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泉(6)【一更】(1 / 2)
梁錚喉間乾澀,目光沉熱。
他撐起身,坐上卵石沿,向李含章攤平手掌。
小孔雀足趾微蜷,深深埋著頭。
好一陣兒,才悄悄掀起眸,覷了梁錚一眼。
男人的身影氤在淡霧之中。
可她依然能看清:他笑弧恣意,眉宇銳揚,臂間線條如刻,水珠順棱流淌。
望她的目光剛強又滾燙。
灼得她臉頰熨熱,脊骨都發緊。
李含章不開口,將小手輕輕放到梁錚的掌中。
粗糲的指很快就圈了上來。
她借著梁錚的力道,俯身坐下,將小腿浸入池水,感受著溫泉的暖意。
「呼——」
小孔雀終於長舒一口氣。
「很緊張?」梁錚問。
李含章沒作聲。
她當然是緊張的。
二人雖是夫妻,卻也是頭一回一起泡溫泉,特製衣物的布料還那麼少。
可她不會將這些心思告訴梁錚。
要不然,這壞家夥又要攢著勁兒欺負她了。
李含章搖搖小腦袋,認真地逞強。
趁著人還沒應,她一挪身,進入池中,將半身埋進水裡。
飄盈的衣物頓時攏向肌膚。
幸好畫屏早就同她說過此事,她才不至於被這衣物嚇著。
梁錚見李含章如此,也不惱。
隻低低笑了一聲,便隨她坐進池裡。
池水溫暖,淡香縈繞。
李含章雖然入池不久,但波流漫上肩頭時,仍感到筋骨舒張、渾身愜意。
梁錚就坐在她身旁,不曾開口,也沒有舉動。
他仰首閉目、平穩調息,單純地享受著此刻的安寧氛圍。
沉靜之中,李含章忽然想起,自己還未仔細觀察過如意池,便轉動眼眸,打量四下。
她的目光最終落在如意池與湖相鄰的那一麵。
這側是溫泉,那側又是湖水。
天地之間,當真有如此鬼斧神工之處嗎?
帶著半點好奇,李含章挪向池畔,扒在卵石沿上,低頭向外側看去。
「駙馬!」
一聲驚呼頓時炸開。
很快,就變成小聲的呼喚:「你快來看!」
梁錚依言靠近,學著小妻子的模樣,循她目光、追望而下。
與池水相較,湖麵的位置相對較低,流光如絲,織向清澈的湖帶,一群胖乎乎的鯉魚紋繡其上、緩慢遊動,渾然不懼二人的到來。
李含章又驚又喜。
這是她第一次與錦鯉挨得這麼近!
從前,她隻在燕宮的太液池裡見過鯉魚。那些鯉魚好是怕人,一聽見腳步聲,就會立刻鑽入水草與葉下,隻可遠觀、不可近玩。
「駙馬,你說。」她放輕了聲音。
「本宮若是伸手逗逗它們,會將它們嚇著嗎?」
梁錚被她問得忍俊不禁。
他偏頭,借著火光,去看身邊的美人。
小孔雀正全神貫注地盯著鯉魚,絲毫沒有留意到他的目光。
她眸光純稚,側顏粉雕玉琢,十指緊扣卵石、沾著水珠,將肌膚襯得細膩無暇。
格外惹他心癢、引他疼憐。
他最喜歡她這副天真可愛的模樣。
梁錚由著李含章的性子,耐心道:「不如試試?」
李含章聞言,贊許地看了梁錚一眼。
她從他的話裡聽到了想要的答案,頓時信心十足。
可當真要垂手去扌莫了,她的手又懸在半空、遲遲不落,停滯片刻,終究還是縮了回來。
「罷了。」
話如此說,李含章依然興奮。
「就這樣看看也很好。」
看看就夠了。
她性子純善、容易滿足,如今山莊的一切又已歸她所有,全了曾經不可往赴的艷羨與遺憾,自然就再沒有什麼額外的所求。
在李含章看著鯉魚時,梁錚始終凝望著她。
他心念顫動,終於再難克製,傾身而去,親了親她的臉頰。
是好輕的一個口勿。
像蜻蜓點水、涓流入海。
李含章怔住,愣愣地回過頭。
她下意識捂著頰,眨巴著眼睛看他。
連出口的字句都有些磕絆:「怎、怎麼?」
「無事。」梁錚摟她入懷,往她睫間覆唇,「想你。」
李含章眯著眸,半受著口勿,半往人月匈膛前推拒,自是平素那股欲迎還拒的味道。
「想、想我?有何好想的。」
她軟哼一聲,不知覺間丟掉了嬌矜的稱謂。
「不就在這裡嗎?也沒有跑。」
當然,小孔雀隻是說說而已。
於她而言,想我二字很是受用,跟往耳朵裡灌春風似的,吹得人心尖癢癢。
她喜歡他如此直白地愛她。
梁錚低笑,啄上李含章的鼻梁,又輾轉向唇邊廝磨。
話語斷斷續續,險些埋沒在細密的口勿裡:「想你往後每日,都能和今夜一樣。」
一樣平安喜樂,一樣萬事順遂。
他會拚盡全力護住她的驕傲、守住她的幸福。
似是自梁錚的口口勿中聽出慨嘆,李含章挪走小臉,想好好瞧瞧他。
恰在此刻,婢女的聲音隔欄響起:
「二位貴主,冰糕與涼飲已經備好,可要奴婢送來?」
聽見這話,李含章精神抖擻。
頓時把與梁錚的親昵丟到九霄雲外。
她脫開梁錚的懷抱,欣喜地趴到靠近木門的池側。
梁錚一時默然。
隻好無奈又委屈地嘖聲。
「咳咳!」
心虛的小饞雀故作咳嗽,不由分說地蓋住了惡狼的抗議。
又不是不給梁錚吃!
反正也是要二人一起吃的嘛。
她定定神,朗聲道:「呈上來吧!」
得了允,紅衣小婢手托木盤,推門走向池邊。
她來到池沿,俯身將木盤置於池麵之上,便退了出去。
李含章歪頭看去,見木盤上放著一對玉盞、兩隻白瓷碟:玉盞中波液盈盈、盛有飲品,瓷碟內也擺著梅花模樣的糕點。
她先執起玉盞,淺淺小啜一口。
起初甜絲絲、涼冰冰的,像舌尖落下一粒雪。
可向下鑽入喉頭,就變成了微辣的火。
她不解其味,苦惱地顰起眉。
梁錚見她如此,嘴角一揚,頗有幾分幸災樂禍的味道。
得虧他沒先喝。
看上去口味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