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拜他所賜（1 / 2）
八寶塔屹立於後山懸崖之巔，一邊是荒林與夜鴉，一邊是雲海與深淵。
八層樓八角形，最底層八扇門。文試試卷存入塔頂後，每一層都被設下考驗關卡。
當夜霧漫過荒林，孔雁翎和柳花燃就在塔外狹路相逢。
孔雁翎昨天上套吃過虧，今夜果然變得謹慎。
即使柳花燃帶著跟班幾度放肆挑釁，將孔雁翎氣得咬牙切齒、臉色青白，後者依然在管才的提醒下，頭也不回地沖進塔中。
柳花燃從另一扇門跟進，卻發現這塔裡有空間陣和靜音陣，書架高大且密集，如原始森林一眼望不到邊。
屋頂懸著一盞巨大的吊燈，上千根蠟燭一圈圈排開，黯淡燭光如漣漪水波。
她看不見孔雁翎的人影，隻聽見隱隱約約的響動，不知從何處傳來。
砰然一聲，塔門在身後自動關閉，如巨人落錘。
門後金字依次浮現，梅阡一字字念出來：「請找出記載舊星歷兩萬八千三百四十年的神庭傳說十本，放在樓梯口，即可通往二樓，半時辰為限……小師姐，這關是找書！」
找幾本書有何難？柳花燃隨手抽出一本。
一陣黑煙從字縫裡滋啦啦冒出來，熏得她眼花：「什麼玩意！」
馮鶴湊近了仔細端詳：「這排書櫃好像都是魔族文字，在下不認得，妖族文字倒是學過一些……先前哪位師弟說自己修過魔文？」
仙府裡供學生進出的藏書樓中，隻有人族典籍。後山八寶塔則相反，全是妖魔兩界的經文、以及各種異人族的繪本，淨是些歪七扭八，常人看不懂的鬼畫符。
柳花燃將它們稱為這個世界的小語種。
馮鶴正要清點小語種人才、分開區域尋找，忽聽柳花燃道：「大家忘了我們的行動主旨嗎？」
馮鶴一愣，眾人齊聲道：「犧牲自己，拖累別人——」
「非常好。大家分成三隊，找到孔雁翎的人發信號。」柳花燃肅容道，「先減少第二關對手。」
馮鶴小聲提醒：「按規則半個時辰為限，若是超時，咱們也會被淘汰。」
柳花燃無心闖關，隻想搞人，卻不能明說：「所以要抓緊時間，立刻行動。大家有多少自信？」
眾人振奮道：「十分自信！」
……
「這個巨人族的繪本應該符合要求。孔師姐請看，巨人是八大異人之一，居住在青洲以西的碧光海吞山島，它們的文字由上古字演變而來。先看落款，作者是一位貴族畫師；再看插圖……」管才緩緩展開牛皮紙卷。
孔雁翎不耐打斷：「你囉裡吧嗦扯什麼，拿了快走！」
身後響起一道陰陽怪氣聲：
「這不是威武如虎孔師姐和一朵嬌花管師弟嗎？怎麼隻有你們兩個？」
孔雁翎猛回頭。她們隔著書脊空隙，對視一眼。
「柳花燃!」孔雁翎掄起鞭子。
管才聽見四麵腳步聲，似包抄而來：「跑！」
柳花燃：「追!」
自從確定隻要有寒蟬雨霖鈴在，孔雁翎就奈何不得她，她便有恃無恐了。
當即貼上疾沖符，身如輕煙腳底生風，一馬當先追入書海深處：「孔大鳥你跑什麼跑，難道你怕我？」
「她正是想激怒師姐。甩開他們，找書要緊。」管才與孔雁翎一路飛掠，在巨大書架間七拐八繞。孔雁翎幾次想回頭，都被管才摁住。
柳花燃追到暗處，動靜戛然而止，四麵一個人影也無，正有些納悶：「去哪邊了？」
手腕銀鐲忽然閃爍微光，柳花燃向前幾步，光芒更加明顯。當她試著向左或者向右，鐲子就像失去感應般立刻熄滅。
柳花燃心中一動，難道鐲子在給她指路？這就是女主才有的金手指嗎。
師父的好東西，果然不同凡響。
