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塵埃落定(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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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雲寄早有準備,心神失守不過一瞬,便飛快自琴音中掙脫。

然而他所麵對的卻並非謝雲斂一人。

便在同時,棲寒枝與伺機已久的龍脈也一並攻了上去,以一敵三,修為又落在下風,歸雲寄抵擋起來甚是艱難。

然而在場三人都知道,他們所爭的並非性命,而是時間。

是歸雲寄落敗,被謝雲斂琴音控製心神解陣,還是他撐得久些,把九塔內隨便哪個大乘耗死,亦或運氣足夠好,在大乘修士被耗死之前極淵和九闕先一步崩毀。

半空中兩極之地的虛影已經崩毀大半,隨著這番交手,那虛影崩毀的進度也在逐步推進。

大乘與渡劫修士的交手威力太大,眾人都無意波及凡人,戰場不住朝人少的地方移動,而整個王都內,在修士的疏散下,人最少的便是那塔周圍。

歸雲寄唇角血跡不住往外流,一身蒼青法袍已破敗得不成樣子,棲寒枝如今修為大漲,又無意傷他性命,稍有幾分束手束腳,龍脈卻是一點不曾留手,招招朝要害處抓,最惱人的卻還是不間歇的琴音,在這等夾擊之下分去大半心神,饒是歸雲寄心智堅定,也無力抵抗。

終於,當眾人四散落在那塔各處尖簷,龍脈所化之影爪尖落在歸雲寄月匈前,撕下大片血肉,龍影消散之際,謝雲斂的琴音終是侵入歸雲寄識海。

然而便在同一時間,塔身光芒倏然一滯,棲寒枝一驚,飛快意識到什麼,口中急喝一聲:「謝雲斂!」

說完顧不得太多,自戰場抽身,並指又在掌心抹出一道血口,單手按地,靈力注入地脈之中。

隻見鳳凰身後展開一雙火羽,那火羽卻非實體,一振翅的功夫,無數赤金色靈力似鳳凰翎羽鋪陳開來,轉瞬將這王都及周邊牢牢護持。

謝雲斂心領神會,以靈氣補上棲寒枝離去的空缺,不間歇的急促琴音中,將聲音混入靈力,侵到歸雲寄神識:「解陣。」

一切不過電光石火間,下一刻塔身光芒四布,延伸出萬千條「絲線」,狠狠砸落在鳳凰靈力之上。

那位大乘修者隕落了。

這塔如眾人所料,開始吸收周邊生機,與鳳凰的靈力相撞。

鳳凰之軀曾做壓陣,此塔奈何不得,兩股力量相持不下。

為琴音所控的歸雲寄漠然道:「陣盤已碎,此陣不由人所控,除非九塔盡毀,否則無解。」

琴音倏然亂了節奏,謝雲斂指尖被琴弦劃出一道血痕。

歸雲寄醒過神來,抬眸看向此時的王都上空,九闕與極淵已崩裂九成,鎮守此處的修者修為相對最淺,然而這九人之間差距並不大。

餘下那一成,怕是不夠的。

便在這一刻功夫,謝雲斂已從琴中抽出長劍,劍身蘊著靈光,朝著那高塔,顯然是要先將之毀去再說。

「轟!」

歸雲寄阻於塔身之前,手中靈氣與謝雲斂長劍相撞,盪開氣浪:「師弟,你便是毀了這座,還有八座,木已成舟,何必如此?」

謝雲斂隻將長劍平舉,劍尖在昏暗的日光下泛著冷光:「師兄曾教我,盡人事以聽天命。」

歸雲寄聞言輕笑一聲,再不多言,與謝雲斂纏鬥起來。

謝雲斂積年宿疾不愈,幸而修為稍勝一籌,目的又是為毀掉高塔,出手無所顧忌,二人交手,靈氣餘波朝塔身不斷沖撞,纏鬥漸久,歸雲寄不能滴水不漏防住他攻勢,高塔已被劍氣削去兩個飛簷。

便在這焦灼之時,遠方忽有巨響。

歸雲寄一怔,建在魔域南離天的那座塔,倒了。

這一聲像是某種訊號,接二連三的,又是數聲巨響,四座高塔接連倒塌。

九塔立於修真界,仙宗凡間魔域各占其三,此時除卻歸雲寄身後這座,便隻剩仙宗東陵、凡間北境、魔域雙刃城。

而這三塔未毀,也不過是因為東陵無主、北境無人跡、雙刃城主靳雲疊常年混跡於南離天不在城中。

所差的,也不過是一個趕路的功夫。

歸雲寄倏然笑起來,散去掌心靈力,他抬頭看向半空兩處虛影,極淵九闕已瀕臨粉碎,可不夠,差一點,隻差一點。

「師弟,不如我們打一個賭。」他含笑含著謝雲斂:「若其餘八塔皆毀,我便不再阻你毀去這一座,如何?」

大半心神用於護持王都生靈的棲寒枝聞言禁不住挑眉,訝異於歸雲寄竟有此問,以謝雲斂的性子,斷無可能。

果然,謝雲斂並未回話,隻手中長劍一轉,又朝那塔身而去。

歸雲寄自然阻攔,纏鬥間,遠方又一座塔倒下去,趁歸雲寄分神之機,謝雲斂劍氣如虹,越過防守,直直擊落於塔上!

