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借著酒局下套 封住多事的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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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蓋著一層厚厚的積雪,能淹沒腳脖子,白茫茫的一片。溫度還是零下35度多,幾十隻麻雀在耀眼的白晃晃的冰雪麵上,吃著草尖上的種子,嘰嘰查查飛來飛去。馬群聚群在砂石路一邊,身上裹蓋著一層細雪,鼻孔噴出一股一股的白氣,甩著頭搖動著尾巴相互擁擠著立在雪地上。空中依然飄零著細碎的雪花。這片牧場是阿來夫的冬牧場。馬群把鏡麵一樣的雪蓋子刨得稀巴爛,迎著太陽看一點不晃眼,羊群踏著碎雪片,低頭吃著露出的草尖兒。

選礦廠除塵係統的水管噴不出水霧來,粉塵隻能直排飄落到雪上,灰蒙蒙的一條灰色飄帶,毫無遮擋地塗寫在雪白的草原上。井下汽車運礦的尾氣夾雜著炮煙從回風井冒出滾滾的白氣,隨風吹到蒙古包前麵,一股嗆鼻子柴油味。鍋爐的引風機嗚嗚響著,高高的煙囪一個勁吐著黑煙,白毛風像沒吃飽飯似的,有氣無力驅趕著來侵襲雪白牧場的烏黑長龍。阿來夫習慣了這樣的天氣,坐在馬上在羊群後麵溜達。他明顯的瘦了,聲音有點沙啞,彎下月要抓了一把雪,在手中揉搓了幾下黑黑的水一滴一滴落在雪上。我眼鏡上掛滿了細雪,他從馬背上跳下來,指著說:「看到了吧,看到了吧!這煙塵灰落在雪上黑乎乎的一大片,羊吃草能不生病嘛。黑黑的雪水流在草原上,草能長嗎?」

「你有臉給我說這些,商店開業那天,你喝醉了酒,下午躺在辦公室的走廊口,吐了一堆,現在還有一股臭酒味,嫌雪黑到走廊裡擦地去。」

他鼻子頭凍得通紅,嘴裡呼出了一股一股的白氣:「憑啥呀,擦地又不給錢。雪化成了水,一年又過去了。」

我隔斷了他的話:「到飯點了,去你兄弟商店喝兩杯。看你紅光滿麵的是旺運,準能贏。」

巴雅爾的心機很夠用,同是一個爹的種兒,十個阿來夫加起來頂不上他一個。他盯上了礦區裡住著850多人,開了個商店。阿來夫到礦區溜達的比以前明顯多了,兄弟倆的關係也漸漸好了起來。商店開業那天,鞭炮劈裡啪啦的響,招引了好多人在商店門前圍觀,那場麵在偏僻的草原顯得十分熱鬧。巴雅爾擺了三桌,把幾個項目部的經理、嘎查長和工區長請到了畢利格酒店。當然還有岱欽、俄日和木、伊日畢斯、阿來夫和查娜。巴雅爾這個人,說他料事如神有點誇張,但也不為過。至少說為達到自己的目的,他走一步能把三步之外的事兒鬧機密了。就拿商店開業請伊日畢斯來喝酒來說,麵上是請的岱欽,順便捎帶著他老婆伊日畢斯。其實他請的伊日畢斯,順便捎帶著岱欽。吃飽喝足臨走回禮,他送每人一個木碗和一個白色的哈達。最後單獨給了伊日畢斯一個小提兜,裡麵裝著一個銀碗和一個藍色的哈達。用他本人的話說,舍不得羔子套不住狼。一個嘎查打交道多了,他扌莫透了伊日畢斯脾氣,用一個銀碗緊緊地堵住了她無理也要攪三分的嘴,用一個藍色的哈達牢牢拴住了她先己後人自私的心。她想吃甜棗,自己手裡拿著橄欖,也會去借一個或不惜花錢買一個甜棗放在她嘴裡,絕不會圖省事或者痛錢,把手中的橄欖放在她口中。不借開業的機會打點伊日畢斯滿意,以後約岱欽來店裡喝酒「詐金花」,肯定行不通。礦工和家屬吃的喝的用的全在商店買。他經常和項目部的單身漢喝酒聯絡感情,稱兄道弟的籠絡人心。26日發工錢的那天,總是免費擺上兩桌,他領一桌,岱欽領一桌。酒醉飯飽之後免費喝礦泉水,關起商店裡屋的門,甩撲克啪啪的響聲夾雜著嚷嚷吵吵的喊聲,到商店買東西的人,推開門探進腦袋瞅瞅門道,也上了「詐金花」的癮。一兩圈下來,有的人在岱欽的牌前壓上五十或者一百的紅票;有的在巴雅爾的門前壓上一百的;三四圈下來看眼「押寶」的人往兜裡塞進四五張紅票子。「押寶」得來的錢不心疼,瞅準手氣好的,三四個人會一齊釣上五六百的「魚」。「釣魚」的人多,壓得錢就更多,個個瞪紅了眼瞅著上莊或者下莊的牌,有的擠眉弄眼,有的扌莫耳朵,有的伸指頭的,都盼望著自己壓錢的那個人的點大。「釣魚」的人越多,阿來夫就輸得越多,不到十圈,阿來夫的酒勁漸漸消退了,身上的錢也輸光了,又搭上了12隻兩歲的羯羊。後來是天天晚上都這樣熱鬧,啪啪的撲克聲夾雜著哈哈的笑聲,商店前後上夜班的礦工休息不好。有人向礦區保安巡邏隊和邊防派出所駐礦警務室舉報了。礦警務室突擊檢查現場,沒收了桌麵上一堆一堆的錢,並罰款1000元。明明是項目部的人舉報的,可巴雅爾偏偏埋怨是礦山的人告的密。他找事跟礦山過不去,尋茬兒找事是有他的目的----暖氣費水費房租費,一直拖著不想交。他到辦公室屁股沒落下,嘿嘿的說:「開業那天也沒敢驚動您……」高擁華清楚他的來意,一聲不吭的聽著。他見沒有反應,沒有順著他的話頭問下去,有點著急。忍不住了急切地說:「小商店沒開幾天,有人就登門子要錢,催繳那個費的那個費的,手頭有點緊呀,等手中的錢寬鬆了,行嗎?」高擁華吱聲了:「彎彎曲曲說那麼多碎話有啥用?!寬鬆一兩個月,也行!」話剛出口,他的臉色就變了,把邁出的腳又縮了回來,轉過身坐在沙發上,臉上強堆著笑:「高經理呀,你也太高估我了,兩個月是短了些,寬鬆到年底吧。」他裝著聽不懂他的話:「也行,兩年的錢一齊交。」怎麼可以這樣賴賬,不想交錢就明說。巴雅爾的算盤打反了,耷拉著頭離開了辦公室。

