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雨欲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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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一片好意,不過話中帶著一副好淩人的氣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的小姐打賞下人,我極力推辭道,「既然是賠罪,還是由珍兒之手轉贈給姚姐姐吧,方才妹妹與姚姐姐也算是不打不相識,這鐲子算是賠禮了如何?」

她卻將手一撒,「隨你吧。」

待她們都散去後,姚姐姐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便爽快的問道,「妹妹有話便說吧,姐姐承擔的起。」

我也直言不諱的道,「看此情形,姐姐還未入宮就引得軒然大波,若是入了後宮」

她嘆了口氣,勉強道,「我也知道後宮險惡,實是虎狼之地。可是珍兒,我從小就被人看輕,自覺低人一等,等的便是今日入宮選秀之時,姚家揚眉吐氣之際。」

我見她執著於此,隻得說些安慰的話來,「應氏交橫跋扈,想必皇上是不會喜歡她的。」

姚姐姐卻憂愁的道,「應氏雖然驕橫無禮,卻生的一副姣好的麵容,再加上顯赫的家世,若是以後在宮裡碰到」

見她麵有難堪,我便爽朗的道,「若是以後碰到,那姐姐可要想好了以後該如何相處,依妹妹看來,應氏可不像善罷甘休之人。」

姚姐姐惋惜道,「珍兒,我若是生的你這副姣好的麵容和口才,也就不用擔心了。」

這時皇帝跟前的內監總管王提乾上前來,尖著嗓子宣旨道:

「吏部侍郎張國紀之女張嫣,福建都轉鹽運使周錚之妹周靜,司禮監秉筆大監魏忠賢侄女魏玲沁。戶部侍郎範浩正之女範玉珍,工部郎中應祥之女應瑤,光祿寺典簿姚宗正之女姚寶兒。」說罷又一氣嗬成的道,「一同入殿覲見。」

入了欽安殿的大門,內側有幾十名帶刀近侍佇立兩側。坐在寶座中央的便是穿著龍袍的皇帝,月匈前繡了條奔騰的遊龍,左右兩個肩膀上、前後的膝蓋部位以及衣襟中都繡有團龍。龍袍下擺處繡著「海水江崖紋」,有一統山河的吉祥寓意。穿著它的每一位皇帝,似乎都在向世人述說著自己無上的權力。見他手裡撚著一串珊瑚雕夔龍福壽紋手串,饒有興致的打量著我們。側坐的乃是當朝太後。我朝向來以左為尊,從左往右依次是張嫣,周靜,魏玲沁,我和應瑤,最末便是姚姐姐。

我們都俯下身子,跪伏在金燦燦的地磚上一同開口道,「臣女見過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望了一眼太後,太後也悠然自得的點了點頭,接過內監呈上來的茶水,輕抿一口方道,「都快起來吧,可別跪壞了身子,你們可都是京城中達官顯貴的千金們,若是跪壞了身子,你們的父親都跑到哀家麵前,讓哀家賠償該如何是好!」

張嫣姐姐首先笑道,「太後打趣臣女們了,臣女的父親們哪敢。」

我卻在一旁緊閉雙目,遙想著我大明朝的皇帝、那位睥睨天下的王者此刻就在眼前。又想著他每次臨朝都要麵南而坐,群臣朝北而跪。倘若真的入了這後宮,那便要和群臣一般,次次見麵都要屈膝行禮,不光是皇帝,還有麵見眾姐妹時候的禮儀,這些繁文禮節僅是想想就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皇帝以為我過於緊張,便著人取了蕭來,為我們吹奏一曲,意欲緩解壓力。殿內蕭聲響起,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裊裊,不絕如縷。我想起今日在宮中遇到的風波,心有所感,便倚詩而和之: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所吟誦的詩詞和此時此刻的場景倒是極為相似,不知是否是他聞言來了興致,簫聲靈動,高亢極了,如洶湧的海浪層層推進,忽高忽低,忽輕忽響,高到極處之際,幾個盤旋之後,又再低沉下去,我並無半點怯懦,依舊高聲繼續吟誦道,「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這蕭聲雖極低極細,每個音節仍清晰可聞,我心中暗驚,「還從未聽到如此清翠的蕭聲,比竹節所鑄的竹蕭聲還要清翠幾分,到底是用何器皿所奏,絕不會是翠竹所鑄。」不容我多想,漸漸低音中偶有珠玉跳躍,清脆短促,此伏彼起,隨之便是一片萬籟俱寂,我最後附和道:「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蕭停,隻聽大殿上傳來清脆的一笑,「好一個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說著便打量我道,「就是不知,你是不是朕要找的哪個人!」

