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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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怎麼可以對佟大人無禮!」

戴梓驚叫起來,心中哀嚎世風日下,他素來知道舜安彥長得貌比潘安,也為他遲遲沒有成婚可惜,甚至暗自和同僚議論過這般俊秀青年定是挑花了眼才遲遲未婚。

結果,今天就讓他目睹俊秀少年被非禮現場了。

天道昭昭!天道昭昭!

這年頭的姑娘家是怎麼回事!

戴梓再定睛一瞧,這妙齡少女唇紅齒白、貌美如花,雖然神態倨傲、動作也不優雅,但就這美貌程度,做出點出格事也可以原諒。

和佟少爺放在一起倒也般配。

戴梓語重心長:「姑娘,我瞧著您身份不低。」

這點看衣著,這騎裝一瞧就是蘇繡的底子。

「容貌也萬裡挑一。」

比戴梓杭州家鄉的姑娘們還白皙。

「無甚為了個男子如此出格。」

「鄢少爺,你哪找來的比你還古板的人?」

「這位是戴梓,負責火器營火器鑄造。」舜安彥的衣領還被元衿拎著,轉頭很困難,但還是勉強轉頭說,「戴先生不要誤會,我與這位貴人有話要說,您能否先進去等一等。」

戴梓不無擔憂地一步三回頭進了大門,留下舜安彥和元衿大眼瞪小眼。

「看什麼看!」

「您怎麼來了?」

「找你算賬!」

「……」舜安彥問,「您不會昨日的事還沒過去吧?」

「哼!」

元衿鬆了手。

舜安彥轉過身理了理繚亂的衣領,正當放鬆時,被元衿猛推了把肩膀,抵在了火器營的外牆上。

世界顛倒,舜安彥順利被元衿壁咚了。

「公主!」

青山從善如流,捂住眼睛轉身。

「你憑什麼不高興?」

舜安彥比元衿高了一個頭,她得要踮起腳才能和他平視。

「是我誒,你一副吃了大虧的樣子是怎麼回事?」

「我像吃虧了?」

「你仿佛我……」元衿亂比劃了幾下,「你仿佛我昨天把你給……」

舜安彥莞爾,舉起手來發誓:「沒有,公主,我保證您沒有。」

元衿素來知道他板正,這樣嚴肅的保證肯定是真的。

那便更疑惑了,「那你黑著臉乾什麼?」

元衿確定自己酒後肯定乾了什麼,不然舜安彥見到她笑都來不及,不會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舜安彥眉峰緊皺。

