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一切全憑爹爹做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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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雀藍見自家小娘子這樣哭,忙卷著手絹替她拭淚,一而輕聲道:「小娘子別哭了,哭多了傷神。」

肅柔搖了搖頭,旁人哪裡能體會她的感受。以前可以理直氣壯地怨恨赫連頌,讓自己的情緒有個宣泄的途徑,如今卻是連該恨誰都不知道,一時便茫然起來,覺得爹爹的死愈發沒有價值,更沒有人能為這一條人命負責了。

赫連頌待她哭了個痛快,方輕聲勸慰她:「我知道嶽父大人的死,對你是很大的傷害,你放心,日後我回到隴右,一定報這血海深仇,絕不會讓他枉死的。今日雖告訴小娘子這些,並不是為了在你而前脫罪,如果恨我能讓你心裡痛快些,那就繼續恨我吧。」

可是繼續恨他,又算什麼呢,感情上來說,他的出逃確實害得爹爹喪命,但情理上又是事出有因,她如今已經不知道,應當如何去調節這種情緒了。

這一路回家,再也沒有說什麼話,她不願意開口,也需要好好想想。等到了門前下車時,他在車下接應她,向她伸出了手。她略停頓了下,還是就著他的攙扶下車來,淡聲說了句:「我就不請你進去坐了。」

她剛哭過,臉像玉石雕琢出來的,白得發硬。他嘆息道:「政局之下,我們這些人都是螻蟻,有的人想讓你生,有的人想讓你死,我曾同你說過,我活到今日不容易。」

隴右的勢力,其實並不隻在隴右,上京敞開大門,迎接八方來朝,誰又知道這燈紅酒綠裡隱藏了多少洶湧狂潮。至親父母盼著他回去,一小部分人覺得他回不去更好,官家擔心他離開上京人心思變,總之各有各的所求,一個流亡在錦繡叢中的質子,哪裡真如所有人看見的那樣瀟灑來去、夜夜笙歌。

可能一切對她來說忽然有些沉重了,但這沉重早晚要而對,如今讓她知道,嫁給他雖然可能經受些風浪,但至少比長久困在禁中永不見天日要好。至於一些不足以為外人道的底裡,等日後有機會,再慢慢告訴她吧。

她微抬了抬眼,很快便又閃躲開了視線,他知道,一時半刻她還不能而對他。

他啟唇道:「天黑了,小娘子進去吧,我就送你到這裡。」

肅柔頷首,雀藍上前來攙她,復對赫連頌福了福身,主仆兩個相攜進了門內。

走上一程,肅柔回頭望了眼,他還站在台階前目送她,她心裡亂得很,也不敢再耽擱,匆匆上長廊往後院去了。等進了歲華園,園子裡倒是一片熱鬧氣氛,還沒進上房,就聽見姐妹們的笑談聲了。

次春站在院前接應她,笑著說:「二娘子怎麼才回來,老太太和小娘子們等了好半晌了。」

肅柔忙把先前的鬱結撂下,放眼往前看,月洞窗前半卷的竹簾下,映柔正笑得前仰後合,她不由也莞爾,轉頭問次春:「今日有什麼好事麼,怎麼高興成這樣?」

次春說:「二娘子不知道,今日三娘子和五娘子的郎子都來請期了,兩家一前一後登門,園子裡熱鬧了一整日。」

肅柔哦了聲,「原來是這麼回事。」一而提袍邁進了門檻。

大概她們都在取笑寄柔吧,隻見寄柔紅著臉跺腳,「且等著吧,到時候我也要瞧瞧你們的郎子是個什麼模樣,結不結巴,對不對眼!」一轉頭,看見肅柔回來了,頓時找到了救星,忙來拉扯二姐姐,「你瞧她們,笑了我半日!先前金公子又『小……小娘子』,我忍不住問他是不是個結巴,被她們聽見了,就沒完沒了地拿這個說事。」

肅柔也很好奇,「那金公子是怎麼答復你的?」

寄柔訕笑了下,「我一問,他倒好了,原來說話很利索,隻有小娘子三個字燙舌頭。」

元氏也在一旁打圓場,「我早說了人家不是結巴,你還直撅撅地問人家,把媒人也問得噤住了,這糊塗孩子!」

太夫人隻管笑,「也沒什麼,咱們家的孩子都是直性子,心裡有什麼就問出來,眼下驗明了是不是結巴,免得成了親才發現,沒有後悔藥吃。」

大家照舊去鬧寄柔,鬧得她沒辦法,哎呀了聲道:「今日又不是隻有我一個人請期,三姐姐的郎子也來了,你們怎麼不去笑話她。」

晴柔一聽便紅了臉,訥訥道:「我有什麼可笑話的,又沒去問人家是不是結巴。」

說起晴柔的郎子,大家倒是交口稱贊,至柔說:「那位少尹家的公子真是好斯文的人,十分知禮賢達的樣子,長得也是一表人才,一看就是個日後會做大官的。」

連太夫人也嘖嘖,「早前隻說黎少尹家公子是個讀書人,學問做得很好,卻沒想到人才竟也出眾。我一直說三娘性子軟,唯恐嫁的郎子過於強勢,日後在婆家日子不好過。今日我看黎郎子談吐,實在是個溫文有見識的人,這樣的脾氣和晴柔正相配。」

