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泉(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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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含章飛快地縮回雙足。

罔顧白沙濕潤,直接踏往地麵。

隨後,她挽起裙袂,向著視線盡頭的女子小跑過去。

那女子生著丹鳳眼、薄嘴唇,瘦長高挑,沉靜雅正,正是李含章從前的侍女畫屏。

李含章以為畫屏尚在燕宮。

從不曾想過會與人在飛泉山莊重逢。

她小臉微揚,喜形於色:「畫屏,你怎會在這裡?」

還將雙手背在身後,姿態尤其乖巧。

畫屏聞言,柳眉微挑,對李含章的言行舉止頗為意外。

她侍奉李含章最久,深知自家貴主單純無邪,可李含章從前歷來以倨傲為衣,絕不會像現在這樣、將自己柔軟的性子表露在外。

這是怎麼回事?

為何會有如此大的變化。

畫屏的視線不禁掃向不遠處的梁錚——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理由。

覺察到對方的目光,梁錚皺眉,不耐地回看過去。

二人四目相碰,火花直冒。

一個嫌對方來得不巧,讓小妻子將他拋之腦後。

一個嫌對方嬌養貴主,讓小殿下越發不適宜在算計中生存。

誰看誰都不順眼。

李含章對二人的摩擦渾然未覺。

她隻不滿道:「畫屏,你為何不回話?」

畫屏這才回目,垂首答道:「回殿下,陛下降旨晉奴婢為司正,為二位貴主打點飛泉山莊。不過,奴婢也是四日前才抵達此處。」

李含章點了點頭,梨渦輕泛。

若是她與梁錚不在飛泉山莊,那飛泉山莊就是畫屏做主,不必伺候人時總歸清閒。況且,她的身邊已有梁錚在照料,本也不必再辛勞畫屏。

畫屏微微勾唇,又同李含章道:「清輝殿已打理妥當,殿下與駙馬可隨時搬入。」

清輝殿?

李含章神情一訝。

就是後妃與皇子居住的寢殿?

那可不是她想住的地方。

她搖頭,認真道:「本宮想住宜春殿。」

抵達山莊前,她就已經做過計劃:來都來了,宜春三十六景自然要逐個欣賞。

聽見宜春殿三字,畫屏麵色凝滯。

她雖然才抵達山莊不久,卻已將此處布局扌莫得透徹:宜春殿是皇帝臨幸後妃之所,三十六個小間暗藏各類床笫巧技,因此先帝從不曾令皇子涉足其中。

小殿下怎會想著要住宜春殿?

難道是被駙馬帶壞了?

畫屏不免再度向梁錚投去怪異的一眼。

梁錚不明所以,黑臉以對。

畫屏自知不好多說,便道:「殿下想住何處,就住何處。奴婢便將二位貴主的行囊安置於清輝殿,日常如要小憩,也可往清輝殿去。」

「至於宜春殿,」她輕咳一聲,「就由奴婢為殿下擇一間,可好?」

擇一間……相對溫和些的。

小殿下身嬌體貴,總不能太過狂放。

李含章不曾發覺畫屏的異常,欣然道:「自然好。」

她又想起什麼,正要人再開口,卻忽然意識到梁錚還在身後。

小孔雀回過頭:「駙馬。」

梁錚挑眉:終於想起他來了?

「你先去四處轉轉,看看有什麼可玩的,為往後行程打算打算。」

梁錚:……

她都發話了,他還能怎麼樣?

真是個小白眼兒狼。

他憋住被媳婦拋棄的委屈勁,皮笑肉不笑地應下,就跟上了接引婢女的步伐。

李含章見梁錚走遠,暗自鬆了口氣。

她望回畫屏,再說話時,竟不自覺間壓輕聲音:「畫屏,這山莊裡……」

「可有能穿著衣服泡的溫泉?」

此話一出,氣氛莫名冷沉。

畫屏沒有立刻回答。

她皺起柳眉,目光染上幾許淡愁。

李含章不自在地別開眸。

她未曾多做解釋,隻轉過身,走向方才的矮石,重新坐回原處、抬起雙足。眾婢女當即會意,便來為她拭足、服侍她穿上鞋襪。

綿帕濡潤,晶珠彈落。

畫屏的詢問夾雜於水波之中:「殿下是在擔心背後的傷痕?」

李含章盯著自己的足尖,嗯了一聲。

梁錚不在,周遭的宮婢又知道規矩,她才肯與畫屏公開談論此事。

畫屏不應,注視李含章良久,輕輕嘆了口氣。

侍奉李含章這些年,她隻見其傲立金籠,從不曾見其如此謹小慎微——覓得良配自是好事,但若真是良配,就不應磨去李含章的傲骨。

畫屏也知道,自家小殿下慣是別扭的性子。

就沖她此刻的模樣,準是未曾同駙馬提起過此事。

「殿下,恕奴婢直言,」她開口道,「奴婢在宮中內訓時,見過六宮不少娘娘。您現在的模樣,與諸位娘娘像得極了。」

「倘若駙馬當真介意,也斷不敢有任何怨言。您是我大燕的長公主,金尊玉貴,出降於他已是極大的榮耀。不論您如何待他,他自然都得受著。」

李含章抿緊唇,默不作聲。

好半晌,才搖了搖小腦袋,不知是何意。

畫屏見狀,又順著她的話道:「您若執意要合衣入泉,也自有去處。如意湖邊的如意池是露天溫泉,有特製的衣物,二位貴主可以試試。」

聽有合衣溫泉,李含章精神一凜、如釋重負。

她穿好鞋襪,向人仰頭道:「那本宮今夜就先泡這個。」

畫屏無奈頷首,不免又絮叨起來:「您可想好了?瞞得住一時,瞞不住一世。」

李含章縮回下頜,眸光閃爍。

她眨眨眼,心虛道:「本、本宮還有藥。」

畫屏:……

得了,還是別白費嘴皮子了。

反正二人已是夫妻,遲早會發現的。

「奴婢知曉了。您且隨奴婢移步清輝殿,將用藥一事仔細交代。」

梁錚跟著婢女,熟悉山莊內的地形。

臉色陰沉,黑雲密布。

他一直在生方才的悶氣。

梁錚隱約記得,與李含章成婚之初,似是聽她喊過畫屏的名字——結合方才的情形來看,畫屏應是從前侍奉李含章的婢女。

可不管畫屏到底是誰,他都酸得牙掉。

小孔雀真是個沒良心的小家夥。

看見舊識,就把他撇在一邊、不聞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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