我見他一身明黃色的龍袍加身,又叩了個頭道,「臣女參見皇上,方才冒犯之處還請皇上見諒。」

他卻抿嘴笑著,還在回味著剛才的詩句,「嗯,方才你詠的這首詞是辛棄疾的《青玉案》吧,倒是極貼合朕的意境,也隻有你敢在朕吹簫的時候倚歌而和。」說罷他便問道,「為何選了這首詞附和,朕原本要給他配一曲晏幾道的《清平樂》:

蕙心堪怨,也逐春風轉。丹杏牆東當日見,幽會綠窗題遍。

眼中前事分明,可憐如夢難憑。都把舊時薄幸,隻消今日無情。」

我卻搖了搖頭,「皇上可曾聽聞南宋詩人李清照評價晏幾道,豈不聞晏幾道的文風苦無鋪敘,譬如貧家美女,雖極妍麗豐逸,而終乏富貴態。故實而多疵病,譬如良玉有瑕,價自減半矣。」

他悵然道,「所以你就用了辛棄疾的詞來附和。」

我輕「嗯」一聲道,「皇上此曲豪放極了。」旋即話鋒一轉,「不過此曲上闋除了渲染一片熱鬧的盛況外,並無什麼獨特之處。」

他隨之將臉色一沉,「你是說朕的這首曲子上闋平淡至極?」

我急忙找補道,「皇上哪裡的話,此曲原不可言傳,隻可意會。一講便成了畫蛇添足,然而聞此蕭聲畫蛇既成,臣女的此舉隻是添足而已。徒惹皇上不高興了。」

他興致盎然的道,「朕哪裡有不高興,仔細說來聽聽。」

見他來了興致,我含笑道,「皇上此曲境界本非筆墨所能傳寫,破壞了那萬金無價的人生幸福而又辛酸一瞬的美好境界。幸虧還有這些美好的字眼,聊為助意而已。」

「好一個聊為助意而已。」他眼睛一亮,「你能聽出朕的蕭聲中含有辛酸委婉的曲意,當真是品蕭的高手。」

我和顏悅色的道,「方才皇上的曲音繁音漸增,先如鳴泉飛濺,繼而如群卉爭艷,花團錦簇,更夾著間關鳥語,彼鳴我和。漸漸的百鳥離去,春殘花落,一片淒涼肅殺之象,不過曲意如細雨綿綿,若有若無,收尾之時若不細細品嘗,很難聽出來,臣女隻是聽慣了蕭聲,這便是聽來的心得。」

我用餘光一瞥他手中的那支翠蕭,竟是一整塊翡翠雕刻而成,長足十寸有餘,是把絕世的好蕭,難怪比竹子所鑄的蕭聲還要清脆。

他撫手拍掌道,「好,很好,品嘗蕭曲的同時,又把宋代的晏幾道奚落一通,朕看你當真是巾幗不讓須眉。」

我一臉含羞的道,「皇上就別打趣臣女了。」

大殿裡安靜極了,唯有青紫色的衣裙就著花盆底鞋與地麵摩擦發出細碎聲音,太後徐徐道,「先帝自小便對皇帝嚴苛至極,騎馬射箭無一不通,皇帝每每做錯了事情,先帝總是指著皇帝訓誡道,若是皇帝不上進,便是連自己的弟弟們都比不了,怎能給弟弟們做表率。於是皇帝便沒日沒夜的苦讀,連妃嬪都未曾納入一人。這其中的曲折經歷倒是被你給聽出來了。」

