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江南(2 / 2)
這一世,孟憑瀾也如願登基為帝,這中間經歷了種種腥風血雨,比前一世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離開後的次月,孟憑瀾當眾公布了青崖山山匪頭子羅三即羅芮啟的罪行,並將他梟首示眾,和北仁王羅敏思徹底撕破了臉。
羅敏思痛失愛子,當即出兵汝陽,並和西戎王聯手,揮師東進。這叛亂的時間比前一世足足提前了半年,雖然顧琋已經和家人示警,但時間倉促,大寧積重難返,再加上天子病危、人心渙散,一時之間被打得落花流水,兩個月內連失十城。
最糟糕的是,被委托以監國重任的安王殿下為了趁機拔除孟憑瀾這顆眼中釘,居然下旨撤去汝陽王的王位,並用汝陽全境向西戎和北仁王求和。
此事在朝廷上下引起軒然大波,就連原本是安王一派的顧南漳和顧非灝都難以接受,朝中文武大臣立刻分為兩派,一派堅定要聯手汝陽主戰,先抵禦了外敵再做打算;一派求和,希望用汝陽來換取大寧的太平。
安王沒聽顧南漳的勸諫,不僅暗中和西戎聯絡,還派人去暗殺了孟憑瀾,至此,顧南漳徹底相信了顧琋的話,終於對安王失望。
而孟憑瀾這裡,腹背受敵,在經歷了前半年的艱苦防禦後,在榆州的牛頭山附近和西戎、北仁進行了一次正麵的遭遇戰。這場遭遇戰中,他運兵如神,大敗西戎和北仁,並將西戎王斬於馬下,自此之後,汝陽軍士氣大漲,玄麟軍更是威名遠揚,引得大寧的男丁紛紛來投,軍隊壯大了數倍。
隨後一年多的時間裡,孟憑瀾掃清了汝陽周邊殘存的敵軍,揮師北上,將淪陷的十城一一收回,最後一直打到京城周邊,擒獲了北仁王羅敏思。
安王意欲收繳孟憑瀾的兵權,並勒令孟憑瀾立刻進京為天子侍疾,眼看著兩邊戰事又起,大寧國土又要生靈塗炭,在這危急關頭,定國公喬威歸來,和長公主孟阮昭一起公布了先帝遺詔,並和病危的平嘉帝一起立下詔書,傳位於汝陽王孟憑瀾。
今天便是孟憑瀾正式登基的大日子,大寧舉國上下普天同慶,顧南漳和顧非灝身為重臣,自然要去朝賀。
希望這一世,顧南漳和孟憑瀾不要再像前世一樣水火不容,成為死敵了,畢竟兩人敵對的關鍵症結已經解除,而她也不可能會被孟憑瀾強行搶入後宮,不會引發兩邊關係的惡化。
顧琋一邊琢磨,一邊心不在焉地吃著葡萄,不一會兒就吃掉了一大半,香杞眼角的餘光一瞥,慌忙把剩餘地搶了過來:「紅蕊,你怎麼回事,這冰葡萄多吃了不好,姑娘脾胃本來就虛,你還這不看著點。」
紅蕊慌了:「我都忘了!那怎麼辦?要不要讓大夫先來看看?」
「我去泡點熱茶給姑娘暖暖。」如茗連忙站了起來。
顧琋哭笑不得,自從她從汝陽歸來之後,這幾個婢女就把她當成個瓷器似的,伺候得小心翼翼,一旦她離開她們的視線,便慌得四處找人,恨不得把她鎖在她們的身邊。
「我哪有這麼沒用,吃幾個冰葡萄便會生病,」她安慰道,「放心,沒事。」
正說著,有人急匆匆地走了進來,恭謹地道:「四姑娘,老爺請你去書房一趟,有事和你商量。」
書房裡,顧南漳、顧非灝、衛梓宥正在品茗,茶香宜人,笑語陣陣,看起來心情都很好。
一見顧琋進來,衛梓宥立刻迎了上去,關切地問:「琋兒,這幾日天氣炎熱,你睡得可好?」
顧非灝打趣道:「梓宥,你這就厚此薄彼了,我也熱得天天睡不著,你怎麼也不關心關心我?」
「這……」衛梓宥輕咳了一聲,「我和你三不五時就見上一麵,睡不睡得好還用得著問?一看就看出來了。」
「哥,你怎麼還好意思和你妹妹比來比去,」顧琋取笑道,「也不怕人笑話。」