一個周後,他請嘎查長和我到他的包裡吃了一頓飯。他住的蒙古包比巴圖的大多了。包的右前方停放著一輛勒勒車,勒勒車軲轆旁邊拴著一批棕紅色的馬。勒勒車的左前方風力發電機在不停的轉著,蒙古包與風力發電機之間用兩塊工字鋼把「小鍋蓋」牢牢壓在草原上;蒙古包後麵的草坡上有一個小敖包,石堆中間的蘇魯錠長矛上係著七八條藍、白、黃、綠、紅色的哈達,石頭堆上插著柳條枝,柳條枝上栓滿了各種顏色的小彩旗,微微的來回擺動。這個包外麵看很不顯眼,顏色也不鮮艷,可裡麵很排場。烏尼乾新刷了油漆,哈那也像是剛擦拭過挺新的,圍氈藍色與紅色搭配的錯落有致,成吉思汗的掛毯頭像,不依不偏掛在門口對麵的哈那條上,地上鋪著羊絨地毯,炕中間放著一張紅色的小飯桌。

去包裡吃飯前,我問過額日敦巴日嘎查長:「為什麼會有這些規矩?進包後不能隨便亂坐,喝下馬酒前有好多步驟嗎?」額日敦巴日笑著說:「你問的這些,我也鬧不機密,這都是傳承下來的規矩,年輕人都不講究這些了。按通常的規矩,主人會安排尊貴的客人坐在正北麵的位置,男人一般都坐在西麵,一進門西側靠門是放馬鞍子的;女人一般都坐在東麵,因為櫥櫃廚具放在東側,女主人用起來方便;西北角是供奉佛爺的,佛龕前是主人坐的位置,外人是不能坐的。」

