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8)(1 / 2)
男人臉側著地,在梁錚足下如魚掙紮。
醉後的咒罵聲壓入塵泥,傳遞至李含章耳畔時,已含糊不明。
可梁錚聽得格外清晰。
他神色未改,掌下的力道逐漸加重,哪怕男人的骨骼行將碎裂,也並未停止——直到咒罵變成痛叫,痛叫變成哀嚎,哀嚎裡又夾雜著認錯與求饒。
梁錚抬臂攥拳,猛地擊下,將人打暈過去。
他直起身,一腳踢開那暈厥的醉漢,笑意盪然無存,雙目寒光凜冽。
抽噎聲自身後傳來。
梁錚回過頭,望向嬌小脆弱、卻義無反顧的身影。
李含章仍站在柔嘉麵前。
她渾身顫抖,維持著原先的動作。
梁錚眸間的冷意轉瞬融化。
他向她走去,將那緊繃到好似一觸即折的身軀擁進懷裡。
李含章靠上了熟悉的月匈膛。
她聽見沉穩的心跳聲,感受到寬厚而溫熱的掌在鬢側撫過,拂走徘徊心頭的驚懼,連綴在睫上的淚也被他俯首口勿去。
漸漸地,她安定下來。
她脫開梁錚的懷抱,向柔嘉轉過身去。
柔嘉目光呆滯,茫然無措地捂著臉,緋紅的巴掌印自指縫間冒出,看上去狼狽至極。
空氣比今夜的月色還安靜。
隻能聽到柔嘉細弱的嗚咽,在風裡斷斷續續地飄過。
李含章沉默了良久。
此時此刻,她不知該說些什麼。
梁錚立在她身後,雙臂環月匈,並沒有開口的意圖。
他隻盯著李含章方才被擒住的手腕,強行壓製著心間的陰戾。
「誰在那裡!」
女子的嗬斥聲突兀傳來。
巡夜的女官提著燈籠,快步走向四人。
看見此情此景,女官愣在原地,連禮也忘了行:「二位殿下、梁將軍,這、這是……」
李含章不知作何解釋,隻好看向柔嘉,卻見人依然魂不守舍。
也不奇怪,柔嘉遭此變故,興許要好一陣才能回過神來。
她黛眉微顰,又看向梁錚。
梁錚與她對視一眼,聳了聳肩,神色事不關己、堪稱冷漠。
他還記得當初與柔嘉在習藝館內的對話。
若不是為了護他的小孔雀,他根本不會管這趟閒事。
二人都靠不住,李含章沒了轍,煩悶地嘆了口氣。
她同女官吩咐道:「駙馬酒醉,不要聲張,你尋些人來扛他,叫他好好清醒清醒。」
顧及柔嘉的顏麵,李含章終是沒道破這場醉打金枝的鬧劇。
「另外……」她頓了頓,「將柔嘉送回鎮北將軍府,道是本宮的意思,自有人接應。」
提及鎮北將軍府,梁錚的眉關頓時緊鎖。
小孔雀心腸軟,是好事,也是壞事。
怎麼能讓李善容來打擾夫妻二人的小日子?
「卿卿。」他低聲喚她。
以此表示不滿,但並未多說。
女官剛要應下,聽見梁錚發聲,捉扌莫不透二位貴主的意圖,一時左右為難。
李含章聽出梁錚的弦外之音,柔肩微微一顫。
她不是故意不征求梁錚意見的!
隻、隻是今夜情況特殊……
家宴過後,駙馬也要回長公主府,真要將柔嘉送回去,無異於羊入虎口。況且今夜這事隻有她與梁錚知情,除了將軍府,柔嘉還能去哪兒呢?
雖然梁錚沒說不行……
但他都喊她了,就得和他好好說說!
她轉向梁錚,悄悄地湊過去。
纖瘦的臂摟往梁錚月要間。
貼向月匈膛的身子骨比春水還柔。
梁錚低頭瞧她。
小孔雀半仰巴掌大的小臉,眼巴巴看著他,頰邊滿是牡丹似的嬌色。
「一宿。」她道。
梁錚挑眉。
他的視線粘在李含章粉瑩瑩的唇上。
像惹人咬的一瓣桃兒。
嗯,真可愛。得抓緊機會欺負。
他不說話。
李含章著急,軟聲央求道:「就、就一宿。」
梁錚仍不應,點了點自己的下唇。
李含章的臉唰地紅了。
壞家夥,竟敢趁火打劫她!
雖然之前她已主動口勿過梁錚許多次,但那都是在將軍府裡,一個外人也沒有。
現在,柔嘉和女官都還在這兒呢!
她越想越羞,連忙朝柔嘉瞄去一眼,見對方掩著麵,又瞟向女官。
女官早已識時務地低下頭去。
梁錚輕咳一聲,催促於無形,甚至向她低彎脖頸。
似是怕她親不到。
李含章又羞又惱:這時候怎就如此貼心!
可開弓沒有回頭箭。
看梁錚這架勢,不口勿就是不準。
她橫下心,踮起足尖,往梁錚唇邊湊去,輕而薄地印了一下。
雙唇相接的瞬間,李含章的後首被人扣住。
是梁錚在撫著她。
他將她按入懷中,不準她逃走。
交換的呼吸熾熱又倉促。
梁錚似乎也想她想得極了,罔顧她能否承受,隻將愛火向她悉數宣泄。
女官默立在旁,聽那唇齒糾纏的微動,羞得耳後通紅。幸好在餘光之中,她瞥見梁錚垂手、比劃了個離開的手勢,便逃似地將柔嘉帶出小花園。
李含章被口勿得頭暈目眩。
她鬆鬆地攥拳,向梁錚肩頭捶了兩下。
不準再親了。
再親她真要沒勁了。
見她不好再受,梁錚終於放過了她。
李含章通紅著臉,軟得像片紅錦帕,輕飄飄地蓋在梁錚月匈膛前。
她身子無力,怕自己摔在地上,忙亂地去抓他的衣襟。
「嘶。」忽然倒吸一口涼氣。
梁錚訝然,隱約覺出不對。
他扶穩臂彎間的李含章,輕輕捉過她小臂,低頭查看。
月色之下,白嫩細膩的手掌刮痕遍布,正向外滲著絲絲血珠——那聲痛呼,應是她方才抓他衣物時,不小心剮到傷口所致。
梁錚沉默片刻。
李含章莫名有些心虛,不敢看他。
她蜷指,想將掌心遮蓋起來。
可還沒來得及行動,就腿彎一緊、身軀驟然失重。
梁錚將她打橫抱起,向著附近的火光走去。
「先找個地方。」
他皺眉,口口勿滿是自責與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