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憶(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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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讓我來送信,說這是你們獨有的交流方式,他也不敢來見你,擔心自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哈啊哈,寫信啊,真是不錯的主意!」何茼英突然笑得像個孩子。

「那這封信就請你收下吧!如果後麵回信需要我的話,也可以囑托我。」

「是啊,如果我一個人走到林梓棠的門前被他撞見,他的臉又要憋的通紅吧!哈哈!」何茼英已經一掃開始的拘束,笑著收下了信箋。難道寫信真的有如此魔力,讓他們返老還童了嗎?

「那麼,何女士……這是我的電話。」我遞給他一張名片。

「不必了,就像上學時候一樣,我放在窗台,你若看見了便取走吧。」何茼英沒有接下我的名片,但是似乎覺得不妥,在我要收回的時候又拿了過去,並且認真念了出來,「推理小說作家,真是不錯的職業,和你師父一樣會有出息的。」

「謝謝,我還要繼續努力呢!」

我話音剛落,抬起頭,何茼英已經轉身回到屋內,也許是迫不及待想打開信封了吧。

之後的日子,我就來往於二人之間,有時候林教授還會敦促我去看一看窗台上是否有新的信箋。他每一次寫信都十分用心,為此,創作作品的精力大大減少,原本一直在寫的小說停了大半個月未動筆,好像又回到了年少時的熱戀一般。而何茼英那邊,也是很勤快的回信,基本上第二天就會在窗台上出現,清晰而整齊地盛放在一個小簍子裡。某一天,我還發現窗台上加了個大大的雨篷,應該是怕雨水打濕了信紙吧,真是夠細心的。她的這些舉措讓我也感受到了絲絲暖意,同時替林教授感到開心,他已經有足夠多出色的作品了,是否繼續寫作也無關緊要,現在是他享受晚年生活的時候。

隻是,似乎熱戀期並沒有維持多久便悄無聲息地度過了。在起初的兩個月,林教授他在讀完信以後都會深深親口勿信紙,再小心翼翼地放回信封裡,最後將信封一張張疊放在他寫字台的抽屜裡。他告訴我這是過去對待彼此信件的神聖方式,也是彼此情感的體現,即便對方看不到你的動作和神情,你也要見字如麵,像親口勿戀人的臉龐一般親口勿信箋。但是有一天起,他不再做這些動作了,每每看完信都是草草裝進信封,隨後呆坐半天,他的神情也再無甜蜜,而是顯得十分僵硬。在我見他的最後幾天,他甚至都沒有再寫信,倒是何茼英主動寫過幾封,可林教授都沒有打開何茼英的信封,便裝入了抽屜,雙眼無神地望著窗外,不知望了多久,又伏在案上重新開始殷勤地寫作了。

對這一轉變,我當然直言不諱,想問問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林教授似乎並不想分享,「老年人了,不要做太多的幻想了。」他這樣說道。之後他隻和我交流創作方麵的事情,閉口不談何茼英了。我猜想,也許是何茼英在信中說了些什麼讓他絕望了吧。

半個月以前,何茼英就搬走了,住過來僅僅三個多月,看上去就是在躲避著林教授,兩個人這麼快就到了分崩離析的地步也是我沒有預料到的。據村裡人說,她回到了家鄉湖南的小城。

一直到三天以前,也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他主動提起了那些信件。「餵,鬱修,把那些東西都燒了吧。」林教授指了指抽屜的方向。雖然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但我當然不會忤逆他的意思,我把他所指向的抽屜拉開,裡麵摞著大概有三十多封信,已經將抽屜撐得滿滿當當的,「全燒了嗎?」我有些遺憾地問他,希望他還能回心轉意,但是他還是堅定地點了點頭。

這些信,付之一炬。我現在有些後悔沒有偷偷留下一些可以一窺究竟,也許裡麵暗藏著什麼秘密。何茼英的殺人嫌疑的確存在,但是她的遠走,也成了幾乎完美的不在場證明,而她和林教授之間的秘密也成了風中的灰燼。

「慢著,先別急著講下去,」梁澤棲一等我說完就擺了擺手示意我聽下,「這裡的話對於警察出示的遺書碎片就有了合理的解釋,也就是其實是林梓棠讓你去燒的是嗎?」

「的確如此。」

「那麼,他應該不至於頭腦不清醒到忘了遺書寫好放在哪兒了吧。所以,你不是誤燒了遺書,而是林梓棠有意讓你燒毀的。至於為什麼要燒毀,也有兩種可能,一是對於遺書內容有所改動,所以要把之前的版本處理掉,二是這隻是遺書的草稿,真正的遺書另在別處。」

