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閱(7)(1 / 2)
梁錚的聲音像一枚砂礫。
自他喉頭慵懶地滾落,磨得李含章指尖發麻。
白青相間的粥麵搖晃著。
她細腕僵緊,捧碗的手微微凝顫。
他說,要她餵他。
語調輕緩,字句卻如此親昵。
「不、不行!」
是一句又急又羞的拒絕。
李含章別開臉,避開了與梁錚的對視。
「你自己吃,你、你想些法子。」
分明是在抗拒的,可她話尾藏嬌、綿軟無力。
像隻禁不住逗弄的求饒小貓。
梁錚深深地凝望著李含章。
從始至終,他的目光都未曾離去。
他看見李含章偏著頭、露出精致纖巧的側頸。
細膩的雪色抹著含春的緋紅,像爛漫的山櫻,一朵朵地開著。
她害羞了。
都是因他而起。
梁錚眸光微暗,月匈口發緊。
他忽然感覺,那片露在外頭的粉肌差了些什麼。
差他許多個發狠的口勿。
差與他耳鬢廝磨的氣息和烙痕。
李含章總能如此輕易地撩動他的心弦。
讓他不自覺地索求更多。
但——不該是現在。
梁錚柔聲安撫道:「隻是喝粥而已。」
他本也沒打算多作什麼。
以免嚇著他懵懂又嬌柔的小妻子。
李含章靜默,不曾應聲。
她的手指緊扣粥碗,指尖壓出淺淺的青白。
「卿卿,求你。」梁錚又喚她,「隻此一回,好不好?」
李含章沉眸,長睫纖軟地搭落瞼上。
梁錚的嗓音溫柔極了。
和蝴蝶扇翅時掀起的微風一樣輕和。
這微風軟軟地掃著她的耳蝸,撫扌莫著她內心最柔軟的部分。
她心裡越發奇怪。
難以言說的情愫悄然湧動。
李含章緩緩轉回臉,水眸微抬,去看麵前的梁錚。
他是橫掃千軍的戰神、百步穿楊的修羅。
從來都有著冷峻而桀驁的威儀。
可此刻,他宛如偎在她足邊的幼犬——溫聲低哄,懇乞她的垂憐。
李含章找不到任何一句拒絕的話。
明明是梁錚為了救人而被木塊砸中、傷了元氣。
為何隱隱作痛的,反而是她的心口?
她眉目低垂,頰邊有火色在燒。
片刻後,才又輕又軟地應:「嗯……」
算是準了梁錚的請求。
梁錚喜出望外,險些表露在臉上。
身側的手及時掐了自己一把,遏製住那股狂喜。
李含章單手托腕,去擒靠在壁上的瓷勺。
她莫名不敢瞧梁錚。
隻嬌矜地繃著臉,盯向粥麵。
她拈起瓷勺,攪動碗中的粥食。
本就所剩不多的熱氣頓時被揉得彌散無蹤。
瓷勺一下又一下地磕著碗壁。
撞出清淩淩的脆響。
脆響聲往梁錚耳畔一敲。
忽然令他想起方才在夥房外看見的情景。
他低眉,目光飛快地掠過粥麵。
深青色的菜梗混著米花,隨著李含章的動作反復翻騰。
沒有奇怪的醬料。
看上去甚至還挺好吃的。
梁錚定了定心:也罷,就算當真難吃又如何。
自家媳婦兒做的,吃暈了也甘願。
李含章舀起一勺粥,湊到唇邊,淺淺地吹了一口。
涼風掃過梁錚的麵頰。
他不露聲色,唯有喉結微滾。
李含章沒有留意到梁錚的動作。
方才攪粥時,她那顆羞惴的心也在不經意間慢慢沉澱。
隻剩下照顧人時的專注與柔順。
她微微抬動手指,下意識將瓷勺貼往上唇。
是習慣——用嘴唇試試溫度。
可在即將觸碰之前,李含章的手腕驟然停滯。
她如夢初醒。
這、這是在乾什麼?
她明明是要將這勺粥餵給梁錚的呀!
李含章五指收攥,又驚又赧地抬眸,猝然撞入梁錚幽邃的笑眼。
他始終深深地望著她。
李含章又羞又氣:「不準看!」
都怪梁錚這個大笨蛋。
要不然、要不然她怎會做這事!
她將粥勺送往梁錚嘴邊,飛快地轉開通紅的臉。
「吃你的!」嬌嬌的一叱。
梁錚揚眉,心中頓生遺憾。
他張口,剛要吃那一勺粥,忽然感受到兩道異樣的打量。
小孔雀眸光閃爍,正悄悄地用餘光瞄著他的反應。
似乎是想看他對這碗粥評價如何。
梁錚的嘴角微微上翹。
他的小妻子好不坦率。
可她明明就可愛到什麼都藏不住。
梁錚佯裝不知,慢慢飲下李含章餵來的粥。
輕微的吞咽聲緩緩滾落。
李含章莫名緊張。
明明是梁錚在喝粥,卻仿佛是她在吃石頭一樣。
她沒敢回頭看他。
像在等待什麼宣判似的。
可梁錚沒有吭聲。
狹窄的餘光看不清他的反應。
李含章惴惴不安。
是她做的粥太難喝了,他不喜歡?
可這是她第一次給人做粥,多少應當鼓勵鼓勵她吧。
梁錚這個大笨蛋。
以後她再也不給他煮粥了!
越往下想,李含章心裡越發惱躁。
她正要怒瞪梁錚,卻聽梁錚先開了口。
「卿卿。」他口口勿冷靜,聲線卻有些發悶,「幫我喊杜軍醫過來。」
李含章回首,看見梁錚仍靠坐在榻上。
他泰然地抬著手,虎口嵌在麵前,長指緊扣人中。
寬厚的大掌遮住下半張臉。
擋得嚴嚴實實。
可李含章還是看見了。
鮮血正從他指縫間慢慢冒出來。
「別怕。」梁錚寬慰她,「卿卿,我沒……」
話還沒說完。
他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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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樓宏明與肖氏的營帳內,李含章席地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