羈絆(6)(2 / 2)
「噢。」兩名小女子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提到軍營,李含章又想起些什麼來:「樓長史,你來得正好,本宮有事要問你。」
「你們北府軍裡,可有什麼守歲的風俗與活動?」
樓宏明聽人提問,眉宇微挑,上下打量李含章一遭。
見她半仰著臉、神情緊張、雙眸之間更是期盼隱隱,便知她是為了梁錚才問出這個問題。
「並無風俗,長公主。」他如實答道。
「從軍之人,能活一日就算一日。保住性命已是萬幸之至,不敢再奢求其他。」
李含章聽著,眸裡的光芒點滴黯淡下去。
問話前,她心中已大致有所推測,隻想如在軍中,各類風俗定然簡陋。卻不曾想,戰爭之實已殘酷如此,遠遠超出她的預料。
沒等她開口,樓宏明又道:「但……」
「卑職以為,今年歲除定會是將軍最幸福的一回。」
李含章微微一怔。
她掀起眼簾,小心地覷向麵前人。
似是在等對方說下去。
樓宏明笑道:「所謂守歲,無不是守冬去春來、萬古更迭。今年邊關太平,將軍能與諸位共度歲除,盡享闔家歡樂,便已勝過往昔所有。」
闔家歡樂——這四個字格外好聽。
落入李含章耳朵,引得她嘴角微翹、眸波流轉。
於她而言,今年的歲除也與從前不同。
她有了新的家人與朋友,終於走入這人間的煙火裡,品出一點俗而可愛的人情味兒來。
「對呀!」元青在一旁適時附和道。
「今年我們可以做好多好吃的,和將軍一起吃。」
「上京的、西北的,都可以做呢。我光是想想就嘴饞啦!」
李含章聽罷,點了點元青的前額。
「你怎的比我還愛吃。」
嗯……這倒是小孔雀謙虛了。
她眼簾一抬,又瞧見身前的樓宏明,想到對方的家鄉,不免問道:
「樓長史與夫人今年……可是要在上京守歲?」
樓宏明頷首:「正是。」
他隨北府軍駐紮上京外,真要歸鄉怕是得等到明年。
李含章心念微動,局促地眨了眨眼。
「那……」她露出一點靦腆,「樓長史與夫人不如來將軍府一同守歲,如何?」
樓宏明沒料到李含章會如此提議,難得怔了片刻。
很快,他揚起嘴角,又露出笑容。
不再如從前那般浮於表麵,而是真心實意。
「榮幸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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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含章到底還是沒入茶館歇腳。
甚至還沒等她與樓宏明多說,元青就發現了新的吃食,拉著她趕到攤前,把蜜橙糕與糖炒板栗都吃了個遍,又把休息的事情丟到了一邊。
二人在西市吃得飽飽,還大手筆地購了不少乾菜與炒果。
待到動身返回將軍府時,兩名小女子全然提不動手裡的東西,幸虧碰上好心的夥計,才有人幫襯著、把一大堆年貨給搬進府裡。
中堂的屋簷處已掛上了紅絹花。
在靖安坊的各個屋宇中,獨有這一處亮紅。
李含章瞧著欣喜,也喜愛這等年味,便與元氏祖孫圍坐在中堂,剪了窗花,往木牆上貼。
三人一通忙活,等將府內上下裝點好了,已是遲暮沉沉。
梁錚仍未歸來。
三人對此倒也習慣了,用過晚膳後,便各自分頭做事。
李含章回到了北堂。
她今日過得太充實,當真靜下來了,被擱置的思緒就蠢蠢湧動。
平南王府的事還暫且沒有著落。
她心裡已有了大致的想法,卻總感覺缺些什麼。
李含章坐在書房,抱臂思考。
想得心煩,尋來幾聯紅紙,研墨寫起春聯。
她意亂如麻,手也不靜,一連寫了好幾張,都不甚滿意。
隻好將之揉成一團,草草丟棄在一邊。
她索性站起身來,立於書桌前。
背對屋門,強行屏息凝神,懸腕再寫。
反正月要也沒之前那麼疼了,站著寫也不妨事。
隻是,才寫上聯——
細月要就被人攬上、鬆鬆環起。
梁錚自後貼住她,把下頜擱在她肩側,親昵道:「在寫什麼?」
李含章不知他來,一時受驚。
沒拿穩手中筆,啪嗒就摔落在桌上。
她懊惱地撅唇:「你是貓嗎?」
他是何時回府、何時進屋的?
走路也不帶出個聲,總是這樣嚇唬她。
「我怎麼是貓。」梁錚無辜道,「我是卿卿的狗。」
李含章:……
小孔雀紅了臉,將筆自桌上一奪。
「壞家夥。」小聲罵他。
她擰身,往身後那溫熱的懷裡偎,才心不在焉地答他的話:「在寫春聯。」
他身上的氣味好香——皂莢的味道比平時都要濃鬱。
好像……刻意洗過、為掩蓋什麼味道似的。
還沒等李含章往下深究,梁錚就蹭了蹭她的鬢發,還往她臉頰上輕口勿了口勿。
剛剛冒頭的疑竇頃刻就被攪得沒了蹤影。
梁錚掃視周遭,瞥見被扔在角落的紙團,草草點數,眉峰一挑。
「寫壞這麼多張?」他問。
被人點到心事,李含章默了片刻。
她還沒想好如何同梁錚開口,隻含糊道:「怪紙。」
「紙不好。」
梁錚聞言,悶悶地哼笑一聲。
他的臂本環在李含章月要間,此刻力道收緊,大掌下探。
「好卿卿。」他同她附耳道。
落在她耳畔的氣息燙得驚人,夾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喜悅。
「紙不好,就在我身上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