「啊!那我們隻要找到真正的遺書我應該就可以被還以清白了吧」

「對,但是林梓棠的家肯定已經被仔細搜查過了,遺書還可能在哪兒你有什麼想法嗎?」

「唔……暫時好像沒有什麼想法,如果講求落葉歸根,林教授的老家在鹽城,有可能會快遞回去什麼的嗎?」

「我覺得不會離開上海。算了,這一點先放著,你接著講吧。」我看見梁澤棲的眼窩又深深地陷在了陰影裡。

路菲菲

在林教授畢業的最初十年裡,也是他最為風光的十年。憑借著一本《泗水迷案》,成功拿下中國推理小說年度最佳新人獎後,他和當時資金雄厚的光燿出版公司簽約,加之儒雅的外表一舉成為顏值加實力的雙料紅人,風頭無量之下,也有許多借機炒作的人湧現。

其中戀愛緋聞是最多的,因為林教授自與何茼英分手後就沒再交過女朋友,所以若是傳聞誰成了她女友,必然受到大量關注。什麼新手女作家、演藝公司素人紛紛借各種活動和林教授接觸,有了合照就仿佛坐實了戀情一般,迫不及待泄露一些曖昧的消息,那時候網絡不發達,一傳十十傳百後,從曖昧可以傳成結婚生子。但是,即便如此,林教授從來不反擊,他向來不關心這些「身外事」,光燿出版公司會適時充當經紀人的角色予以聲明,但是由於沒有本人的否認,往往謠言還會持續一段時間,直到當事人覺得熱度夠了,再來個假惺惺的辟謠,算是演得一出好戲。然而這種文娛界卑劣的手段卻從未影響過林梓棠教授,他一直主張用作品說話,兩耳不聞窗外事。

自從上了年紀,這樣的緋聞就少了許多,況且林教授長期單身的形象也已經深入人心,他也一直保持著潔身自好,如同君子蘭一般,反倒是有聲音說他是否喜歡男人,總而言之並無太多感情上的花邊新聞。但是就在半年以前,卻再次出現了一個借林梓棠教授炒作的女網紅。

根據網上資料顯示,這是一個叫做路菲菲的平麵模特,年僅22歲。她在博客上分享了一張照片,內容是一個背對著她側身睡覺的中年男人,從背後看,無論是發型發色還是體態都和林梓棠教授十分相像,讓不熟悉的人確實難以判斷,路菲菲則在鏡頭前比了個愛心的手勢,如同情侶間秀恩愛。加之她配上了一段極具爭議性的博文:喜歡樹林,喜歡樹林從早到晚的任何樣子。當媒體看到後立刻開始了捕風捉影,而所有人很快聯想到了林梓棠教授身上,話題愈演愈烈,許多人開始質疑林教授老牛吃嫩草,我為此感到憤怒至極,立刻打電話給林教授,想告訴他事情的嚴重性。沒想到林教授還是一如既往的淡定,「無根的風,來得快去得也快!」還記得他這樣對我說道。

過了兩個月,也就是距今四個月前。這段時間裡,那個叫路菲菲的模特還算消停,隻是時不時感嘆一下生活,這些無病而吟的文字讓我覺得惡心。

正當輿論漸漸消退,大眾的目光轉向其他新聞的時候,這個模特又開始了第二輪炒作,在博客上傳了第二張照片,照片中她手捧一本林梓棠教授新作《黎明的反擊》,背景是一個虛化的男人,穿著貼身睡衣褲,看輪廓又是與林教授相似。她此次配文:桑梓有美意,海棠無俗姿。這句話不知道是他哪個文人墨客朋友提供的,文采尚佳,替她炫了技,但是竟然敢大膽地直指林教授的名字梓棠。媒體再次調轉槍頭回來,這一句話加上這張照片幾乎是要把二人的緋聞給坐實了,輿論如同山呼海嘯一般,大多是批判林教授的,說他是晚節不保。

我在網上看到眾多骯髒的言論甚囂塵上,實在是無法接受,忍不住告訴了林教授,本以為他還會像以前那樣不為所動,所以我已準備好了一大堆理由來說服他反擊對方,沒想到這次他看過消息,沒等我說話呢,就開始雷霆大怒,「這個什麼模特啊,欺人太甚了!我以為她見好就收了,沒想到還變本加厲,我必須讓她知道後果的嚴重性!」林梓棠教授青筋暴出,嗓門很大,說完他的嘴唇還在微微顫動,眼睛裡也布滿血絲,看得出已然對路菲菲恨之入骨。

前後反差之大也確實讓我感到有些意外,不過他總算有了維權的意識那是再好不過。好比戀愛中的男人一定會堅定地撇清曖昧關係一樣(這是一個男人應該做的,但未必是每一個男人都做得到的),也許正是與何茼英的舊愛重燃讓他有了維護自己愛情的本能。林教授立刻聯係了最好的律師,甚至請出了私家偵探,一麵起訴路菲菲,一麵扌莫清她的底,他擔心背後有更大的團隊在操控。

起訴書一寫,那個模特路菲菲似乎如驚弓之鳥,馬上刪除了微博,還澄清自己和林梓棠並無關係,是網友的聯想能力太強了。她私下寫了一封道歉信過來,乞求諒解。難道她真的以為林教授不會來真格的嗎?換作任何一個名人,都會立刻對此類謠言予以痛擊,我隻能說林教授從前太過善良了,讓這些蛇蟲鼠蟻有恃無恐。

