涵」二字還未出口,酒水已經溢出杯中。
葉汝真連忙停下,動作過大,反把酒水潑灑在薑鳳聲身上。
「下官死罪,下官死罪!」
葉汝真慌裡慌張地拿袖子往薑鳳聲身上胡亂擦。
袖子蹭開了薑鳳聲的衣袖,露出手腕上一根細細的紅線,紅線末端係著一枚小鈴鐺,雖晃卻不響,裡麵像是沒有珠子。
「葉大人想來是喝多了。」薑鳳聲聲音溫雅,神情也甚是和氣,「些許小事,無關緊要,葉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跟著起身向眾人告罪,離席更衣。
他處變不驚,儀表與談吐皆讓人如沐春風,當下便有不少人贊嘆,附和者甚眾。
當然也有人尋出各種角度來誇葉汝真,兩邊都不得罪。
葉汝真衣袖也沾了酒水,借口離席。
不一時,風承熙推說不勝酒力,扔下眾人過來了。
葉汝真把自己的發現告訴他。
「沒有珠子的鈴鐺……」
風承熙微微皺眉,「《北疆敬行錄》空鈴,無心,多以紅繩係之,每年寒食以馬血浸之,以祭奠先人。《晚江記》中說江南女子常以紅線係銀鈴,表相思,但心上人若是離世,亦會摘去鈴鐺裡的珠子,以示魂隨君去,不再心動。還有……」
風承熙一口氣連說了四五種,葉汝真微微睜著眼,目瞪口呆。
風承熙看書很快,看得也很多,她一直以為他是隨手翻看,看完就忘。
此刻才發現看過的書好像是刻在了他腦子裡,隨手一翻便能找出自己想要的。
「……你覺得會是哪種?」風承熙問。
葉汝真搖頭,這些她完全不知道。
「陛下,您腦子這麼好使,為什麼當初會背不出《尚書》?」葉汝真忍不住問道,「為什麼傳言會說您資質魯鈍,他們都是瞎的嗎?」
「這裡麵的故事可精彩得很,以後慢慢說給你聽。」
風承熙頓了一下,慢慢地笑了笑,眼睛裡帶著點涼意,說著喚來康福,低聲吩咐幾句,康福依令而去。
葉汝真知道他要往這紅線銀鈴上去查了,心裡頭不由有些振奮。
了然大師都查不出風承熙心疾的來歷,今日終於有了一條線索。
順著這條線抽絲剝繭,風承熙的病一定會好起來。
她都不用開口,風承熙隻見她兩眼亮晶晶的,手還在袖子裡緊緊握成了拳頭,便知她心中如何雀躍。
「多謝葉大人為朕立此大功。」風承熙微笑道,「朕這就帶好色的葉大人去見一見大央朝的美人如何?」
風承熙這話沒有絲毫誇張。
清涼殿中,美人雲集,鶯聲燕語,好不熱鬧。
皇帝的到來讓美人們聲音更嬌了。
太後坐在主位,雲安公主和薑鳳書分別坐在太後的左右。
葉汝成則坐在雲安公主的下首,位置與坐在薑鳳書下首的古嘉儀相當。
可見太後著實抬舉。
有太後的看重,再加上葉汝成那一身輝煌奪目的首飾,貴女們皆人精,哪裡還有一個敢拿葉汝成打趣?紛紛巴結都來不及。
另外還悄悄打量薑鳳書的臉色。
一套皇後規格的首飾戴在一位六品官妹妹的身上,某種意義上,這是在打薑鳳書的臉。
葉汝真進來便瞧見薑鳳書神情淡淡的,臉上的胭脂仿佛都蓋不住底下的蒼白。
再一看葉汝成,嚇一跳。
葉汝成板著一張臉,臉上毫無表情。
葉汝真在馬車上交給葉汝成一把團扇,讓他不知怎麼應付或是懶得應付時,就拿來掩臉假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