「說實話!」

他偏不開口。

等了會兒,元衿翻出一段舊話來。

「是誰說的,自己和夢裡的那些人不一樣,好不好都在實處,現在又裝模作樣給誰看?」

「誰說的?」他耍賴。

元衿:有被他無賴的樣子氣到。

她放開了他,靠在牆壁上抱著雙臂生氣,「嗬,男人,都一樣。」

舜安彥還是默然不語。

元衿快被這個狀態折磨到心理變態了,她又轉身推了把舜安彥,再次把他壁咚了回去。

「你說不說!」

「別這樣。」

「你不說以後就別出現!」

舜安彥別著眉頭,咽了咽口水。

「我說到做到!」

「是這樣……」舜安彥打算撒個謊。

可元衿一眼看透,「說謊時候人會不自覺向下看,你打算騙我。」

舜安彥閉上了眼睛,「為什麼就一定要知道呢?」

他不明白,無論是那群皇子還是那個神童敏敏,元衿對那麼多事都不求甚解,怎麼到他這裡難得想瞞點什麼,偏偏她就要刨根問底。

「鄢少爺,我問什麼你從來都老實回答,你這回不對勁。」

元衿也知道自己刨根問底的樣子咄咄逼人,可她就是不習慣,不習慣舜安彥有所隱瞞,不習慣舜安彥回避他。

「別人都能騙我,你不行。」

「我沒騙,隻是……」

「不想說也不行!」

元衿仰著頭直直逼視他,甚至越靠越近,近過了昨日醉酒的距離。

「公主,您起來,別這樣。」

「我昨天沒有大冒險?」

「說了,沒有。」他慘笑了下,「要是大冒險,倒也好辦。」

「好辦什麼!」

元衿嗔怪了聲,放過他退後了步。

然後意識到,「我說真心話了?」

陡然心驚。

舜安彥輕輕「嗯」了一聲。

「我……說到了什麼地步?」

舜安彥低頭看著地,扭了扭脖子,挑了挑眉毛。

「沒什麼地步,該說的都說了。」

元衿猶疑著問:「我說的難道不是我有點……」她指指心再指指他。

「嗯。」

元衿囁嚅:「那你有什麼好不高興的。」

「看出來了。」舜安彥長嘆著氣,十分無奈,「您的酒量真的很差,以後別喝了。」

「當然差啊,我每次喝完大多不記得自己乾了什麼,次次都是容柳柳把我弄回去的。」

元衿敲敲腦袋抱怨:「這是本仙女唯一的弱點,竟然被你知道了。」

「嗯,仙女。」

舜安彥還是淡淡的。

元衿問:「我到底說什麼了?你怎麼陰陽怪氣的。」

她又補充:「酒後的話麼,你聽過得了。」

「可那是你真心話。」

舜安彥還是慘笑了下,「我隻是……隻是突然覺得你說的都很有道理,有道理到不知道怎麼辦了。」

「多有道理?你給我復述復述。」

舜安彥一句句學了起來:「我媽說男人都靠不住。」

「那是當然,我爸是什麼東西你不知道?能靠得住,他們至於那麼離婚?」

「不婚不育保平安。」

「連你給皇阿瑪的折子上都寫,生孩子如過鬼門關,太子哥哥的額娘仁孝皇後都死於難產,這話可太有道理了。」

「貓還知道盯著一個鏟屎官。」

「這不太對,彥尋有兩個鏟屎的,你不在時候他變節可快了。」

「男人翻臉時候連鏟屎都嫌棄你。」

「嗬,你不該自省下你們這個群體節操有問題嗎?」

「我隻能算有點喜歡你。」

「鄢少爺,你就偷著樂吧。」

聽到這裡,元衿覺得她這次的真心話簡直太樸素了,和過往被容柳柳記下的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她正要調笑舜安彥接受能力不行,卻見他肅著臉說出了最後一句。

「我肯定不愛你啊。」

「……」

元衿臉白了白。

好家夥,她的酒後真心話功力沒有變弱,還是那麼功力雄厚。

「你也別不高興……」

「我沒不高興你這句話,我隻是覺得你說得都對,對到我無言以對。」

舜安彥老實交代:「元衿,我不高興的點是,如果你問我,我也說不出我……」

他的話戛然而止。

可元衿卻懂,他的意思是他現在也說不出他愛她。

「你知道笛卡爾說過……」

「年輕人產生愛情的基質是生理的沖動,而不是貫穿一生的必不可少的感情。這話從昨天下午在我腦子裡打轉了十幾個小時了,您行行好別重復了。」

元衿吐吐舌頭,縮回了牆角。

「你就是說得太對了,你隻是一點喜歡不那麼討厭,我是很喜歡你,但現在會不會永遠?按照這裡的規矩,靠著這點喜歡把我和你綁一起,會不會有一天就變了。會不會到死到最後,你依然是這句話,甚至連帶著一點喜歡都沒了?」

「憑什麼說是我,你呢?萬一那個人是你呢?」

「你說得對,也有可能這個人是我。」

兩人之間復歸沉默。

尷尬又詭譎的沉默。

最後元衿先不忍下去,「鄢少爺,你不覺得自己太較真了嗎?」

「你不較真嗎?如果你不較真,為什麼喝酒?」舜安彥轉過身來問,「如果你不較真,是不是就已經答應了萬歲爺指婚了?」

「唉……」

元衿能回答的是一聲嘆息,「這裡沒有後悔藥,如果後悔,連我爸媽那樣難堪的離婚都辦不到,這個世界對女人的生命生存是沒有同理心的。你知道我讀史書,讀到宋仁宗女兒福康公主婚姻不幸,夜敲宮門向父皇訴苦,結果被朝臣連翻上書訓斥,好不容易和離後又被迫復婚最後鬱鬱而終,死後宋神宗才想起給她主持公道流放駙馬。」

「我不能不害怕,我和三姐四姐他們不一樣,我見過不幸的婚姻是什麼樣,就是那句男人翻臉時候連鏟屎都嫌棄你,如果最終有不幸,這個世界隻會讓我忍,而我偏偏是不能忍的人。」