皇帝笑道,「兒子看她也是長期浸潤在蕭聲裡。」說罷又問我道,「不知是何人時常在你的耳邊吹簫?」

我毫不猶豫的道,「是同在殿上的姚寶兒姐姐。」

看得出他麵上劃過一陣短暫的興奮,隨即目光迅速滑過眾人的麵龐,「哪一位是姚寶兒?」

姚姐姐神色不豫,當即拜服道,「臣女姚寶兒叩請聖安!」

皇帝輕點了點頭,又直截了當的沖我道,「朕以為你見了朕會拘束,看來是朕多想了。」

我卻道,「方才聽得皇上一曲,皇上於臣女的心中已是友人。既是友人,何來的拘束。」

「友人?」他顯然並不滿意這個答復,便意味深長的道,「這樣的話倒是鮮少有人敢對朕說的。」

我自知語失,置皇帝與我同起同坐,復又屈膝乞罪道,「臣女失禮,皇上是天子,怎麼會跟臣女並列呢。」

皇帝哈哈笑道,「你不矯揉造作,不諂諛逢迎,朕喜歡你。」

這樣的話怎不教人動情,我當即惶恐道,「臣女不敢,皇上可曾聽過金屋猶自賦長門,漁陽鼙鼓葬花魂。」

聞言,他的眼神含有一絲的蘊怒,登時正聲道,「朕怎麼會不知道,第一句是漢武帝的時候,竇太皇太後掌權,漢武帝特意迎娶了阿嬌來親近竇太皇太後,等到竇太皇太後死後,漢武帝對她可就不能容忍了,因為阿嬌跟漢武帝說話還是像當初訓斥小弟弟一樣,毫無顧忌,於是廢了她的後位,把她遷到了冷宮,讓她自生自滅。這第二句漁陽鼙鼓葬花魂講的是唐玄宗和楊貴妃,唐明皇因楊玉環貌美,終日沉湎於歌舞酒色之中,最終釀成安史之亂。安祿山從漁陽起兵反叛後,唐玄宗逃亡西南,在馬嵬坡被嘩變的軍隊逼迫,處死了楊貴妃。」

我趁機道,「臣女知道皇上現在喜歡臣女的直率,可是以後定會像厭煩阿嬌一般厭煩臣女,一想起阿嬌和楊貴妃的處境,臣女就膽寒不已,不敢入宮。」

他正言道,「你竟然這樣看朕,可是朕不是漢武帝和唐明皇。」

我卻不等他解釋,搖頭道,「皇宮於臣女是越遠越好。」

他生氣的道,「朕說了以後是不會對你動氣的。」

我不覺笑道,「可見皇上這話說的是多麼的不老實,難道一個人可以從不動氣,皇上現在不就是對臣女動氣了麼?」

他眼神一顫,傻傻的佇立在原地,尷尬的笑笑,「那便能忍則忍吧!」皇帝轉首緩緩又問張嫣道,「你叫什麼名字?」

嫣姐姐不愧是見過大世麵的,一旁的應瑤兩股發顫,連頭也不敢妄抬。嫣姐姐卻從容不迫的道,「臣女張嫣,吏部侍郎張國紀之女,嫣字乃是『桃花嫣然出籬笑,似開未開最有情』的嫣。」

「抬起頭來讓朕瞧瞧。」

隨即嫣姐姐便抬頭正望皇帝,皇帝笑道,「也是個才女,京中盛傳你才氣逼人,不讓須眉。」

嫣姐姐復又叩首道,「這詩句都是珍妹妹方才所言,臣女隻不過是是借花獻佛罷了。」

他隨即看向我道,「瞧她的品性,這個女子倒是不會輕易的贊賞別人。她這麼說你,定是你的才貌雙全,朕也看你擔當得起。」隨即他又將目光轉向張嫣,自言自語的道,「嗯,朕也想起了唐朝李賀有一首《南院十三首》,可憐日暮嫣香落,嫁與春風不用媒。你這麼的閨秀,既然連書中都道不用媒妁之言,那朕自然是要納了你的,你願意被朕納入後宮嗎?」

張嫣姐姐復又下跪叩首,歡欣的道,「臣女願意,謝皇上隆恩。」

皇帝初登大典,若是能納了張嫣,像張家這樣的豪門大族定然竭力輔助新帝,太後顯然也很滿意,止不住的點頭,嘴角不時上揚,「好,很好,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

「唔,什麼味道如此苦澀?」說罷皇帝便將目光投到了應瑤的身上,月要間顯眼處那一灘茶水汙漬仍歷歷在目,經歷了這許多的時候,清香的茶水早已散發苦澀的氣味,皇帝開口道,「這茶水的味道是你身上的?」

太後見其身上汙漬,不由得將手掌重重一拍扶手,「放肆,竟敢對皇帝無禮,真是不懂禮數。你這一身的衣裳沾了些茶漬,骯髒極了,也敢麵聖,真是大不敬!」旋即便責問道,「這是哪家的小姐?」

太後身邊的大太監安得祿早已將秀女名字熟記於月匈,當即上前道,「啟稟太後,這是工部侍郎應祥之女應瑤。」

應瑤大顯窘迫之容,早已嚇得臉色蒼白,伏在地上顫顫的道,「還請太後息怒。」

皇帝卻在一旁輕鬆的道,「母後就不要生氣了,兒子瞧著,她這衣服上浸潤的茶漬是正山小種,這茶葉煙熏味極重,算是紅茶中的極品。」

應瑤叩首,不敢正視皇帝和太後,倒是姚姐姐昂首挺月匈道,「皇上所言極是,這茶葉正是正山小種。」

皇帝將目光饒有興趣的投到姚姐姐的身上,「朕看你不僅善長樂器,學識也是淵博。」

我趁機叩首進言,「皇上,姚姐姐不僅精通吹簫,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尤其是圍棋博弈更是厲害至極。」

