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鄉(11)(1 / 2)
梁錚的眸漆黑、深沉。
好像潭水,幾要惹人溺進去了。
自那雙眼眸裡,李含章瞧見一片瑩白的花瓣,似乎是她微小的縮影。
「梁、梁錚。」
摩挲頜線的手指倉皇地停下。
她眯起眼,話音很困惑:「我、我……」
「我何時,跑到你眼裡去了?」
梁錚沒有立刻應聲,隻凝視著她。
他的目光比初秋的飛葉還輕,飄往她泛紅的雙頰,與流淌的月光交融。
淚珠還綴在她睫間。
他俯首,極輕地將它銜去。
「一直都在。」這才回答她的話。
梁錚早就來到了這裡。
他見證她滑稽的自白、酒後的笑鬧,聽見她呢喃的細語、迷茫的嗚咽。
她好動人、好耀眼。
也好清澈、好易碎。
不止一次,他想將她擁入懷中。
可他始終在陰翳裡站立,悄無聲息地仰望他的光。
直到——他的光呼喚他、渴望他。
「是、是嗎?」李含章顰著黛。
似乎仍很不解,細微的痕留在眉心。
她抬眸,朦朧地掃視他的麵龐,視線懸在他輪廓分明的下頜。
柔潤的兩片唇顫了顫,很快又委屈地撅了起來。
「你……大膽。」
她收回手,向後挨了挨,嬌懶地靠入溫熱的懷中。
抱怨得相當不滿:「竟敢、紮我。」
梁錚輕輕上揚嘴角。
哪怕酒意正酣,在他麵前,她仍是嬌矜爛漫的小孔雀。
這是他想要的——也是他要守住的。
「我錯了。」他哄她,「回去就剃乾淨。」
李含章點頭,心滿意足地嗯了一聲。
這、這還差不多。
要不然,親她時會好癢。
不過,和梁錚成婚,有這樣久了嗎?
他從前扌莫著乾乾淨淨,如今……連胡茬也長出來了。
李含章仰著小臉,迷蒙的眸凝望天邊的月,神智卻在飄忽閒遊。
是梁錚的身上太暖了?
還是,他摟著她時很有力氣?
凡是在他懷裡,她好像總會胡思亂想。
之前在說什麼來著?
她一點兒……都不記得了。
應當是不開心的事情。
要不然,她怎麼會掉下眼淚呢?
可見到他、被他擁住,分明是極其開心的一件事。
所以……才會忘了吧。
忘記所有的不安,沖淡先前的哀愁。
李含章翹起嘴角。
流過麵龐的月薄薄地燙她,卻莫名令她感到輕鬆。
「卿卿。」
低沉的呼喚落在耳畔。
在李含章回頭的剎那,溫熱的觸感貼上唇間。
很快又分離,淡得像蜻蜓掠過水麵。
乖戾不馴的男人虔誠地口勿她,獨在此刻,一分也不多貪。
「我帶你回家。」
-
梁錚走在村路間。
他將步伐壓得輕緩,生怕會顛到背上的小妻子。
李含章隻閉著眼,並沒有睡。
她將兩臂繞在梁錚頸前。
手中圈著他一縷發,仿佛借此與他相連。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月光鋪過路麵,梨花般的清白遍染田野。
冷風卷動低草與枯枝,搖出極其輕微的響聲。
夾在她與梁錚的心跳裡。
被一脈又一脈的躍動所掩蓋。
梁錚偏過頭,看了看李含章。
他看到一席流暢的月色,滌滿她瑩白的小臉,溫柔地拂過她柔潤的眼瞼。
她的睫長得像細密的蜘足,頂端翹而微卷,有光華凝在上頭。
似是感知到他的注視,李含章微微掀開眼簾。
稚澈的桃花眸依然蒙著水霧。
說起話來,也含糊嬌懶:「作什麼瞧我?」
梁錚撤回目光,望著腳下的路。
他低聲:「看你困不困。」
她睡著時呼吸清淺,聽著令他十分安心。
李含章吸了吸鼻子。
困嗎?好像是有一些。
梁錚好熱,將她烤得懶洋洋的。
他身子也好硬,嚴實地堵住冬風,叫她一點冷也受不著。
可李含章沒有說,隻收緊五指。
小手綿軟無力,仍象征性地捏了捏那縷發,像是為了確認他的存在一般。
「不困。」她搖頭,「我、我……」
「我還有好多話,要、要與你說的。」
「是嗎?」梁錚揚起嘴角。
他又轉眸,對上一雙微光爍爍的桃花眼。
小孔雀強撐著精神、小心翼翼地覷他,漾著幾分懵懂與欣喜。
讀出她眸中的澄澈,梁錚的心越發柔軟。
他溫聲:「要與我說什麼?」
李含章眨了眨眼,字句在軟唇間打滾:「說……」
半點紅霞撲上麵頰,她微眯起眼,粉潤的臉蛋像一片柔軟的桃花。
「說、說你……」她支吾了好一會兒。
到最後,索性埋下頭,鼻尖蹭上梁錚的頸側。
聲音醺醉,依然嬌怯難掩:「說你……為何會喜歡我。」
梁錚聞言微怔,很快又浮出一抹笑。
「這是你同我說的?」他揶她,「明明是你要聽我說的。」
李含章悶不作聲。
仗著醉意,權當沒聽見。
梁錚不逼她,隻抬了抬臂,將她的腿彎勾得更穩當些。
她好輕,像風,又像羽毛。
哪怕背負身上,也幾乎感覺不到重量。
唯獨在摟住她、觸碰她時,他才能自相貼的溫度中覺察到幾分真實。
如夢一般的——近乎奢望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