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右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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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白騎著馬徑直南下,一口氣也不知跑出多遠,直到馬匹力盡,才抱著老人下馬休息,心中仍是驚悸不安。他自家事自家知,哪裡有什麼鮮卑追兵!是他讓裴山帶著裴家子弟繞到北麵羯人來路上,弄出追兵陣勢,意在引走那凶悍棘奴。自己則趁天色昏暗悄悄埋伏在村口礁石之後,靜待獵物入圈,務求將那鐵塔般的羯人首領一舉擊殺。

司馬白這一聲東擊西的疑兵之計雖然圖著僥幸,卻也陰差陽錯步步如意。最令他忌憚的棘奴果然被疑兵引走,還捎帶引走了一個不知虛實的精悍羯人,五人中隻剩三人,而那老人和封進壓根沒被司馬白放在眼中。他料定這幾人慌慌張張如驚弓之鳥,登船在即不會注意到隱在礁石後的自己,隻要偷襲得手,那便大功告成!

可惜功虧一簣,司馬白萬沒想到那首領鎧甲如此精良,這般近的距離,竟還射穿不透!

一擊失手後,不知裴山能拖住棘奴多久,再糾纏下去太過冒險,他哪裡還敢再戰,瞬間起了逃跑的心思,一念既起,說逃便也就逃了。

「隻差一點點了」司馬白自言自語,低頭望了望月匈口被震裂的護心鏡,嘆道,「也不知裴大那邊情況如何!」

「哈哈嗬嗬」

一聲滲人的笑聲從身邊響起,司馬白轉頭看去,原來那老人已經醒了過來,正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看。司馬白這才琢磨起這老頭,心道萬險時刻那些羯狗也不曾把他丟下,不知此人究竟是何身份,待要相問,那老人卻先開口說話了,一邊咳著,一邊向司馬白問道:「你可知自己差點做成了一件大事?」

先前石邃等人談話之地,據司馬白還有百步之遙,他隻是隱約聽到什麼邃,皇什麼,除了見封進又叩又拜,還真弄不清情況,當下搖了搖頭,問道:「老人家說說看。」

老人不急回答,眼放光彩望著司馬白光,靜靜說道:「天意,都是天意,人言昌黎郡王司馬白猖狂驕橫而又愚鈍呆拙」

「老不死!」司馬白一怒,揚起拳頭便要揍去。

「殿下稍安,老朽大限已至,能遇殿下也算萬幸,還請讓老不死的將話說完。」老人不為所懼,嗬嗬一笑,繼續說道,「今老朽觀殿下為人,實非流言所傳。幼入鮮卑虎狼之穴而能保全太平,更引虎狼之輩為至交好友而驅策供使,吾盡讀史書,自古至今,如殿下之能者未見有幾!心懷大義而又能屈能伸,足智多謀而又有豪傑效死,殿下之性情,堪為人傑!」

聽到一番褒獎,司馬白不為所動,皮笑肉不笑道:「原來我還是這般人物,老人家慧眼也算是曠古絕今,隻是,先生既已時日無多,可否直言相告,那群羯狗什麼來頭?是何目的?先生又是何人?」

「自然該與殿下說明,」老人盯著司馬白說道,「殿下先前險能射殺之人,乃是羯酋石邃。」

司馬白脫口問道:「哪個石邃?」

老人似笑非笑,「羯人大單於、大趙天王石虎之長子,皇太子石邃。」

「石虎長子?皇太子?」司馬白聞言一怔,卻又嘿嘿一笑,拎著老人衣襟便站了起來,「老不死,臨死還消遣我!」

「殿下不信麼?」老人目光灼灼。

「嘶」司馬白倒吸冷氣,一雙眸子急劇收縮,狠狠的同老人對視,默然良久,忽然渾身脫力,猛的摔坐在地,渾身上下居然癱的一點力氣也沒有,隻是喃喃道,「列祖列宗,我竟差點手刃羯狗大單於!」

「是啊,殿下差點做成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那你又是誰!」

「得遇殿下乃是天意,區區賤名,不提也罷,隻是有一事物相托。」

司馬白曬笑道:「老人家糊弄我罷了,以石邃身份,卻對你如此著意,你必不是凡人!我隻是不知,平州偏遠之地,究竟藏著何等人物!」

那老人搖了搖頭,嘆道:「我若不表明身份,待會所講之事,殿下也未必能信!罷了,殿下可曾聽過張賓一名?」

司馬白眉頭一皺,思忖道:「倒是極為耳熟。」

「老朽十六年前曾於趙國詐死。」

司馬白一陣沉默,抬頭望向老人,忽然噌的跳了起來,指著老人問道:「右侯張賓?」

「不錯!」

司馬白又是一聲喝問:「羯狗爪牙,曠古漢賊,右侯張賓!?」

老人淡淡點頭道:「不錯!」

「狗賊!竟讓我遇到你!」司馬白目露凶光,卻又覺不妥,試探道,「老人家不是戲弄我?」

「自然不假,我知道殿下要問什麼,石王待我甚厚,恩榮禮遇當朝無二,我為何要詐死?又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司馬白卻是搖了搖頭,哢嚓抽出禦衡白,頂著老人脖子,殺氣騰騰說道:「我才不管那些,我隻想將你這曠古漢賊千刀萬剮,以慰我大晉列祖列宗在天之靈!」