「你終於肯主動跟朕說句軟和話了,倒不是為了自己,為的是這位姚小姐,看來你是很希望朕將她納入後宮的。」隨即便哈哈一笑,「如此倒也甚好,朕和朝中的大臣們博弈,他們都讓著朕,不敢贏朕。姚寶兒,你敢贏朕嗎?」

姚姐姐忙叩首道,「若是皇上願意,臣女願意和皇上一博。」

「這個嘛,改天再說吧!」說罷皇帝便瞧了瞧應瑤,模樣倒是嬌媚極了,隨即便轉頭對太後道,「這些女子有的出身大家,有的出身微薄,母後不一直教導兒子要雨露均沾,於天下人眼裡,這便是最好的安排。兒子看應瑤也是無心之失,還望母後見諒。」

太後深深一呼吸,「這是為皇帝選的秀女,既然皇帝滿意了,那哀家都聽皇帝的安排。」說著以眼神示意道,「還不快進行下一步,若是通過檢驗便可留下名字記用。」

說罷,登時有一個在旁侍候的老內監端著托盤,緩緩向我們走來,他走的極為穩當。托盤上放著一碟盤子,盤子裡呈滿了一坨紅泥似的物品,這名內監拿起毛筆輕輕沾了沾紅泥,我便知道這是何物。書中有述,守宮四爪之間有一塊天生的朱砂,這紅泥像極了從守宮軀乾裡取出來的朱砂,隨即脫口道,「這是守宮砂麼?」

王提乾笑道,「珍小姐真是好淵博的學識,怪不得皇上對小姐贊賞有加。這些都是方釀出來的守宮砂,將其取出點到小姐們的手臂上,若是小姐們沒有房事之樂便是純潔的軀體,手臂上便會呈現出一顆鮮艷的紅痣,如果已經行就房事之樂的話,不消一刻鍾顏色便會褪去消失。」

也不知是不是宮裡規矩甚多,點朱砂的那名老內監也不敢隨意搭話,隻是用極為老練的手法,從嫣姐姐開始,一個一個往手臂上滴宮砂。待滴到我的手臂上,果真一顆鮮艷的紅痣,像極了一滴鮮血。前五名都是鮮紅如斯,可是到了姚姐姐這裡忽然褪去,見此皇帝眼色隨之一慍,眉毛擰到了一起,眼裡迸發出一道刀鋒般的目光,顯然是生了大氣,脫口而出,「混賬!」

殿內的內監見皇帝震怒,皆下跪逢迎,王提乾諾諾的道,「姚小姐,你這可是欺君之罪!」

太後的麵上也是異常的難堪,姚姐姐哭喊道,「沒有,沒有,臣女沒有做這中違背閨中貞潔的齷齪勾當,皇上,臣女沒有。」

魏玲沁卻睥睨道,「沒有,守宮砂都褪去了,你還在這裡狡辯。皇上,姚氏犯得可是死罪。」

我聞言驚悚極了,心下卻徒生疑惑,姚姐姐自幼的夢想便是入宮為妃,怎麼會乾這種違背貞操的勾當,便為姚姐姐求情,「皇上,姚姐姐自幼便愛慕皇上,怎會輕易失身於其他男子。」

他眼中突現片刻憐惜之情,隨即便堅毅的道,「那這守宮砂當何解釋?」

我隨即猛地看了看姚姐姐手上的青玉鐲子,頓時明白了過來,解釋道,「皇上,臣女曾經看過書籍,書上說從守宮體內取出來的朱砂乃是至陽的物體,遇到這至寒的手鐲便會相克,故而褪去顏色。」

姚姐姐猛地回悟過來,「皇上,珍妹妹說的是,冰火本是相克。」

我將姚姐姐手臂上的青玉手鐲取下,果然手腕處蔓延出一條細細的青紫色冰痕,定是這手鐲散發的寒氣所鑄,便用手搓了搓手腕讓其回暖,重新滴一顆守宮砂,果然鮮紅如初。眾人當下寬了寬心。

皇帝滿意極了,太後也點了點頭。殿前六人全中,這可是大明朝前所未有的恩典。我和眾姐妹們全部叩首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人是極不得與命運抗衡的,被皇帝選中的便就是淑女了。謝了恩便倒退幾步,一個個出了殿內。

