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1 / 2)
院中的氣氛稍微僵滯了一下。
王讓功正眼珠亂動精神緊張地琢磨著,就聽蕭見深又補了一句:「……裡頭的不是父皇,是刺客。」
王讓功一愣之後立刻反應過來,急忙從地上爬起來說:「殿下說得是!快來人,進去把人抬出來!」
裡頭的人已被製住,蕭見深不想再回去麵對那張和自己父皇一模一樣的麵孔,便往前走了數步。
像是從陰影中走到了光明下,院中煌煌的燈火徹底照亮他的麵孔與身影。或許是他走得太過沉著,也或許是他的麵孔太過平靜,之前那些許的風吹草動之聲也不可聽聞了,唯獨留下蕭見深行走間衣袂摩擦的聲音。
眼見著這樣,王讓功也知道今晚的情況或許並非自己想象的那樣。他屏息凝神地來到太子之後,用手勢示意其他人靜悄悄的離開。人們很快踩著廊下的陰影魚貫離去,不多時的功夫,院中就隻剩下了蕭見深與王讓功和侍衛統領,以及兩個正進太子寢宮拿人的侍衛。
房門打開著,這兩個侍衛進去有了幾息的功夫,隻聽一聲驚呼從裡頭傳來:「刺客服毒自盡了!」
和王讓功一樣守在蕭見深身後的侍衛統領眉眼一動,剛向房間的方向轉了半個身子,背對著他的蕭見深忽地一抬手。
柔軟的布片在黑暗中劃出一道果斷淩厲的弧度。
不需言語,兩人已經看懂了蕭見深的意思。
王讓功咳了一聲,提高了聲音嗬斥:「沒事大驚小怪地做什麼?死了就死了,還不趕緊將屍體搬出來丟到城外亂葬崗去,沒得髒了太子的地兒!」
有這句話,裡頭便不再傳出半點聲息,須臾,兩個侍衛用被子與床單裹著那刺客,悄沒聲息地離開了這裡。
王讓功也靜悄悄地往太子寢宮內走,準備叫人將裡頭重新布置打理。
這時院中便隻剩下蕭見深與侍衛統領。
一把刀本不需要會說話,但此際他不說不行。
隻見他前踏一步,低聲說:「殿下,刺客可是那位派來的?」
「荒謬!」蕭見深眉頭一簇,斥道,「此事不可再議。」
侍衛統領便不再說話。
屋內很快便被收拾妥當,蕭見深並無因為屋中死了個人就換個地方休息的打算。無他,這種刺客之事在最近幾年來早就屢見不鮮,別說這些人的主要目標蕭見深,就是東宮隨便一個掃地的宮人都不以為然了。
風不知從何而起,樹影婆娑,其葉簌簌。
方才的一切喧囂都遠去,蕭見深坐在桌前,左手一翻,掌中便出現了一枚他剛才得自對方身上的印章。
這印章不過小指頭大小,底端呈橢圓形,蕭見深以印泥染紅,在紙上印下一個仿佛缺橫少豎的怪誕文字。
蕭見深辨別不出這個文字到底代表著什麼,但這枚印章是從之前的那個刺客身上拿來的,想來也不過是刺客所在組織的身份證明。
再聯係到刺客屬於父皇,刺客組織必然也是父皇手中勢力之一,那麼……
#專門刺殺太子神秘組織#?
桌前的燈火搖曳他麵上的光影。
太子神情平靜。無人能從這樣平靜而威儀的表象之下窺探出他的心思。
他覺得專門搞這樣的組織好像有點傻,隨手便將其丟進桌案上一支不怎麼用的筆筒之中。
月恰好從陰雲中露出頭來,幽微的光線透徹天地之間,在距離東宮西門外的一條小巷子中,剛剛扛著屍體出去的兩個侍衛驀然停下。幾縷深紅近黑的絲線出現在他們的身體之間。
最先停步的那個侍衛一隻胳膊猛地一抖,這些橫越半空的絲線就迅疾抽出纏繞回他的手上。他扌莫著臉向前走了一步,月光照亮他平凡的麵孔和半邊身體。
他注視著另外一個侍衛,那個侍衛在僵直數息之後,直挺挺倒向地麵,已經和裹在被子裡的那個一樣沒有了呼吸。
他這才慢條斯理地從自己的臉上取下一張薄如蟬翼的麵具。他提著地上的兩具屍體,身輕如燕地在城中穿行,不過須臾已來到這兩個侍衛本打算帶他來的亂葬崗中。
他將屍體丟到地麵便不再去管,隻從貼身的衣帶中取出眉筆與紙片,寫下:
「行動失敗,太子已與皇帝媾合。皇帝不可再信。
夜行人留」
接著他再要去取身份印鑒蓋上,伸手一扌莫卻扌莫了個空。
夜行人呆了一呆,回想起剛才與蕭見深爭鬥的種種,整個晚上以來頭一回麵色大變,隻覺得寒意從腳心滾滾而生到天靈,不由自主就想道:
太子心機不測,淵深似海——眾人誠不欺我!
但現在想這眾所周知的事情毫無意義。夜行人冷靜了一下,立刻取出危急時候的聯絡方式,將今夜發生的種種與自己背後的主人再次取得聯絡。
這次的聯絡是通過一整條暗線進行的,雖然行蹤隱蔽,消息傳遞的卻不免慢上幾分。因此當夜行人背後的人最終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東方的天光已是初白。
他在下人的服侍之下起身洗漱,用過精心配製的早點之後,才在書房中書寫好一份信件,將其封入一張黑色信封之中。
這封信件無抬頭無結尾,隻有一行七個字。
「薛茂卿乃傅聽歡。」
他把信件交給身邊的侍從,說了今日的第一句話:「太子不可再留。為防傅聽歡與太子聯手想分江山一杯羹,你快馬加鞭,將其交給傅聽歡的對頭龍王梁安。」
今時今日,士林中還未聽過薛茂卿,武林裡卻無人不識傅聽歡。
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他是危樓樓主傅聽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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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在蕭見深這裡發生的事情到底是瞞不住宮中的。
消息在天光大亮的時候先後傳進了皇後和皇帝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