張賓絲毫不懼,坦然一笑,說道:「我自知罪孽深重,但不勞殿下動手,老朽如今已是回光返照之際,可否聽完老朽的將死之言?」

司馬白瞧了瞧臉色鐵青的張賓,知道他所言不虛,心想倒也不妨聽聽原委,冷哼一聲,收回了禦衡白。

張賓悠悠說道:「中原淪陷,神州陸沉,司馬氏龜縮江東一隅,原因何在?天下自有公斷,殿下也是心知肚明,堂堂大晉朝廷,上有皇室骨肉相殘,下有臣工屍位素餐,黎民百姓鬻兒賣女不得安生,罷了,殿下不願聽,我便不說了!而石勒乃一介奴隸出身,以十八騎起家,南征北戰搶了大晉大半殘破江山,其求賢納諫,減租減刑,治貪治腐,勸課農桑,可謂勵精圖治!石王雖是胡人,又有何妨,既能安撫百姓生息,又能尊儒重禮,一代明君不過如此,我輔佐石王問心無愧!」

「媽的,不料你竟如此囉嗦!」司馬白咒罵一句,手中長刀卻未再舉起,張賓所言句句敲在了他心窩裡,但是依然嘴硬道,「石逆既如此英明,你為何還要詐死脫身?」

張賓嘆了口氣,說道:「石王自是英明,奈何羯人一族凶殘成性!非我族人其心必異,漢人自會如此想,胡人又豈非不做此想法?石王在,中原安,石王一旦撒手,中原恐成煉獄!我悟得此理時,為時晚矣,中原再現煉獄隻是早晚之勢!我便橫了心,仗著石王信賴,也是機緣巧合,盜了他一個心腹寶物,詐死隱居!」

司馬白聽聞他詐死隱情,震驚之餘頗是感慨,但心裡還是罵了句貪財小人,同時也好奇究竟是何寶物,讓張賓詐死之際也不忘偷盜帶走。

又聽張賓一臉神秘的問道:「天下一十九州,羯趙據有中原十州之地,國力之強實有吞並天下之勢!而石邃卻以皇太子之尊,率區區數十人馬深入平州腹地,殿下,想知他所圖為何麼?」

司馬白心裡一顫,暗道莫非石邃所圖便是那心腹寶物?但觀張賓渾身上下,也不似能藏個寶貝,想必是將那寶貝藏在了某處!他見獵心喜,裝作渾然不知,故意套著話說道:「先生曠世奇才,助羯狗定鼎中原基業,番邦小族能有今日,皆賴先生勛績。羯狗得先生未死之訊,自然來請先生出山。」

張賓一陣連咳帶笑:「哈哈,殿下太高抬老朽了,老朽隱居遼東苦寒之地,便是厭倦爭雄逐鹿,怎會再出山助人?而石虎桀驁殘霸,又能瞧上老朽這半死之軀?更遣皇太子親身冒險學那劉玄德親顧茅廬?」

司馬白絞盡腦汁的琢磨如何套出那心腹寶物的所在,繼續套著話問道:「先生大才,卻為了黎民蒼生,要隱居這偏遠苦寒之地,當真委屈了!」

張賓瞥了司馬白一眼,「殿下就不想問是什麼東西麼?那東西我藏的很好,若是不說,誰也找不到。」

司馬白被看透了心思,不由訕笑一聲,忽而想到張賓方才說有一事相托,莫非是要將此物相托?眼中那一金一白的瞳子頓時大放光彩,但轉念一想,心中道了一聲慚愧,堂堂司馬家子孫,怎能對羯狗財物動心,羯狗便是自己將金山銀山雙手奉上,司馬家的子孫也隻當糞土泥坷而已!那寶貝最好爛在這張賓的肚子裡!

張賓瞧著司馬白眼神明暗忽閃,忽然話鋒一轉,道:「太白經天,福德在燕」

「什麼?」司馬白沒有聽清,但言語中已是不耐煩,隻想一刀結果了眼前這個曠古漢賊。

張賓抬頭望向天空,天已蒙蒙發白,太陽正露出頭來,卻仍有一顆星辰閃著輝芒,那是啟明星,也叫做太白,張賓望著司馬白,平靜問道:「殿下可信天道?」

司馬白一怔,啐道:「休要故弄玄虛!」

張賓卻是自顧說道:「殿下可知蘇秦張儀,又或孫臏龐涓?」

司馬白曬笑道:「既已回光返照,還囉嗦這些?」

張賓一笑,接著說道:「此四人能攪動春秋戰國之天下大勢,殿下可知所憑為何?」

司馬白譏笑道:「他四人師從鬼穀王禪老祖,學得經世本領,能縱橫天下自然是靠兵法韜略。」

「也對,也不對,」老人不在意司馬白的冷嘲熱諷,繼續問道:「殿下,可知頭懸梁錐刺股的典故?」

司馬白早已不耐煩,隨口道:「蘇秦遊說秦王不成,落魄歸家,父母妻嫂惱他耗費家財無有功業,羞辱惡罵不以他為親人骨肉」

本是無心之言,司馬白卻忽而頗為感觸,如蘇秦得配六國相印之大才,竟也有落魄困窘之時,自己比之蘇秦,是否也能由落魄而出人頭地?那男人若無功業本領,當真妻不以為夫,母不以為子麼?

他心中有所思,這一典故越講越投入:「蘇秦搜檢舊箱,得陰符一書,乃晝夜揣摩,夜倦欲睡,則引錐自刺其股,血流遍足」

「何為陰符?」老人忽然打斷司馬白。

司馬白沉思一陣,回道:「細細想來,還真不知何為陰符,未曾讀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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