伴隨著一聲巨響,這塔承受不住渡劫修者全力一擊,轟然倒塌。

煙塵在肆虐靈氣間打著旋,塔身已毀,九塔已去其七,深埋與地底的陣紋射出的強光蓋過煙塵,仍在竭力朝鳳凰的防禦發起攻勢。

謝雲斂執劍的手垂下,強光之下瞧不清他神色,隻聽淡淡一句:「師兄若想賭,便賭餘下兩塔吧。」

歸雲寄聞言又無聲的笑了,他今日似是笑得格外多些。

兩人爭鬥間,歸雲寄已立於塔側,此時塔身被謝雲斂劍氣所毀,隻剩地下兩層留下的空洞,他便站在空洞邊緣,一襲蒼青法袍破敗不堪,月匈前被龍脈撕出的傷口已經愈合,隻剩大片血跡,形容淩亂不堪,可隻這般負手立著,一宗之主的風度卻不損分毫。

這抹笑意謝雲斂蒙著眼瞧不見,棲寒枝卻看得清楚。

他心中忽生出不妙的預感,不及抓住,下一刻便見站在塌陷邊緣的歸雲寄驀地朝後倒去!

「師兄!」

「歸宗主!」

一切發生的太快,棲寒枝與謝雲斂都來不及阻止,歸雲寄沉入陣中的同時,塔身對鳳凰靈力的攻擊散去,大乘的「祭品」補足九塔之陣最後一點空缺。

九道光柱沖天而起,龐大的能量突破最後的關隘,無聲的巨響落在世間生靈耳畔,懸浮於半空的兩道虛影驟然碎裂。

天地一清,靈氣失去束縛,盡數湧入人世。

九闕毀、極淵崩,九道通天光柱散入煙塵,塵埃落定,往後無論清濁,凡由人間所生,皆由人間所化。

歸雲寄用自己,扣上大陣最後一環。

棲寒枝站起身,走到謝雲斂身邊。

仙尊站在那深不見底的塌陷邊沿,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棲寒枝握住他的手,片刻之前那般日月無光之景似從未存在過,陽光沖破陰翳落在王都每一寸角落,有些大膽的百姓悄悄探出頭來。

「我該想到的。」謝雲斂回握住棲寒枝,聲音有些乾澀:「修真界第一的陣法師,所布之陣,從不曾失手。」

棲寒枝知道謝雲斂並不需要安慰,隻用指腹輕輕的在他手背撫扌莫,權做安撫。

魔君心中亦有幾分悵然,平心而論,歸雲寄其人與良善無關,無論是棲寒枝自己,還是那九位鎮塔的大能,都落在他的謀算裡,橫遭此禍。

可他亦稱不上十惡不赦。

所圖為公,全無一己之私,竟似大義所在。

隻是立場相悖,難免刀劍相向。

若是萬民祭塔成陣,便隻能說此人是個心懷天下卻不擇手段的瘋子,偏最終歸雲寄以身祭塔,便瘋出種「朝聞道,夕死可矣」的至高境界來。

棲寒枝不明白人族為何有這般復雜難測的心思,但想來他那道侶該是難過的。

沉默間,天際忽有金光灑落,萬千生靈之大劫已去,清濁之沉屙又解,天道不知人心不足尚思兩全,兀自降下無數功德。

兩道金光分別落在棲寒枝和謝雲斂身上,又有三道落入漆黑的塌陷之中。

見此,兩人都是一怔。

下一刻,功德金光包裹著孫姓修者的殘魂並上一節瑩白的骨頭一起,從坑底緩緩飄了上來。

那修者因九塔幾忽粉碎的神魂被功德金光修補完整,朝兩人含笑點了點頭,化作一抹流光投胎轉世去了。

餘下功德包裹著骨頭上光芒越來越大,逐漸拉長成人形,光芒才散去,露出個素衣青年,青年身形修長,模樣清俊,模樣與魔君三分想象,氣質卻是截然不同,似乎隻是站在這裡,便是如鬆如竹,君子風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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