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龍(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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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錚手足無措。

他攥緊鏟柄,嘴唇嚅動再三,卻沒有出聲。

被撞破行蹤的男人慌張地紅了臉。

他抬手,下意識想捏捏鼻尖,可指尖染泥,隻好匆匆作罷。

李含章站在原地。

冷風鑽入裘領,攫去她頸邊的熱度。

她抬首,徐徐環視四周。

目之所及,滿是紛繁的梅紅。

似星辰,如飛絮,在蟾光裡洋洋灑灑。

李含章的視線最終落在梁錚身上。

她發現了梁錚身上的塵泥,與他手中握著的鐵鍬。

這些梅樹……是梁錚移植的?

李含章走出北堂,穿過林立的梅樹,終於來到梁錚的麵前。

見她接近,梁錚呼吸稍凝。

他將鐵鍬靠在樹下,在身後藏起乾澀的手。

李含章仰著頭,月色墜落眸中,眼眶泛著微紅。

「你不歇息,是在做這個?」她問。

因著才哭過許久,嬌聲倦啞。

梁錚低眉,目光與她交錯,很快又挪開。

「嗯。」他悶聲,像做了虧心事。

李含章輕輕顰起眉頭。

她不明白,梁錚為何要將如此多的梅樹栽入中庭。

中庭不是梁錚練槍的地方嗎?

有了如此多的梅樹,他哪裡施展得開呢。

可她雖然費解,月匈口卻漾起熱潮,像是麵前的紅梅化為火星,輕悄悄地落在心田。

狐白裘下的小人兒凝望著麵前的夫婿。

「為何?」她問。

梁錚牽動嘴角,嘆息似地:「我以為你會喜歡。」

在買下畫眉鳥時,他也是如此以為。

可他沒想到會惹哭了她。

他哪裡舍得她掉淚呢。

自她那雙眼裡墜下來的珠子,像石子一樣,悶悶地砸著他的月匈口。

他梁錚是自生殺場上凱旋的悍將,最扛得起傷,忍疼時都不眨眼,卻架不住李含章水盈盈的兩片軟刀,一經磋磨就肝腸寸斷。

她是被他捧在掌心的珍寶,不該垂淚,也不該悲傷。

這是又一次笨拙的嘗試。

如果效果不好,他就去把魏子真宰了。

梁錚悄悄窺探李含章的麵色。

李含章仍望著他。

貞靜俏麗的小臉泛著柔潤的光。

原來是這樣啊。

一直……都是這樣。

以為她會喜歡,所以購回畫眉。

以為她會喜歡,所以徹夜不眠、栽植梅樹。

如梁錚這般的男子,哪裡與畫眉、梅樹相襯呢?

他是不馴的狼,是傲骨錚錚的武將。

真要擇一隻禽寵、一樹綠植,也應當是蒼鷹、是青鬆。

梁錚所作的一切,全都是為了她。

他明明說過,說他對她是男女之情,說他是真心想同她好。

她為何……還要生出那些無謂的搖擺呢?

他就是個笨蛋——興許,還沒想到她以為的那一層。

李含章埋下頭,掩住重新漫回頰邊的瑩粉。

「進屋說。」她輕聲,像是不敢驚擾寧靜的夜,「你去坐著,等本宮來。」

借著月光,李含章在將軍府中行走。

她穿過長廊,自雜院中小心地打起一盆水。

今晚雖然晴朗乾燥,卻依然是冷的。

幸好,雜院內的水池未曾結冰,尚可由人盛出。

李含章從不曾做過這等雜事,動作笨拙生疏,還將自個兒的裙擺也沾濕了。

換做以前,如是她要用水,隻需略開金口,便有女官與侍從前呼後擁,根本無需她動手。

可今時不同往日——並非是她處境潦倒,而是心境有所不同。

她隻是想親自打一盆水。

用這水潤潤帕,為梁錚擦手。

盡管梁錚將雙手背在身後,可她都瞧見了。

這個大笨蛋,肯定用手刨了梅根。

從來都不知道愛惜自己。

小孔雀勁兒小,端著水盆、步履不穩,顫顫巍巍地往回走。

北堂裡燃著燭光,木門沒關嚴實。

李含章手裡有盆,騰不出閒暇,隻好用窄瘦的背頂開門扉,鑽入北堂之中。

梁錚坐在寢室的窗案前,麵向前廳。

一見李含章,他立刻起身,要迎上前去、接她手裡的物件。

「不準動。」小孔雀嬌叱道。

梁錚老實地坐回原處。

視她言語如軍令,被人管得服服帖帖。

李含章滿意地點點頭,先前的惆悵盪然無存。

她搖搖晃晃地走來,在案上放下盆,又折身取過一麵軟布、笨手笨腳地往水裡浸。

「嘶——」李含章倒吸冷氣。

甚至打了個哆嗦。

這水涼死人啦!

一旁的梁錚被迫旁觀,眉關緊鎖。

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東西,哪裡受得了這等寒?

他再度起身要接:「卿卿,我來……」

李含章幽幽地瞪了他一眼。

梁錚啞然。

她是和他一樣強的。

認定的東西,誰說都沒用。

他無奈,嘆了口氣,索性又坐回原處。

李含章撈起濕漉漉的軟布,打著哆嗦,懸在盆上擰乾。

水珠砸落水麵,聲響淋漓。

刺骨的冷宛如蚊蟲蟄咬,順著她的指尖跑向心脈。

栽梅時,梁錚攪過那些凍成塊的土。

應當也和她此刻一樣冷吧。

李含章心裡不好受,涼涼地吸了吸鼻子,才轉回身來。

「手。」太冷,字是擠的,「給、本宮。」

梁錚沒轍,老老實實地伸出手來。

李含章擒過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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