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1 / 2)
初春,新綠滿長安。
鳳儀宮換上了春日新裝,蘭蕊香在爐煙中四溢著清甜香氣。
侍女們魚貫而入,捧著畫卷放在了主殿窗前的桌案上。
「娘娘,您要的畫像都在這裡了。」侍女妙晴上前回話。
她見立在桌案後練字的皇後未有停下的意思,狼毫摩在宣紙上留下娟秀的字跡,她以為不便打擾,但剛打算退出去卻被叫住了。
「妙晴,打開看看。」皇後秦硯收了最後一筆,換了一張新紙,沒有停下來歇息的意思。
黃昏時分到晚膳之前是她練字的時間,也隻有這一段時間是真正屬於她的。
妙晴命人搬來了紅木畫架,擺在了秦硯的麵前,她依次掛上畫像,對著冊子上說著這些姑娘的姓名年歲。
宮中畫師水平頗高,幾幅畫中女子或明艷或嫵媚,各具特色。
秦硯時不時抬頭看幾眼,大體留了個印象。
妙晴念完垂首而立,心中有些猶疑但不知如何開口。
「有這麼多人?」秦硯半晌沒聽見聲響,抬眼點了點那卷軸,竟有二十多人的畫像。
「回娘娘,先皇留下的宮妃眾多,家中一般都有適齡女子。」妙晴如實答。
前日皇後娘娘交代下去,私下打聽先皇宮妃有多少想往陛下宮中塞人的,並且將那些女子的畫像都拿過來。
陛下後宮清淨,一直以來就皇後娘娘一個人,這些太妃太嬪多少動了些心思想往陛下跟前兒送人。
隻是陛下秉性冷清,那些有想法的都被擋了回去。
但是前朝已經提起了開選秀,後宮的心思又都開始活絡起來了。
容太後已經連著三天喚娘娘過去,字字都是講她身為皇後應當大度,應當為陛下舉薦後宮人選。
此前她以為娘娘會像之前一樣不在意,但突然娘娘就讓她去辦這差事。
原先妙晴還以為沒有多少的,結果去探聽一番著實嚇了一跳。
她盤算下來,光是宮妃中有意送親人入後宮的就有二十三人。
「可都了解過姑娘們的情況?」秦硯眼睛還落在宣紙上,平穩地落下一筆。
「都打聽過了,娘娘可是想找人?」妙晴將畫卷整理好,雙手遞出手中的小冊子,那上麵密密麻麻寫的都是這些姑娘們的家境和風評。
「嗯。」秦硯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緊著手上練的字,沒去接那冊子,「先將張揚刻薄的挑出去。」
妙晴按照秦硯的吩咐去做,對著冊子挑出了一部分人。
她多少也有些猜到了皇後娘娘的想法,按照長春宮的意思,這次選秀是必開不可,容太後甚至都召了自己的侄女進宮。
選秀一開,到時鳳儀宮麵對的可就是佳麗三千,明槍暗箭,比起戰場算不上凶險,但也夠勞心的。
娘娘雖然貴為皇後,但是也要未雨綢繆。
此番應是為自己合適的人提前接進宮培養一番,以後宮妃眾多時,還能有自己的親信。
「最好要大氏族,但在朝中權勢不可過大。」秦硯想了想補了一句。
這句就更印證了妙晴的猜想,皇後娘娘本是將門孤女,娘家給的支撐太過於貧弱,若是籠絡了有權勢的妃嬪,對於自己也是有利。
但是不能權傾朝野,不然對自己也是個威脅。
秦硯看著妙晴挑出去不少畫卷,現在那摞畫隻剩了一半,繼續說道:「樣貌不用出眾,端莊即可。」
妙晴立刻懂了,娘娘這是不想要過於曼妙的。
但實話來說,誰能比得過娘娘的美貌呢?
她偷偷向皇後看去,娘娘練字時不喜穿繁重服飾,簡單的淡青衣裙襯得如雪肌膚,青黛細眉,鳳眸盯著書畫微思,端莊雍容,自成一片嫻靜。
秦關第一美人,名不虛傳。
妙晴將幾個長相頗為嫵媚的挑了出去,留些清秀的姑娘,等著皇後的下一個要求。
「不說博通古今,至少書不能少讀。」秦硯提筆撐著臉頰,想著自己的要求,「琴棋書畫亦不可有偏門。」
妙晴點點頭,後宮水深,沒點才學是站不住腳的。
就連皇後娘娘成親這幾年也是被各種刁難,若不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怕是抵擋不住那些個洪水猛獸。
妙晴時不時偷瞄秦硯兩眼,惹來了秦硯的注意,見小侍女臉上變換的神情,有些猜不透這丫頭又想到哪去了。
不過她看向屋中另一旁放著的一摞賬簿,又想起來一條。
「年歲不要太小,最好會操持府中事務。」
妙晴聽了臉色一沉,宮中事務繁雜,皇後娘娘一人操持闔宮上下所有事務,實在是忙得分身乏術,若是有個得力的妃子來幫襯一些那也能喘口氣。
隻是掌鳳印,理六宮,這可都是實權,找個精明的怕是要跟娘娘爭寵呢。
但她還是按照秦硯的吩咐挑出了畫卷,隻是挑到最後竟然一張畫像都沒剩下。
她看著空空的桌幾沖秦硯笑了笑,這結果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
「娘娘照著自己提要求找,上哪能找到呢?」妙晴笑著說。
秦硯一愣,細細想了自己提的那幾點,輕笑一聲,「那可不行,陛下可不喜歡本宮這樣的。」
「娘娘何出此言?娘娘要是不得陛下心意,這麼多年怎麼會一個人都不納?」妙晴急忙說道。
秦硯一時失笑,都是這麼以為的。
都以為皇帝沈曠的後宮之中隻有她一位皇後,想必她應當是盛寵不斷。
但隻有她知道自己到底處於何種境地。
當年她隻是一個將門孤女,先皇憐惜秦家血脈,將她賜婚嫁與剛剛封王的沈曠。
那時幾位皇子奪嫡形勢緊迫,沈曠娶了她一個將門孤女,一來不會有兵權支撐,二來沒有妻族扶持,都以為沈曠根本不會繼承大統。
秦硯也是那麼以為的,沈曠即便是性子冷淡,做個閒散王妃也是不錯的。
比不上在將軍府自由自在,但起碼勝在山高皇帝遠,沒人管的到她。
況且沈曠根本不在意妻子能給他帶來多少助益,他需要的隻是一個賢德的妻子,為他操持好後宅之事。
這也是沈曠娶她的最大理由。
她還記得成親那日,大喜之事也未見沈曠冰冷的臉上有什麼多餘的情緒。
「做好你份內的事即可。」
這是沈曠對她的唯一要求,無關情愛。
三年如一日,未曾改變。
這人心中就沒有風花雪月,或者隻是對她沒有。
那時即便是沈曠對她十分淡漠,秦硯的日子過得還算是舒心,畢竟一個不起眼的王妃應付起來還是如魚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