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九(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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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算再不明白情愛之滋味,也能夠知道自己剛才所見所聞、所感所想絕不對勁——但他似乎不能確定自己的心意:對一個人有欲望代表什麼?對一個人有感覺代表什麼?如果站在自己麵前的是孫若璧,他們當然便能如蕭見深當日成親時所說的那樣,「共牢而食,合巹而酳。此所謂合體同尊卑」,也應當「生同衾死同穴。」

但如果換成傅聽歡呢?

一個從一開始就不是以真麵目出現,一個從一開始就別有目的,哪怕現在也多給人疑慮的對象?

他們要——怎麼相處?怎麼開始?又怎麼結束?

傅聽歡因為蕭見深的這句話而瞬間自那迷蒙之態中清醒,當他轉回身去看蕭見深時,他臉上已經帶上了那種玩世不恭的輕薄與冷笑之感,隻聽他說:「這是何意?見深隻怕與太多人做了這『意』吧,因而竟不知道這是何意了。」

蕭見深並不動氣,其實他並不知道傅聽歡生什麼氣,他道:「我隻與你如此過。」

傅聽歡:「……」

他受到了驚嚇,這種仿佛麵前老虎一秒變貓的驚嚇讓他都睜圓了自己的眼睛,一臉不可置信你在開玩笑的表情看著蕭見深,並且他馬上就反應過來說:「那十四個男寵呢?」

「不過十四個奸細罷了。孤怎可能與奸細發生關係?」蕭見深道。那被下藥的一夜在這時已經被蕭見深腦海自主清理刪除,都不記得了。

「那其他人呢?你在江湖中竟沒有紅顏知己?你在宮廷中竟沒有側妃寵侍?」傅聽歡冷靜追問。

「……」蕭見深。他看著傅聽歡,簡直無法回答。

然而男人深知男人。

蕭見深這樣的表情反而比他發上一百句穿心爛肚的誓言更來得有效!

傅聽歡立刻就相信了。他默默地呆了一下,才意識到那一次居然是蕭見深的第一次。這樣兩人都是第一次,果然彼此互不虧欠——不對,互不占便宜——?好像也有些不對——

但他看著蕭見深,忽然又笑了起來:「簡直想象不出來,誰能知道——」

本已經差不多被傅聽歡遺忘了的那一夜又明明白白地出現在腦海之中。那一夜在最初的時候或者帶來了一些羞恥與惱怒,這樣的羞恥與惱怒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如同蓋子一樣罩在傅聽歡心頭,讓他忽略掉其他的感覺。但一直到今日,這蓋子消失於無形,傅聽歡就再無法忽略一直醞釀在其中的歡愉與快感,而這樣的歡愉和羞恥疊加,惱怒與快感交並,又成了打翻了調味料的五味雜陳,理亂了五彩線的萬千煩惱。

他不由自主地問了:「那你與我一起……你想——你感覺——」那一夜中……

蕭見深明白傅聽歡的意思。他同樣感覺到煩惱與更深的鬱悶,隻是這樣的情緒從來難以出現在他臉上。

「你當知曉,我隻與你一人一起過。」蕭見深沉聲道,他想著剛才那個清淺的碰觸,頓了頓才道,「餘者我皆不知曉。」

傅聽歡也明白了蕭見深的意思。

這話實非如何明白之話,但此前種種一直到現在,哪怕蕭見深什麼都不說,傅聽歡也不當再有疑慮。

我隻與你一個人一起。

餘者皆不在意。

上一次他身著太子妃的翟衣,以紅巾覆麵,雖從其後知道了蕭見深在發誓的時候便知曉是自己,到底如隔了一層似的不能盡知其意。

而當現在——

當對方再一次清楚的這樣告訴他的時候。

那酸甜苦辣,百味交織成一張巨網,已將他網入其中。

兩人都沉默了下來,夜中的光也在沉默中舒展著自己的身子。

今夜兩人從一同比試到現在,不知不覺間竟已過了蕭見深往常休息的時間。

蕭見深道:「時辰已經不早,這就安歇吧。」說著依舊和往日一樣,自己去了那靠窗的長榻上,把屋子裡的大床留給傅聽歡。

傅聽歡有些怔怔,他一麵想著把人邀請上床——但似乎有些明顯?一麵又想著乾脆自己去長榻上與蕭見深一道休息——但這又更為明顯?

他心煩意亂,馬上又感覺到了自己的心煩意亂,然後因此而不由微微一笑。

他忽然起了興致,有了想法,雖吹熄了燭火,卻沒有立刻上床休息,而是推開了另一側的窗戶,讓那盈盈脈脈地月光自敞開的窗格中灑進來,叫一定清霜重照亮了這寬廣的屋子。

而他在月色下取出蕭見深曾贈與的那管白玉簫。

不知從何時而起,這玉簫已成隨身之物似地和他同進同去。

他將蕭管抵在唇邊。渺渺的一縷簫聲,幽幽切切,低回婉轉,似月下少女在回廊上幾度徘徊;又輕快悠然,亂珠入盤,仿佛牆外佳人銀鈴般的笑聲。

它們在月下散逸著,飛旋著,融入了這天與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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