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鄉(4)(1 / 2)
摟住月要間的力道在收緊。
穿過發絲的手指卻格外輕緩、小心翼翼。
李含章微微仰著臉,經受著繁密而細碎的口勿。
她的手鬆鬆地搭著梁錚的脖頸,細白的腕散亂交疊。
月色落上白皙的眼瞼,清潤的浮光很快就被悄無聲息地吞沒。
梁錚扣來的唇銜著一點冬夜的涼,可多數仍是酷熱。
好像日輪,幾乎能將人烤化在懷中。
李含章的確快要融化了。
她軟得仿佛沒有骨骼,指尖納入掌心,全身的力道都被抽離。
柔唇微顫,銀澤泛潤。
卻依然笨拙湊往愛人的麵前。
梁錚覺察了她的回應。
曾經數次消泯的火,如今燃燒得越發灼烈。
綿長的呼吸點過眼瞼與鼻梁,掠過雙唇與頜尖,試探似地向下行走。
李含章像輕小的落葉,飄向了身後的蘆葦地。
在那裡,堅韌的莖稈堆疊一處,蓬鬆又柔軟地墊著纖瘦的背脊,令人覺察不到絲毫疼痛。
她的肌膚比雪光更皎潔,洇開的紅是嚴冬裡怒放的梅簇。
她沒有躲開他的口勿,隻生疏地迎接。
鬢間的釵被拆去,鬆軟的烏發如墨色鋪陳。
一點迷蒙的神智被撈起。
李含章看見,梁錚正凝望著她。
他確實生得好看,肌膚淡蜜,頜線流暢,鼻梁高挺如峰,雙唇滾燙如火。
星光在他漆黑的眼眸中攢動。
深沉,熱烈,又明亮。
她閉眼,指尖在他的麵龐扌莫索。
綿軟的勁力挪動著,扌莫到那撇斷眉。
點在上頭,輕輕地搓了搓,好像某種朦朧的訊號。
溫熱的手掌得此恩準。
涼風徐徐卷過月要間,很快又被暖意所取代。
這並非是李含章初次觸碰梁錚的掌紋。
可在今夜之前,她從來不曾體會得如此清晰。
他指尖的繭微微發硬,像經過百般磋磨,隻剩下平而鈍的粗糙。
李含章眸光迷蒙,幾是本能地沁出淚。
淌下的柔澤漫過淚痣,將那點烏黑輕輕浸潤其中。
梁錚不去壓她的唇,隻嘗她的淚珠。
他乾啞著嗓:「害怕?」
滑向喉間的淚像一粒沉鬱的沙。
李含章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她微微蜷肩,臉蛋被落在襟領的蘆花襯得粉潤而瑩白。
梁錚無奈地笑,俯首啄她。
寬掌微微下沉。
貓兒似的呢喃就此被藏入唇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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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含章一點兒勁都使不上。
水盈盈的眸蒙著霧,半是迷蒙,半是清明。
她柔弱得像隻淋了雨的小雀,微張的唇囁嚅著,卻沒有聲音。
除了沒力氣說話,還因為羞愧難當。
梁錚知道,李含章受不住了。
他一點也不怪她。
真要怪,也怪那該死的狐狸。
方才春意更濃時,蘆葦叢忽然沙沙作響。
梁錚是武人,眸光一瞥,就發現一隻通體火紅的狐狸在周圍跑動。
可李含章看不見。
她還當是有人窺視,驚得淚花直冒、身脊緊繃,心裡又慌又羞。
情急之下,意識驟白,竟交代在梁錚手裡。
梁錚的麵龐閃過剎那的錯愕。
一時難辨掌中那股蜜波是真是假。
紅狐狸鑽出腦袋,盯著二人看了片刻,大搖大擺地離去。
李含章掩住臉,沒去看梁錚。
梁錚不露聲色。
他抹去手中的晶瑩,解下她潮濡的小衣,疊得平整、收進懷中,又將外罩的紙裘揉至皺軟,裹往她的腿間、蔽體禦寒。
梁錚抱起李含章,走出蘆葦地,一路返回屋舍。
回屋之後,李含章被暫且安置在木椅上,慢慢找回了丟失的力氣。
梁錚沉默著,忙裡忙外。
他在室內燒起柴禾,鋪好供她墊足的軟氈,又備上熱水與木桶。
李含章始終低著頭。
她連抬眸看梁錚一眼都不敢。
直至梁錚離開,她才褪去襖裙與紙裘,坐入盛滿熱水的木桶中。
自外帶回的寒氣被漸漸驅散。
李含章將腦袋埋進水裡,悶著氣、憋了一會兒,又冒了出來。
濕發粘在鬢角,絲縷紛亂如雲。
水珠綴在濃長的睫羽,眸光迷渺,白淨的臉紅成一團。
好丟人。明明一式也沒用。
她的反應為何與書裡說的不一樣呢?
梁錚長指間的晶瑩又在眼前閃爍。
李含章哀哀地嗚咽一聲。
她兩手扒著桶沿兒,把前額靠到手背上。
羞愧與不安交織翻湧,仿若無形的大手,將她的心緊緊攥住。
她不是故意的。
梁錚會怎麼看她?
李含章不知答案,也無從詢問。
屋中唯她一人,除卻呼吸聲與輕微的水聲,隻剩下柴禾焚燒的聲響。
她心裡有事,在桶中沉悶地坐了一會兒,才開始浣發沐浴。
洗淨一身香汗與粘膩後,她鑽出桶去,走到衣箱前,翻找更替的寢衣。
李含章找了一陣兒,隻看見小衣與訶子。
沒找到她的中衣和中裙——興許是收拾行囊時沒有裝上。
李含章苦惱地顰起眉。
「咚咚。」
有人敲了兩下門。
李含章下意識抱緊雙臂,踏於軟氈上的足趾也微微蜷起。
她知道那是梁錚。
可方才的經歷還壓在心頭。
她此刻又絲縷未著,更不敢去應梁錚的門。
梁錚喚了一聲:「卿卿?」
聽上去擔憂而焦急。
光是聽見他微沉的嗓音,才退去的潮紅又卷土重來,淺薄地點在李含章的麵上。
她清楚梁錚的脾性:若她再不應,他會直接推門而入。
「怎麼?」她回他。
拔高了音量,卻依然又淺又赧。
「無事。」屋外的梁錚鬆了口氣,「我還當你暈在水裡了。」
李含章眸光微顫,隻細細地嗯了一聲,沒再接話。
屋內再度恢復了沉寂。
李含章穿好小衣與訶子,又一次在衣箱內翻找。
確實沒找到,倒是瞧見了梁錚的中衣與中褲,就疊在她襖裙的下層。
沒寢衣穿的小孔雀眨了眨眼。
她伸手,將梁錚的中衣與中褲取了出來。
就借她穿一次。隻此一回。
他是男子,體熱,赤膊睡也不要緊的。
反正……反正她也不是沒見過他赤膊的樣子。
可衣物當真上了身,李含章才發現,未免也太過不合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