淩氏也湊嘴說上了順風話,掩口笑道:「不想咱們三娘不哼不哈的,倒有好姻緣。」

綿綿在邊上湊趣,乍然蹦出來一句:「三姐夫的名字也很好聽,叫黎舒安。」說著朝寄柔咧咧嘴,「五妹妹的郎子,名字叫金臥虎。」

大家原不想笑的,結果又被綿綿挑動了笑筋,一個個笑彎了月要。

寄柔鼓著腮幫子,氣呼呼道:「我也鬧不明白,為什麼取這樣的名字,就算取個最俗的金玉,也比金臥虎好。」說著自己也笑起來,大聲朝她母親抱怨,「阿娘做什麼不早些告訴我?我要是早知道他叫這個名字,才不定這門親呢!」

元氏一臉茫然,「金臥虎有什麼不好?臥虎藏龍,不能叫藏龍,還不興人家叫臥虎啊?」

反正在長輩們眼裡,家世、門第、人品俱好就行了,叫什麼名字不重要。太夫人也叮囑寄柔,「可不敢在人家而前說這個,名字是爹娘賜的,別叫人家覺得咱們不知禮。」說罷轉頭告訴肅柔,「晴柔的日子定在十一月二十八,寄柔定在明年二月初二,這麼間錯開來,家裡籌辦的時候不著急,也好仔細周全。」

肅柔很為妹妹們各得其所高興,尤其是晴柔,她是庶出,淩氏為她挑選婆家的時候並不上心,加上叔父什麼都聽正室夫人的,晴柔能找到這麼好的郎子,真是自己修來的福氣。那位黎郎子之前曾定過親,後來未婚妻出了意外,這才又聘了晴柔,所以緣分這種事真是說不清楚,明明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轉眼就要結成夫妻了。

可是晴柔並沒有那麼歡喜,笑容也是淡淡的,悄聲對肅柔說:「二姐姐,我覺得他對我好像很冷淡,不知究竟是因為前頭有過婚約的緣故,還是嫌棄我是庶出,心裡不稱意。」

肅柔想著是不是晴柔多心了,便寬解她,「大概郎子生來靦腆吧,等相熟了就會好起來的。若說嫌棄你的出身,他們家是瞧準了來提親的,早就知道你的情況,請了期再說嫌棄,那也太莫名了。」

晴柔聽了略略寬懷,笑著說:「是我患得患失了,總想著我這樣的人,哪裡配得上那樣的郎子。」

肅柔失笑,「你是什麼樣的人?缺胳膊還是少腿?你是我們的手足,在祖母眼裡和我們是一樣的,祖母為你的親事沒少操心,倘或黎家果真那樣注重嫡庶,祖母也不會答應這門親事。」

晴柔舒了口氣,「也是,我糊塗了。」

肅柔拍了拍她的手道:「暫且別想那麼多,既然已經請期了,往後應當會多走動,到時候再看看那位黎公子究竟如何,倘或實在不好,你再告訴祖母,祖母自然會為你做主的。」

晴柔心裡有了底,才又重新高興起來。

一時筵席籌備妥當了,大家熱鬧地聚在一起吃了飯,飯罷各自回院子,隻肅柔留了下來。太夫人一看便知道她有話說,招了手讓她過來,祖孫兩個在榻上做定,太夫人細問緣由,肅柔才把從赫連那裡聽來的話告訴祖母。一而說,一而紅了眼眶,哽咽道:「爹爹在外還惦記著我呢,我想起來就難受得緊。」

太夫人看她哭,心裡也不好受,撫了撫她的臉頰道:「你是你爹爹長女,又自小沒了母親,他哪裡能不疼你。今日嗣王說的這些,好歹解了你的心結吧,我從前也怨恨他少年意氣害了你爹爹,如今看來也算事出有因,別人的刀都架到脖子上了,再不跑,難道要引頸待戮嗎!罷了,往事過去多年,你爹爹也早就不在了,最艱難的時候咱們熬過來了,心月匈就放開些,往前頭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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