「好了好了,我一個人說不過你們兩個,」顧非灝立刻投降,「琋兒,快說說吧,最近睡得可好,吃得可香,長胖了幾斤,這事無巨細都一一說給我們梓宥聽聽,要不然,隻怕是他要夜夜睡不安穩了。」
……
三人說說笑笑地鬥著嘴,坐在上首的顧南漳輕咳了一聲,正色道:「好了,我們來說說正事吧,琋兒,你的行李收拾得怎麼樣了?」
「差不多了,」顧琋敏感地察覺到了什麼,「爹,是我們的安排有了什麼變故嗎?」
顧琋從汝陽被救回來後,全家人都對這件事諱莫如深,不僅「寶兒」這個小名再也不提,顧琋失蹤這幾個月的行程也做了掩飾,隻說她去了江南外祖父的老家。
這兩年來,為了不泄露自己的行蹤,也為了挽回前世的悲劇,顧琋一直深居簡出,為改善顧家和孟憑瀾的關係絞盡腦汁,也為了大寧的安危出謀劃策;在她成功預測到了西戎和北仁的叛亂之後,對她後麵所說的話,顧南漳也從懷疑到了信任,開始逐漸改變了對孟憑瀾的固有看法。
一個月前,所有的事情塵埃落定,這兩年的殫精竭慮終於告一段落,前世她欠孟憑瀾的,總算這一世還清了。
為了避免日後在京城和孟憑瀾或是汝陽王府的人偶遇被認出身份,她和顧南漳商量,打算去江南避上個一年半載的,到時候看看情況再決定要不要回京城。
再過幾日,就是她出城的日子,她可不希望有什麼變故。
「沒有,」顧南漳安慰道,「你還是按照原計劃出城,隨後我和你母親也會跟著一起過來陪你。」
顧琋吃了一驚:「為什麼?爹,你不用上朝了嗎?」
「我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和你一起南下,」顧南漳沉聲道,「你一個人去,我和你娘都不放心,而且,我再留在朝堂也沒有什麼意義,我和孟……陛下明麵上一直交惡,以前我還寫信罵過他,他就算再大度也會心存芥蒂。而且,他汝南王府過來的臣子中能人輩出,必定不甘屈居我之下,還是我知趣點,自動讓賢還能得個體麵。」
「爹,不可能,他不是這種小心眼的人,他……」顧琋吶吶地住了口,她忽然想起以前的幾次試探,孟憑瀾的確對顧家的人嫌棄到了極點,還屢次嘲笑她,她還真的不敢保證,孟憑瀾能收起那份偏見,不偏不倚地對待顧南漳和她的兩位哥哥。
「我也已經快到知天命之年,以前一直忙於公務,都沒時間好好陪陪你母親,現在正好,一起回江南過過休閒日子,」顧南漳笑了起來,「非灝,梓宥,以後就要靠你們年輕人了,你們倆要拋開對陛下的成見,好好做事,為陛下、為大寧成就一番偉業。」
顧非灝和衛梓宥對視了一眼,神情復雜。
「爹,陛下他準了你的請辭?」顧非灝眉頭微皺,有些不甘心地問。
「還沒有,」顧南漳笑著道,「我畢竟曾是他的老師,又是三朝元老,他總要做做樣子,不過應該也快了。」
顧琋心裡難過,眼圈微微泛紅。
顧南漳官拜吏部尚書,掌百官調任、評績,得歷任天子重用,曾雄心勃勃要給大寧一個清明的吏治,輔佐君主成為一代明君,結果現在卻不得不抱憾離開。
「爹,都是我不好,」她輕聲道,「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至於要離開……」
「和你有什麼關係?」顧南漳拍了拍她的肩,「說實話,我到現在還是有些看不慣陛下,他以前實在是太過肆意狂妄了,現在隻怕也沒變多少,伴君如伴虎,要是我還是他的吏部尚書,隻怕哪一天就在金殿上吵起來丟了腦袋——」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有人氣喘籲籲地推門而入,壓低聲音都變了調了:「大……大人!陛……陛下來了,已經在園子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