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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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上謙恭的神情,她上前迎接官家,微微一低頭間,有屬於美人當有的風韻。

官家輕笑,「今日我來得好像早了些,學裡貴女們還沒有走,隻好在車內略等了片刻。」

肅柔抬眼望了官家一眼,果真七月的天氣悶熱得厲害,即便車中有冰鑒,也阻隔不了那蓬熱氣。她和聲道:「那官家快請屋內納涼吧,我這裡正好備了涼水綠豆,這就讓人給官家上一盞,去去暑氣。」

官家頷首,但心下也有些奇怪,今日的她好像與平時不太一樣。倒不是言行上的變化,是那種周身散發出來的一種鬆散氣韻,再也不是以前誠惶誠恐緊繃著,不敢隨意說話,連邁步都透著小心了。

她退到一旁,抬手比了比,袖籠在晚風下輕輕飄揚,淺淡的藕荷色像一縷幽夢,化成弦絲,張狂地遊進了人心裡。

官家息下傘,邁上台階後仔細靠在門邊上,舉步進了廳堂,南北有風往來,伴著搖曳半垂的竹簾,很有一種清幽舒爽的意境。

轉過身,隨意在圈椅裡坐了下來,他問:「介然這兩日來過麼?」

肅柔道:「前日來過,因杭太傅家設了家宴請我們,他來等我下學,一同過太傅府上去。」說話間女使端了荷葉盞進來,恭敬地呈到她麵前,她接過托盤放在桌上,取銀匙舀了官家盞中的涼水自己吃了,復又重新放進一柄木匙,將盞放在官家麵前。

這是禁中的規矩,上用的飲食,不是隨便端了碗就能入口的,須得有專人驗過,以防有不臣之心者往盞中下毒。官家這回沒有近身的人在邊上侍奉,那麼差事就落到了肅柔身上,到底這涼水綠豆是她這裡預備的,要是有個閃失,自己也吃罪不起。

官家看著她細心布置,果然在禁中多年,一舉一動都很熨帖。出來這半日,確實也有些渴了,便取了木匙飲上一口,涼水清甜,綠豆的豆殼早就剔除了,也燉得綿軟適口,由衷贊嘆了一句:「張娘子的廚藝精湛,底下人也不含糊,這涼水做得很不錯。」

肅柔微微躊躇了下,不知官家怎麼知道她會廚藝,不過轉念想想,先前教貴女們做過瓠瓜,想必是有炊具落了官家的眼吧,因此並沒有在意,隻道:「官家謬贊了,不過是民間尋常的小食,不能與禁中相比。」言罷退後兩步,在他座前的席墊上跪了下來,泥首道,「妾承官家賞賜,心中惴惴,妾未有寸功,怎敢領受官家這樣的厚愛。」

官家見她忽然行此大禮,起先有些莫名,待她說完才想起自己之前差人送了一隻香爐給她,遂笑道:「起來吧,我也是前幾日偶然得來的,想著你教授學生時一定用得上,就命人給你送來了。」頓了頓問,「你用過了麼?」

肅柔搖頭,「官家賞賜的物件,和平常的爐子不一樣,我讓人妥善收起來了,不敢拿來隨意用。」

官家覺得大可不必,「那種東西本就是日常用的,收起來倒失去它存在的意義了。」復又笑道,「這香爐前朝大學士劉之衡用過,據說一次上武夷山遇見一位隱士,結交之後隱士相贈的,說此物殊勝玄妙,能令香氣盤桓,三日不散。」

肅柔聽了,知道官家是有意讓她用上一用了,於是轉身吩咐邊上侍立的雀藍將香爐取來,自己預備了焚香用的器具,欠身道:「我這裡有一味荀令十裡香,官家若是好奇,就焚香試上一試吧!」

官家說好,年輕帝王身上有沉穩之風,雖令人有壓迫感,但不見尖利的鋒棱,反倒有種澹寧的氣度。轉頭看女使捧著香爐進來,端端放在長案上,那個秀麗的人在桌後坐定,往爐裡倒了香灰,取銅箸疏灰,然後開了炭穴,往灰中埋入了香炭。

