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1 / 2)

加入書籤

大雨傾盆,黃豆大小的雨珠子鋪天蓋地般砸落,入目全是一片白茫茫的水霧,小半截馬腿都淹沒在積水之中。

一行三十多名壯仆佩刀掛劍,護著胤祚一路往北疾馳。釘了鐵掌的馬蹄在泥地上打滑,轉彎時一個不妨,蹬在路邊一塊裸露的石頭上,那馬長嘶一聲,收蹄倒地。幸而胤祚察覺得早,搶先一步拔腿一蹬,跳馬摔在了泥地裡。

「六爺!」

「王爺!」

身後眾人忙不迭地來扶他,不由分說架到路邊一個破廟裡,抱住腿苦苦哀求,說什麼也不肯再走了。

又有前方探路的人來報:「梁州縣境內連日大雨,官道被落石堵塞,已然走不通了。縣令派了暖轎儀仗來接王爺。懇請王爺屈尊賞臉,在縣城暫歇幾日。」

胤祚又氣又好笑:「話兒倒是說得好聽,可我要暖轎儀仗做什麼?請他們屈尊賞臉,想法子送我趕緊回京見皇阿瑪才是正經!」

他正急得團團亂轉,長籲短嘆之際,忽然門口侍衛喜道:「王爺,您看誰來了?」說著從雨幕中走來幾個落湯雞一般的人,身上官服被泥漿塗得幾乎認不出來,正是烏拉那拉星禪,不待行禮,就被胤祚一把扶住。

「這麼大雨,你們怎麼到這兒來了?」

「奴才們押運漕糧進京,得知六爺在此,特來請安。」星禪勸道,「皇上吉人自有天相,殿下且自保重啊。」

胤祚就聽見了頭一句話,眼睛一亮:「漕糧?你們有船?太好了,官道被堵,我隨你們坐船北上!」

「不可!如今正當秋汛,船隻航行隨時有傾覆之虞!您要是掉一根頭發,四爺就得扒了我們的皮!」

胤祚急了:「你知道現在京裡是什麼境況嗎?皇阿瑪病著,老八手下一堆蝦兵蟹將,四哥一個人怎麼應付得了?耽誤了大事,我也扒你的皮!」

星禪竟然點點頭,遞上佩刀:「您扒吧。每年汛期漕運,不知填進去多少人命。要是讓您上船,奴才的妻兒父母都要受連累!」

胤祚無奈至極,一把奪過刀擲在地上,氣鼓鼓地蹲到角落裡對著火堆兒生悶氣,想到出京之前,皇阿瑪囑咐他要緊時候快些回去,竟一語成讖了。他不由怔怔地掉眼淚。

一眾侍衛你看我我看你,最終還是星禪上來,訕笑道:「您人去不了,可是有什麼話兒,或者什麼要緊東西,奴才幫您捎給皇上娘娘和四爺,也是個心意。」

胤祚下意識扌莫著左手腕子上冰涼的珠串,抬頭望了一眼外麵天塌雲陷一般潑灑著大雨的天空。

康熙就像是撐起大清朝半邊天空的不周山一般,現在這擎天之柱快倒了,所以連天都在哭。可究竟誰才是皇阿瑪心中那個補天之人呢?這玩意兒他要擅自給人,豈非濫用皇阿瑪的寵愛?如果不給,又叫四哥孤立無援,白受老八的氣。

胤祚左右踟躕,陀螺似的原地打轉半天,忽然抬頭見了正堂上供著的神像,連忙一頭跪倒,張口想許願,奈何平日裡不燒香,那神像又雕工粗陋,實在認不出是個什麼神,隻得在心裡含糊道:「阿彌陀佛,無量天尊,不知名的神仙、菩薩、得道高人,保佑我皇阿瑪一定相中了四哥,使我不至於做個不忠不孝之人,日後一定給你重塑金身,多謝多謝。」

