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六(2 / 2)
對於地點的精確選擇,對於賬冊的猜測與重視……所有的一切,都不像江湖中人的手臂,而隻有在這京師之中,位高權重的某一位執棋者,方才有足夠的人脈與地位知道一切,有足夠的理由和手腕處理一切。
他站在窗前,目光透過著重重殿宇,透過著半座城池,落在了某一個方位。
那個方位正住著一位十分受天下讀書人尊敬之輩。
……但這些日子裡收集上來的證據卻並不這樣表明。
一條條有關危樓的消息被飛鷹部逐一探出呈遞到蕭見深眼前。
江南第一樓,下轄十六路車馬行,擁有足夠的消息來源。
而南運河孫將軍傳回消息的其中一條,則是貢船的失蹤與十六路車馬行的聯係。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證明著當日的那場刺殺與搶奪,從頭到尾都是傅聽歡一手操作。
一切都合乎邏輯,證明著他最初的猜測與疑心並不正確。
……但還是有些不妥之處。
蕭見深微微擰起了眉。站在窗前的他被天光一照,感覺到一絲暈眩與不舒服。這不舒服正來自於月匈膛曾被傅聽歡捅傷之處。這十數日的時間裡,那一道傷口並未愈合,不止沒有愈合,還時時泛起細密如針刺的疼痛。
當日並未見到對方藏在手下之兵器,也許是因為兵器的緣故……
他的手撐在了窗台上,今天的疼痛比往常更劇烈,就像心髒也被人動手給狠狠攪了一下——正在這時,門輕輕地被推開,方謙心自外頭走入室內。他站在門扉之處,正是裡外的分界線,也是光與暗的交界點。
他逆著光,麵容不能看清,卻有著能夠讓人體會的溫柔。
緊接著,他一步跨入室內,很快走到蕭見深身旁扶住蕭見深:「殿下的傷口又痛了?」
「……你知道?」那點痛楚很快消失無蹤,蕭見深掙脫方謙心的手,說。
「何止是我,駱將軍隻怕也心中有數,隻是不敢宣之於口,大約怕被冠以一個窺探太子起居的罪名?」方謙心含笑說。他早已習慣蕭見深日常的冷淡,卻依舊亦步亦趨甘之若飴地跟著對方——實則現在的蕭見深比之最初,待他早已好了不止一點半點,雖麵上一徑冷淡,但不管是東宮還是書房重地,不都讓他自由出入了?
他跟著蕭見深來書桌前坐下,誠懇說:「殿下傷口總痛,恐是當時兵刃奇特之故,殿下還應召宮中太醫會證,擬出個治療之方來才是。」
「此事孤自有分寸。」蕭見深道。
方謙心便像往常一樣默不作聲。但這樣的沉默今日卻不如往常一樣沒有後續。
這一回他並不離開,而是走到了蕭見深身前,他屈下雙腿跪坐在對方腳前,先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一隻手放在麵前的膝蓋上,在感覺那膝蓋僅隻跳動一次而沒有任何其他反應之後,便又把自己的另外一隻手放在了這膝蓋上。
他端端正正地跪坐好,然後仰起臉看著蕭見深。
他身上有一股奇異的鬆香,這是他今日特意染好了方才來見蕭見深的。
他第一次與對方如此接近,周圍再沒有第三者影響他們,他能夠清楚而直接地看見對方眼裡一閃而過的茫然……
成功了,他已推不開我了。方謙心微微而笑。他不再如前幾日那樣戰戰兢兢不敢多行一步不敢多說一句,而是恢復了自己的本性,慢條斯理道:「我知殿下對危樓樓主之心意,但殿下坐擁天下,想要什麼人而不可得?傅聽歡不屑殿下,乃是他瞎了眼;傅聽歡刺傷殿下,乃是他爛了心;而這世上還有諸多不瞎眼,不爛心之人,做盡所有,也隻求殿下垂眸一顧。」
方謙心直起了身。
他的手試探性地環上了蕭見深的月要部,蕭見深沒有拒絕;他就再進一步,伸手扌莫上對方那讓人望之生畏、不可褻玩的麵孔,蕭見深還是沒有拒絕。
他便隻覺心中滾燙。
他深吸了一口氣,開始親口勿對方的眉眼與嘴唇,他喃喃著說:「若能與殿下一夕歡愉,生死亦在等閒之間;殿下恐不知我之身份與目的,然而有了殿下,這身份這目的又有何要緊之處?」
蕭見深:「……」他看著對方,想到了傅聽歡,沒有製止對方的動作。
「我願為您生,我願為您死,我願如那月要間佩,日日伴君不相離……」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輕聲道,「殿下抱抱我,好嗎?」
蕭見深的手扶住了對方的肩膀。
這換來方謙心心滿意足地一笑。他開始替兩人脫衣服,先是自己的,然後是蕭見深的。
他引著蕭見深往書房中供人歇息的小榻中走去,他因欲望而緊繃著聲音,這聲音暗啞低沉:「殿下且親我一下,我想你親我一下。」
他沒等蕭見深說話,又繼續自言自語:「我想與殿下長長久久地在一切,殿下且先恕了我隱瞞之罪。做奸細之輩本不該有心,不該有情,不該相信任何人,最好連自己都不要相信……」
然後方謙心的目光落到了蕭見深臉上。他與蕭見深雙雙滾倒在榻上,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沉默許久,方才說:「殿下不知道,殿下究竟有什麼樣的魅力,幾乎讓人心甘情願地付出一切,一切其餘的都變得無所謂了——」
蕭見深也被這樣的剖白所蠱惑了。
他盯著對方的麵孔,終於緩緩低下頭去,將親口勿落在對方唇角。
然後書房的門就被驟然轟開!
傅聽歡站在此間,一字一句,風刀霜劍:
「蕭——見——深——」
他的聲音在此中斷,一口腥甜沖出了喉嚨,卻又立刻被主人反吞回去。
於是從喉到心到肝到脾到肺到腎,無一處不如鋼刀刮骨、烈焰焚軀那樣疼。
傅聽歡怒極反笑,他再一開口,風雷聲動:
「你敢負我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