有時候品香不單是品香料本身,更是品這個設香局的人,品她臉上神情、品那一舉手一轉腕的過程。人的心境很玄妙,她在禁中十年,他是在她調到延嘉閣後才發現她的,短短三個月,偶然相見,起初並未非卿不可,但到現在,她與赫連頌定親,他才覺得自己好像與珍寶失之交臂,再也找不回來了。

隴右很重要,國家安定對於一個成熟的帝王來說,也很重要,所以他應當看好這門親事,至少成全赫連是做了個順水人情,能夠令將來的武康王和隴右愈發對朝廷忠心,於長遠來說是利在千秋的一步棋。

然而,人就是這樣得隴望蜀,別人的東西總是具有莫名的吸引力,常在徹底失去後才猛然驚覺,自己原來錯過了最美的風景。待回過神來,就開始心心念念,愈發懊惱,然後控製不住地想往這裡跑,其實明明已經不需要了。

微微晃了晃神,他重新集中了注意力,看她不急不躁地壓香灰、開火窗。起身踱步到跟前,見香盒中放著各色的隔火片,沉吟道:「之前看了本雜書,上麵說雲母或玉片雖美,但不及京師燒破的砂鍋底,打磨的時候略厚半分,隔火焚香絕妙,也不知是真是假。」

肅柔有些意外,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臉上帶著困惑的神情,她想了想,很認同地點頭,「好像有些道理,砂鍋底經得起大火焚燒,隔開這樣微小的炭火,應當不在話下。等明日,我讓人磨上一片試試……」

官家說:「多磨一片吧,我也想試一試。」

肅柔哦了聲,笑著說好,「等做成了,讓介然給官家送去。」

所以中間偏要隔一個赫連,並且這種本能的反應不像是裝出來的,逐漸讓他感到不解,難道自己催逼了一回,果真那麼有用嗎?

她不再多言,拿銅箸夾了香丸放在玉片上,端起香爐呈給官家。

官家接過來,抬手半掩住爐口品香,那香氣幽幽蒸騰起來,他賞臉稱贊:「這荀令香製得很地道,《太平禦覽》中記載,荀令君至人家,坐處三日香。若是配上這香爐,至少也得留香六日吧!」說罷,又將香爐遞還了她。

肅柔自己也低頭品了品,笑道:「荀令有王佐之才,且忠孝廉義匡扶漢室,這樣的人研製出來的香,在香中自然屬上品。」

官家是聰明人,哪裡聽不出她的話中有話,難怪要燃這荀令香,怕是在向他暗示,赫連頌一心效忠朝廷,日後就算回到隴右,也會為官家守好邊陲疆土,維護這萬世基業永盛不衰。

輕輕牽了下唇角,官家心下有些悵然,果真沒有看錯,她會是個賢內助。赫連有了這樣的佳人相伴,應當不會再惦記著回隴右了,就算將來承襲了王爵,也會感念他的成全吧!

隻是好像心裡缺失了一塊,沒來由地沮喪。自己也覺得莫名,明明三宮六院環肥燕瘦,要什麼樣的美人都有,區區一個張肅柔,割愛就割愛了,有什麼值得惆悵的。可這話勸慰不了自己,思量再三,還是覺得身邊就缺這種不卑不亢,潤物無聲的女人,然後愈發遺憾,越加惆悵,惦念裝滿了,就想過來看看。

還好憑借著身份,她不能將人拒之門外,否則這樣沉穩莊重的人,不會歡迎男客造訪。那些前情也沒有必要再細究,不過和她閒話閒話家常,緩步踱到門前向外看,看見東南角上支起了一架秋千,奇道:「那是新置的嗎?放在那裡倒很合適。」

肅柔說是,掖著手站在一旁道:「上回介然說,想在那裡挖個池子,眼下日日有貴女來往,動土不大方便,就先放置一架秋千,得閒的時候可以過去坐坐。」

官家哦了聲,目光一轉落在她身上,似笑非笑地說:「張娘子如今三句不離介然,果然是日久生情了麼?」

肅柔赧然,低頭道:「官家取笑了。」

官家的視線順著那一低頭往下蔓延,忽然停在她月要間的玉佩上——螭銜芝,赫連家的圖騰。心下明白,這假戲做得久了,果然變成真的了。也對,被一個年輕俊雅的嗣王一往情深地戀慕著,女人心軟,那份怨恨又能堅持多久呢。

望望天色,官家道:「一眨眼竟來了半日,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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