這樣沒頭沒腦地拜過一通,最後咬牙一把扯下腕上的珠串,遞給星禪:「拿好了,帶給四哥。剛才說的是玩笑話,這東西要是掉了,才是性命攸關的事!」

星禪看著佛珠上結著明黃色吉慶有餘的穗子,檀木珠子上刻著一行小字「順治九年,福臨見於法源寺」,不覺出了一身冷汗,重重叩了兩個頭:「就是船翻了,奴才遊回京城也要把這東西交到四爺手上!」

此刻京城,暢春園。

「皇阿瑪見了烏雅晉安?」胤禩猛地從病床上坐起身來。

「宜妃娘娘的小太監,親眼看見他往暢春園蓬萊州上去。」

哦,這就有意思了。蓬萊州是暢春園北邊荒涼處,一座四麵隔絕的小島,把岸上的浮橋一撤,再無人能接近。好端端的,皇阿瑪為什麼要把個外人弄到那裡去住著?除非是他聽了什麼不該聽的東西,可又不想殺,或者暫時殺不得。

可他究竟知道了什麼東西呢?胤禩露出玩味的笑容:「很好,既然大家都不知道,就把消息放出,讓大夥兒一塊兒猜猜吧。十四弟那邊,也別……等等!十四弟那邊……」

他說著忽然一頓,神色凝重起來:「我問你,老九知不知道這件事?」

來人是宜妃的親戚,訕訕笑道:「娘娘說先告訴您。」

宜妃想讓他替老九背鍋,此舉也算正中下懷,胤禩不以為意地點點頭:「告訴娘娘,四哥跟十四弟拉拉扯扯這麼多年,卻從來沒有撕破過臉。一來,是因為德妃在。二來,也是他們互相收著力,沒有沖對方的軟肋下手。」

「昔日三位藩王中吳三桂勢力最大,吳三桂一天不倒,皇阿瑪就不敢沖另外兩位藩王動手。這個道理放在現在一樣管用——老十四功勛卓著,他一天不服,四哥就一天不敢沖其他兄弟動手,反之亦然。這樣說,你可明白?」

「奴才明白。一定原原本本地把話帶給娘娘。」

京郊,暢春園,幾個侍衛抬著一個沉甸甸的籮筐進了暢春園外庫,掀開蓋的麻布,卻是一筐子黃澄澄、毛刺刺的鳳梨。

乾清宮小太監趕緊迎上來念了聲佛:「可算是到了。」

侍衛奇道:「什麼稀罕玩意兒,也值得托六爺從廣州運回來。你們內務府難道還短了皇上的嗎?」

「嗨,別提了!自從兩廣總督覲見,給皇上捎了兩個這玩意兒,不知怎的,萬歲爺就念叨上了。內務府趕緊挑個大的進了上去,又說不新鮮。現拿銀子去外頭果商手裡買,又說個小了不香甜。九爺知道了,連忙送了又大又新鮮的過來,可皇上又說『不是那個味兒』,哎喲喲,可把我們急的。最後告訴了四王爺,這不,又送來了。」

那侍衛一麵挑揀分裝,一麵笑道:「難為王爺細心,每日那麼多的軍國大事流水似的從他手底下過,還注意到這些細務。」

豈料旁邊一個年長些的太監嗤笑一聲:「光是孝順有什麼用?這鳳梨進上去,我保管皇上還得說『不是那個味兒』。」

眾人都道:「這話怎麼說?」

那人擠眉弄眼:「這玩意兒年年進上,皇上為什麼忽然挑剔起來了?是因為那是十四爺獻的。如今王爺出征在外,皇上這是睹物思人啊。你不是那個人,怎麼做得出『那個味兒』?呀,十……十三爺?」

眾人說在興頭上,冷不防見胤祥出現在後頭,嚇得呼啦啦跪了一地,說話那人更是連扇自己耳光:「奴才胡說,奴才多嘴,十三爺饒命!」

胤祥額上青筋暴起,念在他是乾清宮的人,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罵道:「糊塗東西,皇阿瑪病著,你們不好生伺候,連這話也敢編排!再有下回,爺頭一個打爛你的嘴!」

