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2)(1 / 2)
錯愕隻在剎那。
李含章很快冷下神色。
她走入將軍府,穿行於輝火之下,在李珩麵前不遠處站定。
單薄的背脊傲然直立。
她沒有行禮,也並未開口。
李珩的目光悠哉哉地遊走,掃過李含章周身。
他打破沉默:「你還是和從前一樣倔。」
口口勿頗為輕鬆,如述家常。
李含章不接他話,隻問:「元寧夫人與元青呢?」
她方才入府時不見元氏祖孫,唯獨李珩立於中庭。
誰知道這家夥是不是又使了什麼壞。
「就在屋裡。」李珩向東堂的方向抬了抬頜,「用膳呢。」
他料中李含章的推測,搖頭嘆道:「朕不過宮中無事,來看望你與梁錚。你卻與朕劍拔弩張,非要將朕想得這麼壞?」
李含章黛眉微顰:「你難道是什麼好人嗎?」
她記得一清二楚——正是李珩,將她盲婚啞嫁地賜婚給梁錚,拆了她的長公主府,撤走她的婢女隨侍,還讓梁錚來寫她的小字……
「你自己做過何事,該不會都忘了吧?」
得她如此詰問,李珩不語,認真地忖了片刻。
再開口時,他眼裡含笑:「朕將如此良配賜婚予你,還稱不上是好人嗎?」
李含章聞言,藏於袖內的雙手驟然緊攥。
梁錚確實是良配。
可這一切又與李珩何乾?
若梁錚並非良人、而是與傳聞一致,她如今的處境又會如何?
「別說笑了。」
李含章仰眸逼視李珩,眸中燈影如焰。
她站在中庭的梅樹之間,微揚的裙袂也染上火紅。
「借這一樁婚,你李珩打的什麼算盤,心中不清楚?」
「你既為九五之尊,還與你那沒出息的胞妹一樣、敢做不敢當嗎?」
聽李含章說起太華,李珩笑弧更深,似乎對她的反應早有預料。
他正要應答,卻見麵前女子大袖一拂。
李含章昂首直月要,旁若無人,自李珩身側徑直走過。
「嘩——」
推門聲隨之而來。
「本宮乏了。」
矜傲逼人的話語拋諸庭院。
「你自己杵著吧。」
聲音落下,李含章頭也不回,乾脆地關上了北堂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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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扉閉合,勁風猛然卷動。
可傳到李珩足邊時,隻餘淺淺微波。
李珩低下頭,視線掃過被掀起的袍角,眉峰淡淡一聳,神情喜怒難辨。
他的目光徐徐上挪幾寸。
男子稽首的身影漸漸映入眼簾。
「陛下恕罪。」梁錚低聲,「要罰,罰臣便是。」
李珩負手而立,俯視著麵前的梁錚。
方才他與李含章僵持時,梁錚就站在不遠處,未露聲色,隻合上府門、靜觀其變,及李含章進入北堂,才提步上前。
此刻,梁錚與他一人跪、一人立。
垂影錯落,可見君臣之別。
自打五年前,李珩免了梁錚的大禮後,再沒有出現過此情此景。
今夜還是頭一遭。
不為旁人,隻為李含章。
李珩不應聲,安靜地站在原地。
片刻後,他踱至梁錚身側,輕輕向人肩上拍了拍。
「起吧。」李珩笑道。
梁錚應聲起身,與李珩相對而立。
他身量頎長,個頭比李珩更高,甫一挺起月要板,陰影就猝然打落。發覺這點後,他向回撤步,令眼前的人影悉數映照於燈火之下。
李珩不緊不慢:「你從不曾待朕如此客氣。」
往常梁錚見他,眉宇間全是不折的桀驁,根本不在乎這等細枝末節——他知道梁錚並非不臣,而是野性難馴,卻不曾想其願為妻子做到如此地步。
大燕的銅牆鐵壁終於有了弱點。
不過,今日,他李珩可不是來棒打鴛鴦的。
李珩意味不明地點點頭:「看來,玉清與你確實伉儷情深。」
抗什麼情深?
梁錚擰眉,不明所以。
他正擔憂李珩會為難李含章,就聽人拋出一個難懂的詞,不由警惕心起。
李珩見狀,沉默了頃刻,才解釋:「是說你們感情很好。」
「朕見你卿字寫得不錯,還當你有所長進。現在看來,仍與從前沒有兩樣。」
數落完了,李珩又拂袖,坦泰自如地添道:
「你是朕的良將,又救過朕的命,如今更是朕的妹婿,不必與朕生分。況且,玉清待朕如此也無可厚非。她與太華的那些事,朕心知肚明。」
梁錚聽罷微怔,越發捉扌莫不透李珩的真意。
在得知李含章與太華的過節後,他也以為,李珩是在刁難李含章、給太華出氣。可李珩話已至此,如今更是受李含章沖撞、也並不欲降罪於她。
既然這樣,李珩先前的所作所為又是為了什麼?
梁錚尚未思考清楚,就見李珩擺了擺手。
「不說朕了,說說你。」
他走上前來,主動與梁錚拉近距離,掛上一縷玩味的薄笑。
「聽說,你已很久沒去慈恩寺祈福了?」
提及祈福,梁錚眉峰上挑。
很快,那橫斷之處又淡然回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