「如果有那天,我會把這個天都嫌翻,我會把那個嫌棄我的人千刀萬剮,我的自由,無論是靈魂還是身體,都無上重要。我不會像福康公主那樣任由司馬光那些人議論,任由仁宗神宗那樣的家人安排,我會先燃起一把火,把自己的自由奪回來。所以我不下去決心,一點點喜歡而已,我下不去決心。當每個人都在逼我,都在覺得這已經夠好了的時候,我隻看到盡頭的不確定性,因為這是條不歸路。」

舜安彥認真地回答:「我明白。」

「明白就好吧。」說開了,元衿心頭都舒展了不少,「那我回去了,以後不喝了,喝了就亂說話。」

她走出幾步,又回頭:「以後不見了吧?我去和皇阿瑪說,此事到此為止,和你做朋友還是很高興的。」

下半句她沒說出來:隻做朋友,就沒必要麵對那條不歸路。

舜安彥沒有答話,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她慢慢走遠。

看她上了馬,看她揚鞭而去,看到她的倩影越行越遠。

心裡亂作一團,隱隱生疼。

戴梓在火器營裡等了許久,都沒等到舜安彥,他心急得找了出來。

「佟少爺,您怎麼杵在這兒,剛才和你一起的那個姑娘家呢?」

「誒,你臉上怎麼回事?你怎麼哭了?」

舜安彥抬手抹了把臉,是濕漉漉的。

「怎麼了?難道是和剛才的姑娘吵架了?那你也別哭啊,過來人勸你一句,那姑娘雖然模樣好,但也太莽撞了,這可是外頭,怎麼對你這麼直接?這樣的姑娘說話肯定也不客氣,夫妻之間啊心眼太直容易吵架。」

「她是不客氣啊。」

舜安彥苦笑了下。

不客氣到直接死刑。

*

舜安彥從小好學,沒因為什麼耽誤過事業,有生以來第一次,他在事業裡擺爛了。

火器營不去,侍衛處也不去,問就是不舒服,連佟園都不住,把自己關在南城的書齋裡一關就是三天。

慎興永急得上火,佟國維也急得上火,偏偏朝中最近又是連篇的事情,康熙那裡忙得焦頭爛額,還幾次三番質問佟國維他的寶貝大孫子哪裡去了。

「舜安彥這小子人呢?」康熙敲著他的那道女班奏疏罵道,「自己上的奏疏,朕現下想辦了,人怎麼不見了?」

佟國維擦著冷汗給自己長孫告假:「他身子不舒服,這一年年在外奔波,求萬歲爺開恩讓他養足了些變好些再來當差。」

康熙也不是極度ua的大老板,佟國維這麼說,他便派了個太醫去瞧。

好巧不巧,派的是梁之惠。

梁太醫在去給舜安彥診脈前的幾天,都在疏峰出入。

五公主也不大舒服,宮女來報是五內鬱結、吃不下飯。

他又跑了次南城,聽佟少爺的小廝說,也是五內鬱結、吃不下飯。

進屋瞧了更不得了,向來月要板挺直一絲不苟的佟家大少爺,像攤爛泥樣窩在南城前門大街書齋雅間的軟塌上,胡子拉碴、發辮淩亂,披著個單衣橫在那兒一動不動。

有自家師兄獨家情報的梁之惠兩相一合計,一拍大腿有了正確答案:嗬,公主和佟少爺吵架了!

梁之惠在宮中伺候了五公主七八年功夫,對那位小主子的事情了如指掌,當著舜安彥的麵收拾醫箱時念叨了句。

「明日就是五公主生辰,五阿哥做主要在香山擺流水宴,您這樣的狀況怕是去不得了,畢竟那是露天的宴席,要吹一天的風,您要是真吹了,怕是回來半年都起不了身。」

「嗯。」

舜安彥懶懶地應了聲,梁之惠也分不清他是聽進去了還是沒聽進去。

「不過,這宴席也不定開得起來。」

梁之惠闕了眼呈大字狀擺爛的舜安彥,帶著點挑事的口味說:「五公主最近不吃藥不吃飯,眼見又是那入秋要生病的態勢,太子爺昨日已經召了五阿哥說他思慮不周全,四阿哥已經在暢春園麗景軒那兒搭室內可用的戲台了。」

舜安彥一動不動,恍若未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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