前腳剛出欽安殿,繼而聽到內監又高呼道,「左都禦史高攀龍之女高凝雪、禦史楊玉珂之女楊桂茹、左布政使朱燮元之女朱珺」

我於心中鬆了口氣,剛出神武門,便望見行仗和鳳嬌都在殿前等候,一見我出來了,扶崧就興高采烈的跑上前來,「恭喜小姐被冊封為淑女,小姐你看,這轎子早就在殿前恭候多時了。」

我一望鳳嬌前佇立著十六個勛衛散騎舍人,鳳嬌用紅綾裝飾,光是看起來就威風凜凜。我和姚姐姐一出宮門就被各個內監分別安置在了鳳轎裡,宮中選秀的宮女們無不羨慕,姚姐姐微與我一施禮便坐回了轎子裡。司設監總管吳寶俸更是上前朝我獻媚道,「恭喜小主,賀喜小主,小主吉人自有天相,剛才小主和姚小主乘的是一頂轎子,如今的宮人們都在議論,小主的一頂顯轎裡飛出了兩隻金鳳凰呢。」

宮裡人都是如此的勢力,方才還在嘲笑姚姐姐寒暄,如今卻巴不得貼到前頭去奉承。我讓扶崧拿了些銀子打點,剛要起身便被一人喝住,回頭一看卻是嫣姐姐,嫣姐姐見我便笑盈盈的開口賀道,「姐姐在此恭賀妹妹冊封為淑女。」

我笑著回禮道,「妹妹這個淑女怎可與姐姐相提,姐姐出身名門望族,妹妹這個淑女就是個淑女,姐姐這個淑女的名分指不定哪天就成了貴人呢。」

張嫣卻道,「妹妹就別打趣我了,姐姐倒是看皇上很是喜歡妹妹。」說罷便望了望姚姐姐的鳳嬌漸行漸遠,這才鬆口問道,「這位姚小主和你當真是從小結識?」

我疑惑道,「姐姐這話何意?」

嫣姐姐神色陡然一變,輕輕頷首道,「依我看她與你是兩路人罷。」

我心下不解,便下轎細問道,「還望姐姐明言相告。」

嫣姐姐正聲道,「你當真以為她那杯茶水是失手打翻的麼?為何她偏偏選的一杯顏色深紅的正山小種,那可是深極了的紅茶。」

我心裡一驚,「難道不可能,珍兒不願意相信。」

嫣姐姐的唇齒稍稍一動,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默然,最後終究是將心中所想都傾泄出來,「珍兒,你心地太過善良,深紅的茶漬浸染在青色衣服上便是一塊黑跡,又在月要間顯眼的位置,很難不被察覺,茶漬定是一覽無餘。當時皇上馬上就要召見,來不及換下的,你說穿著髒衣服麵聖,皇上會喜歡嗎?她這是要斷了應氏的入宮之路。不過應氏倒是長了一副姣好的容顏,姚姐姐怕是吃虧就吃在此處。」

可是我還是不肯相信此事是姚姐姐故意所為,見我的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極不願意相信,嫣姐姐又道,「我也是有所顧忌,別讓你覺得我是在離間你與姚姐姐的情誼。」隨即嫣姐姐用指肚揉了揉太陽穴,不住嘆息道,「但願她是無心的,那再說一件你相信的罷,今日魏玲沁一出手便要置你於死地!」

見我雲裡霧裡,嫣姐姐道,「你仔細想想,那個鐲子原本應當戴在誰的手上?」

我心頭一震,脫口而出,「那個鐲子原本應當戴在我的手上的,若是如此,今日虛驚一場的便就不是姚姐姐了。」

嫣姐姐黯然道,「哪裡是虛驚一場,分明是有人故意陷害,她怎會不知那守宮砂是炙熱之物,遇到極寒的青玉鐲子便會褪去顏色。她在殿前見你口才了得,陡然生了害人之心,若不是你機警,今日朝拜,你就是死罪了。」

見我吃驚不止,她便不再多說,隻道了句,「這二人一個囂張跋扈至極,一個隱忍老辣至極,若是入了後宮,指不定掀起何種波瀾呢,你我二人唯有小心為上。」臨上轎之際,又徐徐說道,「願你是真的,今日之事,姚姐姐乃是無心之舉。」

見嫣姐姐的鳳嬌漸行漸遠,於朦朧中回想起今日選秀時的場景,隻覺得這一日積壓在天際的晚霞深邃極了,殷紅色的暮靄籠罩著紫禁城,別樣動人。都道造化弄人,回首間,我已成了即將入宮的新晉小主。如今的我,也唯有無可奈何的暗嘆,方對那句詩詞有了刻骨的感受:「一入宮門深似海,自古半點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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