羈絆(8)(2 / 2)
梁錚的話音藏著笑,字句也溫醇寬和,絲毫不存壓力。
李含章微紅了臉,輕聲狡辯道:「那不一樣!」
她將手自梁錚掌中抽出,悄悄背在身後、十指糾纏,又高高昂起小巧的下頜。
「我、我與虎娘都是女兒家。」
「要好的女兒家間,總歸是有些閨房秘話的。」
應當是這樣吧?她看話本裡都這麼說的。
梁錚聽罷,悶悶地笑了起來,樂得肩膀都在打抖。
這是什麼說辭?
他的小孔雀長了出息,還知道用男女有別來對付他。
隻可惜——這哪裡鎮得住他?
梁錚伸臂橫摟,長身貼近她,於大庭廣眾之下,將那嬌小的身軀輕易揉入側懷。
他慵懶道:「閨房秘話?」
「那卿卿昨夜與我說的,是什麼話?」
提到昨夜,李含章頓覺脊骨僵麻。
難言的羞臊烤向臉頰,惹得她一張白麵通紅勝火。
她想罵他,卻又感覺自己理虧,實在講不出來。
隻好氣哼哼地推他一把,加快步伐,跺著腳往前頭走,與梁錚拉開距離。
架不住身後人腿長。
不足三兩步,便提身追到她旁側。
梁錚得了便宜,討好地去牽李含章的小手。
「卿卿,別生氣。」笑歸笑,嘴上仍討饒,「是我混賬。」
「你想同張虎娘藏幾個秘密,就藏幾個秘密。我絕不為這個欺負你。」
李含章恨恨剜他一眼。
她才不信梁錚的鬼話呢!
他就是嘴上說得好聽,什麼親親乖乖寶貝心肝,哪個甜話沒說過?真要欺負起人來,還不是一等一地發狠,說是惡狼也一點都不為過。
可當真對上梁錚那雙笑眼了,李含章滿腔的忿忿又像浸在涼水裡,轉瞬就消散無影。
她還有正事在記掛著呢。
得先同梁錚說才行。
李含章扭過頭,將自己的手往梁錚的掌心擠了擠。
她微扣小指,勾住他側掌,才輕聲開口道:「你近幾日可有閒暇?」
話題陡變,梁錚眉宇一挑。
他不知李含章目的,隻誠實回:「有。」
如是她有什麼需要——為她,他總歸是有時間的。
「那……」李含章望向他,「你同我去個地方可好?」
似是怕他不允,她又添道:「在上京城郊,近幾日就出發。當日即可來回,不會太遠的。」
梁錚聽出她話中的急切,目光逡巡,往她麵上過了一遭。
他分明看見,她眸裡凝著淡光,燭火般搖曳著,透著幾分意味不明的堅定。
看來,除了與張虎娘的對話,她還有事在瞞著他。
或許得等到隨她去了才能揭曉。
梁錚握緊李含章的手,應聲道:「好。」
他並沒有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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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後,李含章瞧過黃歷,很快就擇了日子。
有了張虎娘的協助,李含章提前遣元青通知,次日便起了大早,攜梁錚乘車、趕往上京城郊。
她同車夫說了目的地,但並未與梁錚交代。
又向車夫特意囑咐:務必要在申時前抵達,可早不可遲;停車時,最好隱蔽些。
梁錚對行程一無所知。
但見馬車與食物都準備完善,他就知道,那日李含章與張虎娘所說內容,定然與此行有關。
他也不惱,盡數由著李含章的意思來。
是日無雪,樹杈光禿。
正值寒冬蕭索時,上京城郊滿目灰白。
馬車行路之中,李含章沒有說話,隻倚靠在車內,雙目閉合。
她看上去心事重重。
像有什麼重擔壓在肩頭似的。
待到接近目的地,已未時三刻、臨近申時。
李含章沒有立刻下車,先在車上坐了片刻。
梁錚終於再忍不住。
他靠向她,低聲問道:「累了?」
這一路上,他留意到李含章狀態不佳,因而未曾掀簾外看,隻定定牽著她的手。
他倒不在乎她到底想領他去哪裡。
比起行程的目的,他更在乎李含章的情緒。
李含章不答話,搖了搖頭。
她深深吸氣、緩緩吐出,再睜眼時,氣息已趨於平緩。
「咚——」
悠長的鍾聲撞擊起來。
申時已至。
聽見鍾聲,李含章脫開梁錚的手,獨自走下馬車。
梁錚緊隨其後,站在她身側。
在他們視野的盡頭,佇立著一座僻靜的庵宇,幾名尼姑正在庵外灑掃——她們與二人的距離並不算遠,透過樹杈的縫隙,李含章與梁錚能略略看清幾人的容貌。
方才的鍾聲似乎意味著交班。
尼姑們停下了手裡的活,往回走去,又換了一批人來。
新來的那批人中,有一名尼姑生得格外漂亮,頸間還用紅繩懸著一塊玉墜。
李含章的身子不可抑製地一顫。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庵宇,也盯著那名尼僧。
李含章的聲音比風還要輕:「梁錚,你看見了嗎?」
她好像不敢驚擾,又好像僅是開口、就已付出了莫大的勇氣。
「那就是……我的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