總算這一回林教授沒有選擇輕易原諒。

偵探確認了路菲菲背後沒有團隊,她和父親聯手策劃了這一起炒作,那個模糊的身影也是她父親出演的。不過除此以外,偵探發現了她的諸多「黑料」,可以說路菲菲本人簡直和「假」沾親帶故。首先是學歷造假,初中畢業成了英國留學生,領取了美貌與智慧並存的頭銜。可惜其次,就連美貌也是假的,偵探找出了路菲菲的初中畢業照片,和如今相比,明顯多處整容,甚至還挖出了她前往韓國填脂隆月匈的記錄。雖然整形是個人選擇,並沒有對錯之分,但是往往我們還是對天然美女青睞有加,何況這些信息通通被她隱瞞,她可是多次在微博表示自己沒有動過刀。最後就是獲獎經歷造假,微博簡介中的模特比賽經核查全都是子虛烏有,不僅沒有獲獎,路菲菲自稱名模,卻至今沒有登上過任何一本雜誌,網絡商家才是她的主戰場。

林教授大手一揮,讓偵探將這些信息公之於眾,徹底擊潰了路菲菲的人設,也證明了自己的清白,網上的言論開始一邊倒地討伐路菲菲,言辭犀利。我想,他們當中又有多少人曾經把同樣的汙言穢語拋向過林教授呢?當然,對於路菲菲而言,她的人生也注定毀於一旦,在這種情形下,路菲菲應當具備殺人動機,且可以和父親一起聯手作案。不過與何茼英一樣,她遠在山東,如果沒有來過上海的話,不在場證明就是一座不可跨越的高山。

「叮叮叮,叮叮叮……」正當我打算繼續講述的時候,一陣急促地鈴聲傳來,大多數燈都隨之熄滅,隻有走廊裡孤零零地幾盞夜燈。

「熄燈號啊。」石嶺成看了看表,「同誌們,聽故事時間就是快啊,但是到點該睡覺了,在這兒是死規矩。哎,我得去巡查了,你們也早點睡吧,少聊天啊,不然給別的管教訓斥了我也難辦。」說罷,他站起來掖了掖褲月要,提起板凳轉身離開。

「正好,我不在你們就別接著講了,不然這忙我可不幫了啊。」石嶺成又回頭補了一句,在昏暗的燈光下,露出些許可愛的邪魅。

我轉頭想看看梁擇棲,無奈光線太暗,我的眼睛適應了一會兒,慢慢將他的輪廓勾勒出來,他用手指尖托著額頭,眉頭微蹙,似乎還未消化完我剛剛講的內容。我想跟他說些什麼,卻又不便打斷他的思考,漸漸地,我的眼皮也感到沉重起來。今天太過疲憊了,眼睛旁邊的灼燒感尚未褪去,但是困乏襲來,身體也隨之緩緩倒下,前後不過五秒的功夫,我便進入了夢鄉。

在夢裡,過去數月發生的事情越發清晰,我飄忽在空中,用上帝的視角審視著他們。何茼英正坐在窗前殷勤地回信,窗前的叫不出名字的植物遮住了她的臉,但突然她又將手中的信撕個粉碎,在紅色的果實縫隙中,露出了血紅的雙眼;

路菲菲正在傲慢地敲打著鍵盤,修飾著照片,一番操作以後歡快地點擊了發布,但下一秒她卻在跪地痛哭,屏幕上每秒都在更新著數以千計對她的口誅筆伐,她握緊雙拳砸向了電腦,鮮血順著雙手流下,滴在了那本《黎明的反擊》上。

然後出現了兩個中年男人,勾肩搭背,一臉的不屑,其中一人手上拿著一本劇本,我用力地去看清上麵的字,無論怎麼看都那樣模糊,隻是他們口中囫圇說著:「殺死林梓棠!殺死林梓棠!」我認得他們,這是我本要接著講述的兩個混蛋。

我繼續在空中漂浮,更多的畫麵從我麵前閃過,林教授正在興奮地向我炫耀:「鬱修啊,我正在創作一部神作!」他一邊說著,兩眼放光,慢慢地,光變成了審訊室刺眼的燈光,褪去後,是那兩個警察麵無表情地注視著我。他們嘴裡呢喃:「購買記錄,購買記錄……」

然後,許多寫有我的名字的卡片、單據、電腦記錄鋪天蓋地地出現在我眼前,我開始天旋地轉,突然越來越多的鏡頭出現,裡麵是我正在簽名的各個場景,有各種地方,簽售會、快遞簽收單、出入登記、募捐記錄表等等,我想定神抓取那些畫麵,但是我的手一觸碰上去,就會消失不見。直到,還剩最後一張畫麵,裡麵是一隻熟悉的手遞給我一張紙,紙上的內容模糊不清,大概是我根本沒有仔細看過它吧。

畫麵裡的我隨手接過了紙筆簽下了名字,我再次沒忍住用手想觸扌莫畫麵,它同樣很快消失了。

我馬上就要墜入無盡的虛空,再也尋它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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