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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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柔道了聲是,「妾送官家。」

官家負著手慢慢踱開去,她在身後跟隨著,一直送到院門上。待要登車時,他回身又叮嚀了一句:「張娘子先前說要做砂鍋隔香片的,別忘了。」

肅柔說是,「定不會忘的。」

可他站在車前並沒有挪步,邊上黃門欲來攙扶,他也恍若未聞。

肅柔明白了,趨身上前架起手來讓他借力,那輕飄飄的一道份量落在手臂上,轉眼又移開了。官家坐進車內,垂簾遮擋住半張臉,見天光下的薄唇輕輕一仰,淡聲道:「今日叨擾張娘子了,冰水綠豆很可口,荀令香也燃得很好,多謝張娘子款待。」

肅柔退後兩步垂首行禮,恭送馬車緩緩向竹林方向駛去,半晌直起身來,納罕自己已經不是宮中的女官了,為什麼還要像以前那樣侍奉。無奈地嘆了口氣,果真是十年弊病難以根除,有時候會忘了境況早就不同。這回也暗暗記下了,要是再有下回,該裝傻就裝傻吧,剛才那一攙扶很讓自己後悔,就算盡心待客,也不必如此周到仔細。

雀藍喚了聲小娘子,「這就回家麼?」

肅柔點了點頭,如今了園裡安排了兩個婆子看屋子,臨行前不必忙於收拾了,隻是禦賜的香爐不能隨意擺在外頭,還得進去親自收起來。等一切歸置妥當從園內出來,正要上車,見門外有人站在夕陽下,朱紅的袍子外罩著金色的輕甲,人也淬煉得如同一柄劍。想是剛從軍中回來,連衣裳都沒來得及換,就匆匆趕來了。

不過他好像尤其適合這種濃墨重彩的顏色,越是繁復鮮煥,愈稱得麵目朗朗,軒然霞舉。

肅柔頓住了步子,「王爺剛下職嗎?」

赫連頌頷首,「今日神衛軍練兵,申時才結束,我緊趕慢趕回來,正好可以送你回家。」

肅柔心裡暗想,這人還算有心,雖然真實的目的可能隻是為了來探她這頭的進展,自己也得承情,便道:「王爺有心了。」一麵說著,一麵由雀藍攙扶坐進了車裡。

赫連頌意氣風發,「你不知懷揣珍寶的人是怎樣的心境,自然要親自護送才最穩妥。」自己翻身上馬,拔轉馬頭與她並駕齊驅,頓了頓問她,「今日官家又來了麼?」

肅柔車上的簾子高高卷著,不用探身就能看見他。他眉舒目展,好像並不太在意,她嗯了聲,「前兩日賞了一隻香爐,今日來看看香爐的功效如何。」

赫連頌聽後乾笑了兩聲,「沒想到官家也用這種俗套的手段,今日送了什麼,明日再借著由頭走動……看來還有些不甘心啊,形勢危急得很,小娘子與潘夫人徹談過了嗎?」

肅柔點了點頭,「昨日問過了繼母,她知道眼下不宜退親,也能體諒我的難處,但她心裡的委屈我知道,深覺得對不起她。」

他也顯得有些黯然,原本應當歡喜的消息,好像也並未能讓他歡喜起來。輕嘆了口氣,他說:「我有愧侍中和夫人,也有愧你們張家,所以想盡我全力替小娘子解困……」說罷悲戚地望了她一眼,「就算小娘子不喜歡我,我也無怨無悔。」

肅柔的太陽穴不由跳了下,心下感慨,這就是他報恩的方法嗎?可若是細究,她也並不愚鈍,甚至能夠隱約窺探出一點背後的玄機,狀似無意地問他:「王爺早過了娶親的年紀,究竟為什麼至今沒有成親?」

他悠然牽著馬韁,把真心剖白給她看,「可能就是在等著小娘子吧!」

然而這種話有幾分真假,不得而知,在肅柔看來恐怕有九成是假的。嗣武康王,雖然處處風光,如魚得水,但質子畢竟是質子,若是娶妻生子,半條命就得留在上京。真要是娶個眷戀他、愛慕他的女人,將來也許要經受生離死別剮骨之痛,所以她不喜歡他,反倒可以減輕傷害,這樣想來也算雙贏。

見肅柔不說話,他不由覷她一眼,又小心翼翼追問:「小娘子打算什麼時候問過嶽父大人?」

他總是嶽父大人長、嶽父大人短,肅柔起先還會反駁他,到後來被他叫得習慣了,便也由他去了。算了算時候,說:「後日吧。明日告知貴女們停課一日,也免得她們白跑一趟。」

赫連頌道好,「那我後日騰出空來,陪你一道去。」

最後一道餘暉落在他的鎧甲上,他含著笑,這種喜悅是發自內心的。不過仍有憂慮,「你說嶽父大人會答應嗎?倘或他老人家一時想不明白,也不看好,那小娘子果然就不嫁給我了嗎?」

這個問題無可回避,肅柔也在想,若是爹爹墳前占卦,占出來的結果並不如意,到時候又應當怎麼辦。思來想去隻有一個辦法,「那我就退了親,上山做女冠去。」

這話嚇了他一跳,「做女冠?小娘子可不要魯莽行事。」

但這個出路,細想之下除了不能嫁人之外,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肅柔淡然道:「女冠又不是青燈古佛一直到老,也可以在俗世中來去,結交朋友,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這種選擇是對青春最大的浪費,她分明與上京城中那些貴女一樣,本該擁有紅塵中最好的一切,為什麼要把自己送進山門,天長日久後,遭受那些醃臢男人的覬覦。

「你要是有這個打算,嶽父大人怕是不答應也得答應了。」他佯佯搖著馬鞭道,「你是他最疼愛的女兒,他一定舍不得讓你糟蹋了一輩子。」

肅柔聞言怔愣了下,「我爹爹與你提起過我嗎?」

他望著前方,微微眯起了眼,「當初嶽父大人把我接出隴右,到達廊州地界才出了事,這一路走了十來日,他也會和我說說家裡的事,說小娘子自幼喪母,自己常年在外征戰,隻陪小娘子過過一個上元節。」

肅柔聽得月匈口生疼,這種內情,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果然爹爹那時候並不像押解囚徒一樣隻負責將他帶回上京,他們之間也是有交談的。可是她不明白,心裡總有巨石壓著,她要弄清原委,半帶憤恨地扣著門框質問他:「既然我爹爹沒有慢待你,你為什麼要溜出去?為什麼讓他因追你而遇險?」

他回過頭來,淡淡望了她一眼,「我不是偷溜出馬隊,是那時有人要殺我,我慌不擇路,才會與馬隊失散的。」

一口氣哽在喉頭,沖得肅柔淚流滿麵,她頹然坐回座上,低頭捂住了雙眼。

所以兜兜轉轉自有因果,待一切有了答案,發現找不到可以憎恨的人了,心裡忽然發空,對爹爹的懷念也沒了依托。

赫連頌見她哭,並沒有急於來安慰,心裡沉澱的塵垢太多了,能痛快地哭上一哭,不是件壞事。過往的經歷,他其實已經不願意再去回憶了,也不願意過多解釋,解釋得太多就成了狡辯,成了欲圖脫罪,而他確實有罪,寧願張家人恨著他。今日也是她問起,他才告訴她,至於她聽後是什麼感想,那就是她的選擇了,如果能夠稍加原諒,那麼對她來說,也許可以少些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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