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聽到(1 / 2)
天慶三年三月十七日,史稱祭天台之亂。
丞相薑鳳聲毒害皇帝,趁皇帝神誌不清之時舉讓禪位大典,還好皇帝受天上這庇佑,將計就計,化整為零引蜀軍入京,扮成官員、侍衛及內侍混入人群,製服薑家府兵,平息一場謀逆。
這是後來寫在起居注上的大致記載。
當天的起居郎早就嚇掉了魂,場麵一片混亂。
葉汝真在第一時間被送回皇宮,禦醫早就全被換成了薑家的人,一個都不能用,康福最後帶來一名穿四品服色的文官。
「唔,還好,隻是脫臼,沒有骨折。」
文官說著,哢哢就把葉汝真的手腕接上了。
葉汝真疼得慘叫出聲,然後才聽出他的聲音:「聶爺爺!」
居然是蜀中的老軍醫,但臉上看上去隻有四十來歲,顯然是經過的康福的妙手打理。
朝中官員並非如薑鳳聲所想象的那般對薑家死心塌地,在唐遠之的有心安排下,真正有才乾之人一個個走進了各部衙門。
他們年紀不是很大,官階也不是很高,但皆是才乾,且一心為國,默默等待天子召喚他們的那一天。
風承熙將之稱為第二批的「散星計劃」。
隻是和前一批隻為乾倒薑家的人目的不一樣,風承熙已經將話放出去——無論坐在帝位上的人是誰,都希望他們能忠於職守,盡可能為天下黎民百姓辦些實事。
祭天台下定然是兵荒馬亂,老軍醫說蕭宏親自領軍去圍了薑府,薑鳳聲已然落入風承熙手中,隻等薑家落網,塵埃差不多就可以落地。
知道歸知道,葉汝真還是禁不住心亂如麻。
之前手疼的時候還好些,滿腦子疼得無法思考,此時手不疼了,就開始坐立難安。
她不能去想風承熙現在如何,那是風承熙的戰場,此時他就像是曾經被驅逐出去的雄獅要奪回自己的領地,懾服自己的部屬。
葉汝真起身去坤良宮。
蜀軍兵分三路,一路在薑家,一路在祭天台,還有一路便是在皇宮。
坤良宮外的薑家府兵已經不在了,地上有明顯的戰鬥過的痕跡,牆上還有血跡,嬤嬤正帶著宮人清洗。
殿內,薑鳳書坐在床畔,在給葉汝成餵藥。
葉汝成臉色還是相當蒼白,但看他已經能坐起來,葉汝真鬆了一口氣。
那款毒藥是薑鳳書找的,一來是為了嫁禍風氏皇族,以便給阿偌及其使團騰出位置,就去到離祭天台最近的地方,便於隨時出手。
二來,也是最主要的,就是讓薑鳳聲留下寒棠。
「那個寒棠呢?」葉汝真對寒棠神出鬼沒的功夫十分忌憚,問。
一問之下,才知道風承熙安排了五倍的兵力給皇宮,就是為了對付寒棠。
寒棠縱然是絕世高手,也很難抵擋得住,最終命喪在領兵的楊勁槍下。
楊勁也因此受了重傷,留在宮中靜養。
坤良宮的門窗房柱上四處都是刀箭留下的痕跡,顯然經過了一場惡戰,可知之前的情形有多危險。
葉汝真深深道:「鳳書姐姐,多謝你。」
「不必言謝,我是為我自己。」
薑鳳書說著,似是想起了什麼,緩緩將衣裳底下取出一樣東西。
那是一隻偽裝孕肚的軟包。
薑鳳書手一鬆,軟包落在地上。
「從今以後,我不再是傀儡,可以當個人了。」
「從今以後,不能再叫姐姐了。」葉汝成聲氣虛弱,但眼中有光,「要叫嫂嫂。」
薑鳳書:「跟你拜過堂了嗎?混叫什麼?」
葉汝成:「雖然沒拜過堂——」
底下的話還沒說出來,但他眼帶特別的笑意,薑鳳書作勢便要去捶他。
這是葉汝真第一次知道自家哥哥這麼調皮,也是第一次看見薑鳳書這麼嬌憨。
明明坤良宮她已經來過很多次,見過兩個人無數次相處的場景。
此時的兩人就像是頭頂的陰霾盡去,一身輕鬆。
葉汝真離開的時候,薑鳳書送她到宮門外,道:「真真,若是可以,望你跟陛下求個情。」
她和薑鳳聲畢竟是親兄妹,葉汝真理解她的心中的感受,但也十分為難。
憑薑鳳聲對這麼多年來的所作所為,她怎麼開口跟風承熙說饒他一命?
「我知道,他有今日,全是他自作自受,報應不爽。」薑鳳書顯然看懂了她的猶豫,「我隻是希望陛下能給他一個痛快。」
葉汝真鬆了口氣:「放心,陛下和薑鳳聲不一樣,他從不以折磨人為樂。」
薑鳳書看了看葉汝真,視線挪開,望向宮中的紅牆金頂。
「真真,你不會知道我為了成為這後宮的主人曾經學過什麼,我隻願你永遠不用去學。但有一件事我望你能牢記,這地方不同於世間任何一處,你的夫君也不同於世間任何一個男子……他是帝王,他比誰都心狠,才能坐得穩帝位。」
薑鳳書道,「你知不知道,唐遠之當初是靠著什麼取得了薑鳳聲的信任,留在薑家的?」
「噓。」
春日天暖,陽光照在琉璃頂上燦燦生光,輝煌如同任何一日,這光芒映在葉汝真的衣裙上,絹紗裙擺層層疊疊地暈著光,「謝謝嫂子的好意,但如果他想讓我知道,自己會告訴我,如果不想,你告訴了我,也隻不過是多添了我的煩憂。」
她從前有諸多畏懼,害怕人心易變,害怕權謀紛爭,害怕將來不知會遇上什麼變故。
但現在她心裡已經明白得很,正因為前路難測,所以更應該抓緊過活眼下的每一天,每一瞬。
她是她自己的選擇,無論未來是苦是甜,她都會為自己負責。
「娘娘,」康福走來,行禮道,「陛下讓老奴帶您去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