僅隔一座書架，兩人貼著隱身符縮在陰影下，側耳聽她匆匆腳步遠去。
孔雁翎暴怒而起。
管才忙道：「他們浪費時間，一無所獲。我們這邊已經找到三本，其他小隊應該也有收獲，師姐勝券在握了。」
柳花燃跟著鐲子指引轉過彎，眼前一麵牆壁擋住去路。
紅磚土牆，看起來沒有異常。
死路？
她抬起右手敲牆，忽覺一陣吸力傳來，扯著她右臂不受控製地向前撲去。
巨大漩渦吞噬紅衣少女，轉瞬恢復如常。
「啊——」
飛速下墜、墜入黑暗時，柳花燃大腦一片空白，隻來得及閃過一個念頭：
師父總不可能害我吧。
「撲通。」
柳花燃捶地，拍拍屁股站起來。環顧四周，空間逼仄，身後已無路，身前隻有一扇石門。
不用她念芝麻開門或掐訣施法，門本來就開著，像在歡迎她進去探險。
柳花燃驚魂未定，急促深呼吸：「穩住，女主誤入秘地撿寶貝，都是這種套路。」
一道門，又一道門……九道門。
借著雨霖鈴的微光，她順著傾斜向下的甬道一路向前走，像舉著即將熄滅的火把走向地心。
黑暗中響起窸窸窣窣的動靜，卻不像人類能發出的聲音，像獸類驚惶萬分的尖叫：
「我好像聞見了，那個人的味道！」
「他來了！」
寒氣撲麵，柳花燃心驚膽戰，早知道會掉進這種詭異陰森的地方，還不如讓孔雁翎偷到試卷。
她轉身想溜，手腕鐲子卻依依不舍閃爍，吸引著她。
當她踏進最後一道門，那些聲音瞬間消失，眼前場景令人震撼。
左右石壁通天徹地，抬頭望不到頂。甬道兩旁熊熊烈火燃燒，鐵索縱橫交錯。
一片死寂中，滴水聲清脆，不知名的液體順著鐵索淌入火池。
「什麼怪味。」柳花燃動動鼻子。雨霖鈴光芒大作，散發出熾熱溫度，為她抵擋寒氣。
她鬆了一口氣。這地方如此恢宏，鐲子反應如此強烈，莫非師父讓她找的寶貝就在前方？
「熟悉的惡心味道，多久沒聞到了。」甬道深處傳出低沉聲音，「你是南暝的仙侶？」
「休得胡言，我是師父的弟子！」
隻見說話的東西身形龐大如山，被刺目的白光籠罩。柳花燃看不清它的臉，隱約看見它頭上雙角，背後六翼，甚是詭異。
一柄巨劍自它後心穿過，將它死死釘在地上。
另一柄長劍立在巨劍之側，便顯得極為纖細渺小。兩劍相擊處，道道金色鎖鏈如流光四散，覆蓋它龐大的身軀。
「弟子？有意思。你的神魂好香啊，讓我吃了吧，我不嫌你身上沾了南暝的味道。」
柳花燃見這東西瘋瘋癲癲，不由皺眉：「你認得我師父？」
「認得？你以為我落得今日，是拜誰所賜哈哈！」
一陣腥風撲麵。雖有雨鈴霖為她撐起屏障抵擋，她依然感到頭皮發麻，呼吸困難。
她轉身想走，但來時隻有一條路，怎麼才能回到塔裡？
「哈，我看見你了。原來你跟我一樣，一樣拜他所賜。」白光劇烈顫抖，像在忍受疼痛，卻笑道，「你的命如此淒苦，不如在這裡讓我吃了，以後也好少受幾分罪。我吃人無數，從沒見過你這麼香的魂魄。」
柳花燃停下腳步，冷笑：「淒苦？你知道我是誰嗎？我的命就是最好的命！」
她當短命炮灰九世，豈非隻為這一世逍遙。
「你將死於至親之手。」
「胡言亂語！」
「血肉白骨皆被分食殆盡，不留飛灰。」
「住口！」
柳花燃勃然大怒。
反正對方被鎖著，不能拿她如何，她站在龐然大物麵前，恨恨道：「你既然要吃我，怎麼還不動手？」
「不急，再等等。」
「等到什麼時候？」
「就現在——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