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黎 第二十五章 自詡為神明的存在(1 / 2)
距離文生醫館不遠的地方,有一處枯井,相傳蒼藍城最早的居民便是隨這口井的開鑿而定居的,可伴隨著連年大旱,這口井也逐漸荒廢了。如同退休的戍邊的衛士,肅穆不語地站在崗位上,隻是存在早已被人們淡忘。
井旁的樹上生長著蜿蜒的藤蔓,垂到地上,將井圍的密不透風。
「如果說我看見的是一汪清泉,我聽見的是爆竹轟鳴,我記住的是不曾存在的過去。那我還會相信這一切是真實的嗎?」那人的手在井沿來回劃著,像是在自言自語。
要怎麼稱呼他呢?他曾是佘三,亦是趙安,曾是郭桓,亦是徐標,他自稱的姓名很長,林顓聽不懂,也記不住。
年復一年歲月輪轉,萬物入春則生,入秋則暮,化為世間凡塵。姑且,就叫他萬秋塵好了。
林顓站在他身後,默默地看著這位勉強稱得上朋友的家夥,拔劍斬斷了藤蔓,月色瞬間填滿了空白的陰影。
「隻有自己斬斷,才能打破盤根錯節的因果螺旋。」
鍾參的體術並不強,隻要抓住他反應不過來的時機
楣死盯著鍾參的淺灰色的眼睛,從中捕捉一絲一縷的信息,她瞥見角落裡堆滿了不用的桌椅,一直累到房頂。
楣慢慢起身,與鍾參保持著對峙的距離,緩緩向那個角落移動。走到預想的地點後,裝作魯莽地向鍾參刺去。再還有半步遠的時候,楣看出鍾參已經向她身後的方向瞥。
她猛然向角落躍去,趁機抽出支撐偌大桌椅堆的木杆,在鍾參閃過來的瞬間,桌椅板凳傾瀉而下。楣兩步跑回原來的位置,拿出早已開了口的桐油桶,將桐油淋在堆砌物上,扔出燭燈,剎那間燃起熊熊大火。
劈啵聲中,似乎夾雜了鍾參的哀嚎。腦海中掠過短暫的空白。
楣拭去額頭的汗珠,長抒一口氣,隻要火焰不熄滅,就算他鍾參能無限修復自己,也沒有精力瞬間移動了吧(因為楣發覺每次鍾參瞬間移動後看起來都異常疲憊)。納福閣幾乎全部為木質結構,火,是不會熄滅的。
楣倚在欄杆上,稍作休息,窗外的夜景很美,滿月當頭,銀輝盡灑。
楣突然想有一個人陪她一同賞月,但想不出到底邀誰來同享。
「月色真美。」她喃喃。
「如果那個人也在就好了。」淺灰色的瞳孔與楣的視線交集,一點點,一點點地靠近。
「你是這麼想的吧。」
「什麼怎麼可能」楣向後退著,難以置信地看著正熊熊燃燒的火焰。
「如果剛才那個我是假的呢?」鍾參說著,從他身側分裂出一個身影,微微抖動後,變成另一個鍾參的模樣。
無法理解,難以想象。看著一步步迫近的鍾參,楣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跑!與鍾參正麵對抗毫無勝算可言,隻有逃跑,遠離他才能
她下意識地跳上欄杆,從窗口向下望,明明隻有二層高,卻看不見窗外的地麵。
一定是,一定是鍾參釋放的幻象搞的鬼,楣沒有任何猶豫,縱身一躍。隻感覺腳下有些濕滑。
地麵上忽然出現一柄倒立著的劍,鋒利的劍刃直指著楣的心口,她來不及躲閃,被劍刃筆直地貫穿。
危立的納福閣變成一丈高的假山,上麵站著兩個熟悉而陌生的麵孔。楣覺得似曾相識,卻無力辨認。
鮮血染紅了池水,楣不知道這是現實還是幻想,她隻感到寒冷,深入骨髓的寒冷。
「你終於死了啊,礙事的家夥。」
「就因為你,耽誤了我整整五十年的歲月。」
寒冷,寒冷,無盡的寒冷。
好想暖和一點,有沒有爐火,讓我取暖,哪怕一下也好
忽然,從腳蔓延到周身的暖意包裹了她,她聞到了刺鼻的燒焦味,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跌倒在地上,手肘和臉上都劃破了皮。
還未來得及感受暖意,她回過身,發現帶來溫暖的不是爐火,而是燃燒的村莊,大火將村莊吞噬,而她依稀記得這是自己曾生活過的地方。
火焰似有靈性般發現了她,簇擁著向她奔來,她顧不得穿上脫落的鞋,隻得沒命的向前跑,腳下的大地變得熾熱滾燙,河流化作翻湧的岩漿,她在河岸邊停下了腳步,因為已無路可走。
翻湧的熱浪沖昏頭腦,她竭力保持清醒,現如今唯一活命的路就是越過這條「河」。
她向後退了幾步,鉚足勁助跑,縱身一躍,前腳踩到了厚實的土壤,可後腳落地時因為沒有鞋子的緣故打了滑,沒入岩漿之中。
「啊!」她慘叫著將變成焦黑色的腳抽出來,肌肉劇痛地抽搐,熊熊火焰再一次包圍了她。
「求求你放過我,我還不想不想死。」
火焰似乎聽懂了她的話,微微露出一個缺口,她趁機逃了出去。
可是,要逃去哪裡呢?
炙熱感消失不見,轉瞬間天色變陰,空中飄下鵝毛大雪,凜冽寒風中,她扶住一個棵常青的鬆歇腳。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不是你渴求的溫暖與涼爽嗎?我想我應該滿足你了吧。」鍾參語氣與話語強烈的反差感令她膽寒。
她的思維變得模糊,幻想出一座溫暖的木屋,床邊的爐火不斷地添入新柴,自己臥在暖炕上,甚至覺得有些悶熱。燒好的洗澡水更添了幾分愜意。
再回過神,自己的眉毛與鼻尖已結了一層薄薄的冰。
不能,在這裡死去。
她蹣跚著站起身,本能地向前挪動。
地上已積了半米深的雪,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艱難。
遠遠地,她望見前方有一點亮光,點燃了她求生的希望。
自己是誰,自己在哪裡,為什麼會在這裡,自己為了什麼全都無暇顧及,她隻想活下去,僅此而已。
那個亮光越來越近,竟與夢中的木屋相仿。行至門前,卻發現門半掩著,她輕輕叩門。聽到了熟悉的應答聲。
「歡迎,回來。」鍾參詭笑著望著她。
「不不」她連連搖頭,楣奪門而出。
木屋,樹叢,雪景都變得扭曲。天旋地轉,自己仍站在剛剛點燃的火堆旁,手持著空油桶發愣。
為什麼,逃不出那個魔鬼的掌心
空氣劇烈抖動,漸漸浮現出鍾參的樣貌。
望著麵色蒼白的楣,他黯然道。
「怎麼沒精打采的?我還沒盡興呢?」鍾參一揮手,納福閣的一層和三層消失不見,他們的樓層懸浮在半空中,四周燃起狼煙,場下人聲鼎沸,鑼鼓喧囂。欄杆變成擎天的鐵網,烈火包圍了整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