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鬆江布商之死(1 / 2)
顧絳和歸莊都抿緊嘴唇,不說話。
錢謙益道:「你們既然不說,那還是找到成林,讓他說吧。」
隨即他轉身對汪汝淳微微示意。
汪汝淳明白錢謙益的意思,便大聲道:
「昨天領頭來燒顧家的人,往哪裡去了?提供下落者,有賞。」
人群麵麵相覷,一些穿著青袍的書生的一臉不以為然。
顯然覺得這裡聚集的鄉民都是激於義憤,豈是銀錢所能使動?
一些鄉民卻是神色聳動,顯然有些心動。
隻是左顧右盼,似是不好意思當著眾人的麵,就此上前。
汪汝淳卻也不多等片刻,便轉身對錢謙益道:
「看來此地無人知曉,牧齋公,我等自去找這成林便是了,這成林想來走得不遠,我等多打聽一下,總能知道。」
錢謙益明白他的用意,微微一笑,說道:「好」
他轉頭問秦士奇:
「那顧秉謙一家人現在何處?」
秦士奇躬身道:
「學生指點他們去了一艘漁船上安身,想來沒有性命之憂。至於將來如何,那就看他們自己如何安排了。」
錢謙益用手點了點秦士奇:
「公庸,你倒是促狹。你得罪閹黨時,閹黨把你軟禁在船上,如今你這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秦士奇連忙搖頭道:「牧齋公,你誤會學生了。這實在隻是巧合罷了。」
錢謙益卻也不多說什麼,調轉馬頭就走。
行出不過十多步,就聽後麵人群裡有聲音說道:
「都燒成這樣了,沒啥可看了,不如回去吧。」
「對啊,葛三,沒必要伸長脖子等這裡,值錢的東西,昨天放火前就叫沖在前麵的搶走了。還輪得到你來撿?」
「胡說,何超,你才是過來撿東西,我葛三就是來看看閹黨閣老的下場。」
「行,那你就繼續在這裡看吧,我可是要走了。」
隨著這些議論,便傳來人群散去的腳步聲。
錢謙益微微一笑,隨即朝西南方樹林一指,說道:
「先去那裡歇一歇。」
他們進了林子不久,等了一盞茶的功夫。
就見有人扌莫進林子裡探頭探腦。
錢謙益讓標兵把這人帶過來一問。
卻正是他們轉身離去時,人群裡最先說要回去的葛三。
錢謙益和汪汝淳相視一笑,他們所料果然不錯。
當時還聚集在那裡圍觀的人,除了顧絳和歸莊等真為懲惡而來的書生,不少鄉民恐怕還是想著從燒毀的顧宅裡再撈些好處。
隻不過大的油水,早就在顧宅被焚燒前,就讓沖在最前麵的那夥人給瓜分走了。
後邊這些人也隻能指望撈些殘湯,還要顧忌在場的縣官和衙役。
這些人聽說能得賞銀,是會動心的,也肯定有人能知道那個成林一夥人在劫焚顧宅後的去處。
隻是若他們留在現場,因為種種顧忌,還未必有人上前來拿這錢。
所以錢謙益故意走到這個林中。
這樣也至少能減輕一些又想要銀子,又不願意在公開場合惹人注目者的顧慮。
葛三到了錢謙益麵前,舔了舔嘴唇,說道:
「巡撫老爺,我真知道成林他們去哪了,這個……,能多給些銀子麼?給三百兩,我就說。」
錢謙益皺眉,還沒開口。
林子邊,卻又有動靜,又一個人走了進來。
葛三身子一抖,回頭看去。
卻正是剛才和他說話的那個何超。
而且何超身後似乎還有更多的腳步聲傳來。
葛三臉色為之一變,轉過頭來,卻也不再討價還價,急急忙忙說道:
「巡撫老爺,成林他們去縣城南邊三十裡處的秦望山上喝酒慶功去了,你們到那裡準保能找到。我也不要更多的銀錢,老爺給一百兩銀子就成。」
汪汝淳暗笑,這葛三看見有人進來搶賞銀,怕說得晚了,一個銅板都沒有,就果斷要價降低到三分之一。
錢謙益則想還可以把價壓得更低。
汪汝淳卻已經把準備好的一百兩銀子的布袋遞了過去。
他覺得一開始買消息,大方點。才會有更多人提供更多消息。
葛三心中大喜,自己說講三句話。就能得百兩銀子,這真是飛來橫財。其實他原本預期能有個二十兩銀子就可以說了。他接過布袋,掂了掂分量,確實有百兩之重。
葛三也不打開來看,相信錢謙益這樣身份的大老爺,斷不至於用其他東西冒充銀子。
急急忙忙做了一個揖,便轉身而去。
那何超見葛三比他先到一步,臉色頓時有些難看,為自己錯過一百兩賞銀有些懊悔。
不過他卻還是走了過來。
汪汝淳對他笑道:
「你來晚,葛三已經給我們說了消息了。
何超道:「老爺,我還知道其他消息,若是能給銀子,也能告訴老爺。」
汪汝淳道:「那不必了,我們找到成林,自然有辦法從他嘴裡掏出更多消息,又何必你來說?」
何超急忙道:「那消息和成林沒關係,成林也未必知道。」
汪汝淳道:「那怎麼知道這消息是否是我們感興趣的?你先說出來看看,若是果然有用,給你銀子也不妨。」
何超遲疑道:「這……」
汪汝淳麵孔一板:「你要不肯說,那也隨你,我們可就要動身走了。免得成林聽到風聲,溜之大吉。」
何超連忙道:
「我說,我說,賤內有個表妹,嫁給鬆江府的彭秀才。那彭秀才也是大戶人家,家裡有錢得很。聽說還加入了什麼幾社。
「最近小人手頭頗緊,便讓賤內去探望她表妹,順便在彭秀才那裡打打秋風。
「她表妹告窮,說最近彭秀才要用錢的地方也多,手頭也不寬裕。說是什麼竹亭先生,派人到鬆江府聯絡彭秀才,最近也要做什麼大事,聯絡鄉民幫忙,都要花錢。
「還說鬆江府如今的知府方嶽貢不識時務,當真要配合聖上搞什麼戰時措施,本來煽動一下百姓,趕走這知府也不是難事。偏偏這方嶽貢又清廉能乾,得百姓尊敬。如今鬆江的大戶人家也不能如以前那般寬裕了。
「這次要做的大事,好像就是沖著方知府去的,要費些手腳,等大事做好了,再接濟親戚也容易。」
錢謙益了,臉色嚴肅,問道:
「你說的可真?」
何超賠笑道:
「小人原本也是不相信的,以為不過是那娘們不想接濟窮親戚,故意編的瞎話,找的借口。
「但這幾天看見本縣閹黨閣老顧秉謙家的事情,出力最多也是幾個秀才,這些秀才平時和鬆江府的幾社也都來往密切。
「小人再想起賤內說的彭秀才老婆的那些話來,就覺得有七八分可信了。
「錢老爺提到什麼竹亭,小人就覺得能對得上,更有八九分真了,而且老爺們一定對這消息感興趣。」
汪汝淳問道:
「那你可知道他們說的在鬆江府做的大事是什麼?又是什麼時候做?」
何超搖頭道;
「那小人就不知道了。小人是實誠人,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絕不敢欺騙老爺們的。不過小人看這邊顧家的情形?難不成鬆江那邊是要打劫方知府家?不過聽說方知府可是和海青天一樣的大清官啊,沒做官前家裡也不經商,沒啥產業,就算打劫方知府,那也弄不到什麼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