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鄉(5)(1 / 2)
一通鬱悒的傾訴打下來,烈風似地,鼓得李含章懵裡懵懂。
淚珠還在纖長的睫梢上搖搖欲墜。
她眸光迷蒙,努力地將方才的情況梳理清楚。
梁錚不光不嫌她髒,還為她洗了小衣。
所以,他才會一直待在外頭。
似乎、好像……確實如此。
他從未對她惡語相向,甚至還用自己的衣物為她裹腿禦寒,哪怕回屋後,也是任勞任怨地燒火備水、為她打理好一切。
照這樣說,又是她誤會梁錚了?
她……她不是故意的。
李含章心虛地垂下眼眸,雙唇微撅,青澀又嬌怯。
她再往下回憶,一點困惑冒了出來。
他剛剛叫她小孔雀?還、還有那個……
糾結之間,梁錚突然又拍她一下——力道比方才更多上幾分。
「還不吭聲?」
「小腦袋瓜又在想什麼?」
連挨兩下,她正委屈呢,羞惱的小脾氣頓時湧上心尖。
梁錚這壞家夥,竟、竟敢!
她玉清長公主何時受過這種、這種——
這種奇恥大辱!
李含章來了精神,不甘示弱地回瞪著梁錚。
「駙馬,你、你大膽!」
「不準你打本宮!」
兩句嬌聲,尾音嵌著一腔軟——不可不謂毫無氣勢。
梁錚低頭,去瞧自家小妻子那張俏臉。
白頰透紅,淚花閃爍,緊抿的唇漾著溫存後的水澤。
分明的痣點在眸下,惹得人愈發心動。
「行。」
他眉頭一挑,黑眸裡溢出幾分野性的痞氣。
「我不打。」
話音剛落,梁錚稍一顛臂。
李含章毫無防備,重心不穩,撲入了身前人的月匈膛。
「長公主殿下。」
低沉的話語貼在耳側,咬字惡劣。
「這樣你總準了吧?」
李含章知道,梁錚是故意的。
金尊玉貴的長公主,如今威儀全失,被人嚴實地錮在懷裡。
從前,他可是連一句殿下都沒喊過她。
李含章又羞又赧,綿軟地搖著頭,像一穗迎風擺動的柔藤。
桃花眼盈不住淚,顫巍巍地凝在眼角。
仍不肯討饒:「不、不準……」
見她這幅模樣,梁錚的心火燒得更旺。
他這陣子被她折磨得難受,早想將人收拾一頓,可當真見她泫然欲泣時,又恨不得左口乖乖、右口親親,什麼好話都掏出來哄她。
也不知李含章給他灌了什麼迷藥。
一見到她掉眼淚,他就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
但他也委屈啊——小金爭更委屈!
他念著李含章天真懵懂,聽不得歪七扭八的怪話,從不當麵同她說這些事,隻將這些心思悄悄地藏著,實在憋不住壞了,才說上二三、逗一逗她。
哪怕是說他對李含章百依百順,也確實不為過。
梁錚煩鬱地嘖聲,抱她的力道溫和一些,嘴上卻沒鬆口:
「給你慣的。何事都要依你?」
他是對她百依百順,可結果呢?
不光吃不上一點兒肉,還要被這小家夥誣賴!
娘的。越想越氣。
他鎮北將軍何時受過這種氣?
梁錚狠下心,走到床前,將李含章丟上軟褥。
落回大片柔軟之中,李含章緩過些力氣。
她撐起半身,想下床逃跑,卻被高大的身影堵住去路。
梁錚不放她走,將手臂一收。
涼風烈烈卷過。
「呀!」李含章驚叫。
她閉上雙眼,慌忙用手遮住臉。
這臭流氓、大混蛋、壞家夥、狗男人!
梁錚也紅著臉,抬手捏了捏鼻尖。
沒想到會是這種滋味。
方才在蘆葦地,他都沒覺得不好意思。
眼下屋內燈火通明、亮如白日,反倒讓他有些害臊。
他嗓音乾啞:「反正今夜,你得給我個說法。」
李含章的五指緊緊並攏,透白的頸與頰遍燃火色。
她連連搖頭,下意識往後縮。
「咚。」
撞上一堵冷牆。
這床本就依牆而立,木板又窄得很。
除了往前跑,根本無處可躲。
可梁錚就擋在前頭。
往前跑無異於雀入狼口。
「不、不行!」她嗚咽。
別說給什麼說法了,她連手都不敢放下來。
梁錚的臊赧隻有方才一瞬。
他俯身探去,捉住李含章掩麵的雙手。
「卿卿,你我是夫妻。」
「你連書都能看,此刻又何妨?」
他鬆懈她的指,像摘蔥子那樣輕巧,還不忘好聲好氣地哄她:
「往後要見的次數還多著,先熟悉熟悉。」
梁錚這番軟硬兼施,令懸在李含章心頭的羞赧被漸漸抹平。
這壞家夥說得沒錯。
又沒做什麼為非作歹的勾當。
李含章深深地吸氣,又深深地吐出。
新鮮空氣湧入肺髒,僵硬的窄肩也徐徐緩和下來。
捧著臉的指熨燙灼熱,似是為了消弭緊張,在頰側不住拍打。
一雙烏黑晶亮的眼眸緩緩露出指縫。
梁錚沒有作聲。
溫亮的火光盈滿狹小的室內,將木牆上的倒影勾勒得無比清晰。
空氣莫名沉默著,好似一汪暗自沸騰的油鍋,滾動著細微的氣泡——隻要淌下任何一滴水,便會迸發滋滋的聲響、掀出駭浪驚濤。
一粒汗珠順著梁錚的額角淌落,墜入這近乎凝滯的氛圍中。
「嗚哇!」
嬌怯的驚呼炸了開。
李含章十指一繃,忙將長腿蜷往身前,委屈地疊著。
梁錚輕咳,局促得耳際通紅。
他無奈,又覺著好笑,盯著她瞧了半天。
「就這麼怕?」才開口道,「在蘆葦地裡的時候,也不見你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