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五(1 / 2)
蕭見深:「……」
蕭見深覺得對方的畫風有點不對。此刻大家討論的重點難道不應該是糧草的問題嗎?
他說:「此事與傅聽歡有何關係?」
傅清秋好笑道:「聽歡乃我唯一兒子,我有一擔米,傳他一擔米;我有一個山莊,傳他一個山莊;我打下了一片江山,傳他一片江山——我沒有東西,可以不傳;但我沒有兒子,就算有了這天下,又要去傳給誰?」
蕭見深不悅看了對方一眼,不滿自己的江山就這樣被送走了。這東西要送,明顯也隻能自己來送!
傅清秋此時一振衣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金鈎劍被他拿在了手中,銀亮的劍身於此時迸出了一線金光。
他步步走向蕭見深,眉宇中終於有了肅殺一片。
「陛下有這千秋江山,何必招惹一個男人?陛下就算要招惹男人,何必招惹傅聽歡?」
「傅某原先並不知浪子竟是當朝天子。」
「浪子在此,糧草與傅聽歡,必選傅聽歡。」
「天子在此,糧草與傅聽歡,天子孰為選?」
蕭見深一時竟不能言語。
假設傅聽歡與糧草在此,他究竟選二者中哪一個?
傅清秋也並不需要蕭見深言語!
蕭見深的答案早已寄於他的心中,他自己的答案也早已存於自己的心中。
他此刻已想出劍,他有一招殺招。那殺招使出,濯濯清江萬馬奔騰,滔滔天水川流不息!一劍如一川,一川化萬水,萬水之間,殺招萬千!
可是他不能出劍。
他生平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
自他從位置上站起來之時,他已落入泥淖之中,他十成功力還在他體內,他的劍亦還在他手上。但若要殊死一搏,那基於數十年來數百對手而成的預感告訴他:沒有第二個結果,他的功力不再是他的,他的劍亦不再是他的!
一絲冷汗從傅清秋額劍冒出。
他的手重逾千斤,他的劍重逾千斤。
他看著蕭見深,注意到蕭見深微微不耐的表情……於是那在腦中與口中幾轉的念頭,便緩緩說出了口:
「陛下是否好奇,糧草究竟是誰劫的?」
這話說得正是時候!
因為此刻蕭見深正在腦內是否要直接打斷傅清秋的兩根肋骨,告訴傅清秋怎樣直奔重點。
蕭見深剛要抬起的胳膊又放了回去,隻道:「劫糧草的不是傅莊主嗎?就如一靈觀與摩尼教那樣?」
蕭見深其實隻是隨口一句話,他本想說的乃是,『就如同一靈觀與摩尼教那樣,藏了孤鴻劍在自己教派之內,引起武林爭端……』
但他說道一半,就看見傅清秋悚然一驚的表情!
然後他就好像明白了什麼……
果然傅清秋在一驚之後又是一哂,然後說:
「既然陛下都已經知道了……不錯,傅某也不忌憚承認一靈觀與摩尼教之事乃我之計劃。」
原來一靈觀和摩尼教的幕後主使者是你。蕭見深淡定冷靜理智地得知了這一秘密。
「但計劃這些事情的人又非傅某。」
「這計劃乃是那幕後之人。」傅清秋徐徐說,「那幕後之人與一靈觀的靈玉接觸,又在摩尼教與歸元山莊中埋下暗釘,而與一靈觀及摩尼教不同的是,傅某窺出了那個暗釘,且借由著那個暗釘與幕後之人做了一些接觸……」
「對方想要的,陛下應當知道。」傅清秋道。
蕭見深沉思了一下:「霍亂武林?」
「不錯。」傅清秋道,「傅某之所以參與這計劃,乃是因為傅某同樣有個計劃,陛下也應當知道。」
蕭見深於是又沉思了一下:「統治武林。」
傅清秋於是撫掌大笑:「正是這個道理!大丈夫生而頂天立地,豈可庸碌一生?庸碌一生,何異豚犬蟲蛇?」
蕭見深覺得自己簡直不能更機智,所以他盯了傅清秋一眼,然後說:「你是否還想說,你拚下著武林,正是為了傅聽歡?」
傅清秋斷然道:「我當然是為了我自己!」
蕭見深正自一愣,以為自己想錯了之際,就聽對方再說:「但這基業百年之後,必然也要傳給我之後代!」
蕭見深:「……」
傅清秋此時已將手從金鈎劍上撤下。
他背負雙手,在蕭見深不遠處來回走了一圈。
他依舊伺機而動,但不管他走到哪一個盲點死角,虛空中總有一道氣息牢牢地鎖定著他,圓融如意,毫無破綻。
傅清秋的指尖在微微顫抖。
眼前這所有的一切,都和原定的計劃並不相同!
他與幕後之人合作,在這江南中一共藏了十三個藏兵之莊,合計甲兵一萬四千餘人。
這一萬四千餘人的所有供養,在雙方的約定之中,都由那幕後之輩提供。
說不上誰吃虧誰受益。傅清秋與對方都心知肚明,這不過是一次利益交換互相利用罷了。對方不可能直接出麵也不可能在這江南之地有什麼武林上的根基,他需要一個武林中的代言人來幫他處理那些不好由他出麵的事情;而傅清秋同樣需要一個契機,一個再向上發展的契機。
武林中已經風平浪靜太久了。
從二十年前摩尼教之事之後,就一直風平浪靜到了現在。
歸元山莊雖已是武林中數得著的名門正派之一,但其上還有一靈觀,還有摩尼教。他就算再平平穩穩地發展個十數年,也撼不動那些老牌教派的地位。
如此人生一世,豈不全都虛度?
又談什麼留名青史,基業萬代?
糧草一事,幕後之人找他合作,他本就不真心與對方合作,他手中本就有人,如果再有了這一船船的糧草,別說江湖,就是天下都大有可為!
何況江湖之中,他本也已經同那幕後之人一起,先處理掉了一靈觀,又以大批孤鴻劍攪亂武林,這武林領袖之位,本就唾手可得。
所以他給了對方一個建議。一個能將糧草拿到手,還能牽製住對方的心腹大患,當朝皇帝的追兵的建議。
隻是千算萬算,算不到追來的就是皇帝,也算不到皇帝就是浪子蕭破天!
傅清秋忍不住眼皮連跳了兩下。
糧草一事,他自覺已機關算盡,卻沒有想到兩點:
一者皇帝武功絕倫,將他一路布置的人切瓜砍菜,梳理了個血流成河;二者那幕後之人如鼠,蕭破天如貓,幕後之人見蕭破天猶鼠見貓,百裡之內望風而遁!
現在蕭破天一路追查到了這裡,所有的糧草線索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蕭破天不可能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