我從門的左邊進入後,巴雅爾的姑娘蓮花手捧哈達和銀碗來敬酒。蓮花身子前傾雙手托著藍色哈達,我躬身雙手接過將哈達掛在脖子上,禮節性地說道:「賽拜努。」接過銀碗後,先用無名指輕輕蘸酒彈三下,依次是向天、向地,最後向姑娘額頭上輕輕扌莫一下,最後一飲而盡。站在一邊的巴雅爾哈哈大笑起來:「林礦啊您的規矩懂得真不少,再待上幾年,就成了蒙漢兼通啦!」我用手指著身邊的額日敦巴日:「我這是現上轎現包腳,跟嘎查長學的。」他執意讓我在背靠成吉思汗畫像前坐下,額日敦巴日坐在左手邊。我覺得不合適,試圖與額日敦巴日調換一下座位。巴雅爾不急不慢地說:「林礦啊,沒那麼多規矩……按牧區的規矩,下馬酒要喝三碗的。」他和額日敦巴日端碗一飲而盡,接著又斟滿。巴雅爾從暗紅色的長方條的木盒裡拿起一塊前達拉板把肉,給分割成一片一片的肉後,用刀子把達拉板的肉剃割的很乾淨,用刀尖在達拉板的中間戳了一個小洞孔,又用刀子在小洞孔四周狠狠地劃割了幾下,然後用刀把敲打著,把達拉板打碎成好多碎片。我半醉驚訝地問:「真是要氣死狗呀,吃的這麼乾淨,門外的大黃狗吃什麼……辜負了狗整天給你看門護院的忠心。」話還沒有說完,額日敦巴日紅著臉哈哈大笑:「不要罵他小氣,這是牧民的老規矩。」他給我講了一個故事,是他小的時候聽父親說的:很早以前有一個賊去偷一位牧戶的羊,剛靠近羊圈時,牧羊犬撕心裂肺的狂叫聲驚跑了偷羊人。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牧羊人連夜轉移了營盤。隔了兩天,偷羊人再次去時已是人羊兩空。其中有個賊懂點巫術,在牧場的灰堆裡找到了一塊達拉板,用羊糞火把達拉板燒得通紅,往上撒了一泡尿,偷羊人根據達拉板上開裂的紋理走向,找到了牧羊人轉場的地點,把羊偷走了。後來牧羊人知道偷羊人按達拉板上開裂的紋理偷羊這個故事,吃手把肉時,就特意把達拉板敲碎,盜賊就不能根據紋理判斷牧羊人轉場的方向,這種風俗一傳十,十傳百,一直傳到現在。

我點頭迎合著:「有這規矩,又學了一招。」

「草原白」的勁特別大,我的臉燒得通紅,額頭上冒出了汗珠,用手扌莫了一把,端起酒杯說:「好呀,你把達拉板敲得粉碎,是怕我來偷你的羊呀。」

蓮花提著銅壺給一一滿上了一碗鍋茶,站在一旁朝著我呆呆的發笑。我放下碗一個勁的撓頭,比做錯了事還難受。巴雅爾酒興上來了,割了一塊一塊的血腸逐個放在碟子裡,從西側哈納牆上摘下一把馬頭琴,閉著眼晃著頭拉起了馬頭琴,渾厚優雅的琴聲,伴奏著響亮纏繞的歌聲在包房裡盪漾。碟子裡的血腸沒吃完,額日敦巴日又把一大塊羊的琵琶骨和四條長肋骨放在血腸上。巴雅爾端起酒杯對我粗聲大氣地說:「林礦呀,人生要清零。這個清零不是感情,是積怨和不愉快的事兒。」

他記恨著進「局子裡」的事,一直把罪名安放在嘎查長和蘇木長身上,從來不承認是「詐金花」惹的禍。嘎查長拾起話頭說:「清啥零呀,本身沒有的怨恨,清個啥?不是別人想簡單了,是你想復雜了。林礦來礦山不長呀,沒和你吵過嘴打過架。咱們是一個嘎查的,抬頭不見低頭見,啥事說不開……」與他碰了杯,說,「乾了,不就清零了嘛。」巴雅爾前傾著和我碰著杯:「走一個,乾杯!」

我擔心他節外生枝,主動把話題回歸到暖氣費水費這事上:「冤家易解不易結。拿你商店的暖氣費水費房租費的事說吧,你也要考慮礦山的實際,租房的不止你一個人,給你的暖氣費水費房租費全免了,其他人知道了到我辦公室來,我拿什麼理由回答。你給我支個好招,讓他們不依不偏。我這話—不好聽—理正。」他端著酒杯不說話。

我又問:「有啥好招,說出來聽聽。」

「我有草原,礦工沒有。不一樣的情況,情況和他們不一樣啊。用賠償的差價補齊行嘛。」我想不到他會說出這話來。伸著手指對他說:「這是兩檔子事,貼不上邊呀。」

額日敦巴日摳著鼻疙:「隻要你邁出第一步,不愁礦山那九十九步邁不過

來。」巴雅爾說:「嘎查長啊,聽錯了,林礦讓我給支個招嘛。我不用不交暖氣費水費,礦工不偏我的。」他用手搓了搓眼睛,朦朦朧朧地說:「礦工和我不一樣呀,他們的暖氣費水費房租費是項目部的事,項目部給他們交了呀。我不行呀,礦山不給我免了,沒人替我交,要不嘎查替我交了吧。」

「礦工給項目部掙錢,項目部該給他們交呀。羊毛出在羊身上,年底從獎金上就扣掉了。你不給嘎查掙錢,嘎查賬上也沒有錢,拿啥替你交呀。」

「礦山不能拿我們的牧場和水賺錢呀。蓋房這片地是我的牧場,喝的水是阿來夫牧場的,燒暖氣的煤煙落在我的牧場上,雪上麵黑乎乎的一片,礦山該給我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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