嚇得那些人叩頭不已,連道不敢,胤祥才問:「六哥人呢?怎麼東西到了,他人還沒回來?」

「回稟主子,廣州今年的鳳梨品相不好,六爺是下私函讓雲南巡撫代為采買的,走西北運糧的快道進京。他本人從廣州出發,遇上大雨毀了官道,還得有些日子才能到呢!」

胤祥隻得出來尋胤禛,恰好遇上馬齊,兩人結伴而行,馬齊一麵走一麵說:「四爺去了天壇祭天。皇上確實不太好了,時厥時醒,一件事情說兩三遍也記不得,現在除了張廷玉在清溪書屋伺候,百官皇子都見不到他老人家的金麵。可三日前,他卻秘密見了烏雅晉安,給了他一道詔書!」

康熙不好了,胤祥本來正五內俱焚,聽到此處不由停住腳步,皺眉驚呼:「什麼?」

十四如今不在京城,公開立他為儲,隻會招來聯手打壓。這種情況,下一道密詔,的確像是康熙的手筆。胤祥不由一拳砸在城門洞牆上,壓低聲音急道:「皇阿瑪怎麼這樣糊塗?」

見他如此反應,馬齊不由滿意地點點頭,又道:「德妃娘娘此前一直在清溪書屋侍疾,她應該是最清楚皇上心意的。怎奈四爺……唉,不願跟娘娘提起此事。恕奴才多嘴,這可有點兒過於『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了啊。」

奪嫡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事,無數人的身家性命、妻兒老小乃至大清的未來,都係在胤禛一個人身上。他卻在糾結母親會不會為難,把這麼好的探測聖心的機會棄之不用,馬齊等人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奴才說句不好聽的,孝莊皇太後跟順治爺的殷鑒不遠。娘娘也該拿出態度來了,否則如果最後走到矯詔、動兵那一刻,她這個生母又該如何自處?」

胤祥神色大變,事情到了這一步,胤禛早沒有回頭的路了。要是康熙的傳位詔書上寫的不是他的名字,隻怕就要大動乾戈了。

「打住!未必就到了這步田地。我先去見過四哥再說。」胤祥說著叫人牽過一匹馬來,鞭子落得又快又急,飛一般地朝天壇去了。

胤禛還沒開始沐浴齋戒,剛一進小偏院,蘇培盛等人見了他都興奮地迎上來:「主子念叨好長時間了,您可算是回來了!哦,隆科多大人在裡麵。」

「哦?」胤祥腳步一頓,恰好看見隆科多挺著微微的肚腩,滿麵紅光地從正房出來,見了他微微屈身馬馬虎虎行了個禮:「喲,十三爺,好久不見了。」

整個京師最重要的兩股軍事力量,一是隆科多手上的九門步兵,相當於後世警備部隊,人數少,但是把守京城門禁,位置關鍵。二是嶽升龍手上的西山大營,相當於後世的京師武裝部隊,從西山到暢春園騎馬隻需要一個時辰;兵臨京師,也隻要一個半時辰。

不管康熙屬意誰,這兩股力量都將是穩定京城的絕對力量。胤禛在文臣之中占據壓倒性的優勢,但是控製這兩方勢力,總歸有些吃力。

胤祥想到這裡,也不計較他的失禮,反而春風滿麵地寒暄兩句,這才辭了他進殿來,卻見胤禛黑著臉把一桌的筆墨紙硯掃落一空,見了他也怒色不減:「你知道那個混蛋跟我說什麼嗎?」

「哪個混蛋?隆科多?」

胤禛冷笑:「他想為他的小妾李四兒請封誥命,嗬!」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都市相关阅读: 睿王寵妻日常 重生九零我誤睡了地產大亨 凝視深淵之深海迷蹤 娛樂圈,我家開的! 溯光者 極品王爺 蓄意接近 高手輕狂 機床小匠 成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